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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咳咳……我沒事。”
萌萌輕輕拉着母親的袖子,示意她垂下頭,爲她抹掉了臉上的淚。
“乖乖怎麼樣了?”
他因爲生病,好一陣子沒看到乖乖了,估計他那個小脾氣,要在衍慶宮裡鬧瘋了吧。
“寶貝兒乖,是想弟弟了麼?”
林喻喬握住萌萌的手,心裡酸楚難擋,強壓着情緒微笑。
萌萌是那麼可愛懂事的小孩,是她今生最大的驚喜和最深的牽掛。他是最好的兒子,可她卻是不及格的母親。她願意用一切來換取萌萌的平安喜樂,她更寧願自己代替兒子生病,也不想這麼無力的看着他。
“乖乖看不到我,一定每天都鬧母妃吧?”
聽着林喻喬的話,萌萌點點頭,而且他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沒督促乖乖讀書的這段時間,乖乖肯定沒有好好學習。
“是啊,每天都要找你。乖乖也惦記着你呢,萌萌快點好起來啊。”
看着萌萌喝完藥,林喻喬揉了揉他柔軟的發心,鼓勵道。
因爲擔心乖乖被傳染上風寒,所以林喻喬一直沒有讓他見萌萌。可是乖乖自幼與萌萌關係最好,現在見不到他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的,睜眼和睡前的第一句話,都是“今天可以見到哥哥了吧”。
如今乖乖也神色懨懨,小胖臉整日沒精打采的垂着,不如以前那樣元氣十足,讓她同樣有些擔心。
看着萌萌閉上眼睛入睡,林喻喬輕輕俯身貼着他的額,感覺到他時輕時重的呼吸,心裡忽然有種很不安的感覺。
在她的印象裡,感冒的話似乎是有一個週期的,最晚十天以後,哪怕不吃藥也會漸漸好轉。但是萌萌現在吃着藥,病情卻越來越嚴重,簡直就不正常。
可是關鍵太醫什麼也沒診斷出來,每天的藥和飲食她都讓人盯的很緊,也一點問題都沒有,這是怎麼回事呢。
從屋裡出去後,林喻喬又見了太醫。
“三皇子寒凝氣滯,合而爲痹,邪犯肺衛,沉珂難返,需要調養鞏固。”
陳太醫是太醫院最擅長兒科的了,雖然剛纔被林喻喬吼得有點冒冷汗,可是依舊還是堅持自己的診斷,給出老說法。
三皇子的脈他每天都要診好多次,並沒有發現過其他的異常,只是因爲風寒致使他身體虛弱,而三皇子身體虛弱又使病情更加重了,這樣因果往復,才致使如今的情況,就這方面陳太醫的看法就是這樣,哪怕對着陛下也沒有二話。
儘管醫者父母心,但是這個年代,小兒夭折率太高了,一場風寒就熬不下去的人他見多了,所以也沒有覺得特別奇怪。
“你開的藥到底對不對症,爲什麼萌萌越喝越嚴重?”
林喻喬現在極其不相信太醫的實力,任誰看着萌萌越喝藥越嚴重,也會忍不住多想的。
她甚至讓人把萌萌身邊的牀褥衣物,以及整個殿內的所有東西都查驗了一番,確定不是外物影響的,那就只能藥不對了。
陳太醫被她的話嚇出了一身汗,貴妃這指控聽起來很嚴重啊,她不會懷疑自己做了什麼手腳吧?
“娘娘明鑑,臣等每日輪番把脈,換藥方時也是與院判等人一同商討過的。”
陳太醫心裡發苦,趕緊出聲分辨,可不希望自己無端背了黑鍋。按照宮中定例,每天來給三皇子把脈的,不止他一個人,至少有三人。
而且幾個太醫雖然以陳太醫爲尊,但也是一起參與三皇子的病情診斷,關於三皇子風寒的確診和藥方的安排,身邊這麼多太醫都是同一個看法。三皇子的病情遲遲不好,他們一樣揪心吶。
況且每個人身體素質不一樣,有的人喝晚涼水第二天就過世了,這也不是沒有實例的。說不準風水啊,命理啊這些方面起作用也說不定呢。
“慧極必傷”的說法自古有之,而三皇子天資出衆,早慧的名聲無人不知。命運這個東西很玄的,再聰明沒有那個命也沒辦法啊。
既然太醫這裡也沒有問題,林喻喬也不能再繼續怎麼着了,只能儘量好好照顧,繼續往好處想,等萌萌慢慢好起來。
劉恆這裡,對於萌萌的病情也十分關注。每日太醫的脈案和藥方都要呈給他看,他也是不能理解爲什麼一場風寒,萌萌會病情越來越重。
“朕要你們這些廢物有什麼用!”
前面林喻喬對着陳太醫質疑了一通,這邊劉恆召見人後,直接把硯臺對着他摔了過去。
整個太醫院的人,連個風寒都治不好,說出去像什麼話,還能幹什麼呢。
眼見陛下雷霆之怒,陳太醫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他身後的院判和其他人隨診太醫也跟着跪下,衆人都噤聲不語。
其中一個跪在後面,年輕些的太醫,大着膽子擡頭看了一眼,他是陳太醫的助手,隨着陳太醫爲三皇子診脈有陣子了,倒是有點想法。
這個年輕太醫姓王,是近幾年才通過太醫院的大考進宮當差的,他的醫術平常,在太醫院也沒什麼分量,但是平素喜歡研究毒術。
三皇子的症狀確係是風寒無誤,但是症狀日益加重,像是身體越來越衰弱的原因。而能夠致人身體衰竭的藥物,他知道有那麼幾種毒素輕微的,可以造成這種效果,單靠把脈覺察不出來。
不過要是這個猜測目前卻沒有有力的證據支持,之所以院判和陳太醫都排除這種想法,關鍵在於,三皇子日常的吃食,衣物,身邊能夠接觸的一切都是經過檢查了的,平日裡貴妃盯得也很嚴,不存在任何空隙。
並且前陣子,在貴妃的要求下,甚至他們還檢查了三皇子的內室,殿內的所有擺設物品,連香薰球都拆開看過,也是一絲異常都沒有找到。
所以他也不敢肯定,說三皇子就是被害的,就因爲始終沒有找到他能夠接觸毒素的渠道,沒有能夠佐證他說法的證明。
若是按照他的設想,三皇子是逐漸身體衰弱的,才導致風寒遲遲不好,甚至日益加重。
要造成這個效果,平日肯定是要斷斷續續接觸過有毒物質的,而且因爲脈象和身體都沒有中毒的表象,那需要□□藥量很小,中毒人需要經常接觸才行。
現在卻什麼都查不出來,說不準,是他的猜測有誤呢。
因爲是年輕又沒有資歷的新太醫,王太醫幾次話到了嘴邊也沒有當衆講出來。他深思熟慮過一通,說出來的話,要是始終找不到證據支持,他既得罪了陳太醫和院判,又要背上罪了。
就在萌萌持續病着時,乖乖終於再也忍不下去了,絕食一天抗議,非要林喻喬答應帶他去看萌萌。
“哥哥病了,要好好休息呢,乖乖不能去打擾哥哥啊。只要乖乖好好聽話,哥哥就能早點好。”
抱着兒子揉搓着他的胖臉,林喻喬有些心力交瘁的勸道。
“不,我要看哥哥!”
乖乖小朋友犟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就是要去看萌萌。講道理他也不聽,也理解不了,就認準了林喻喬會妥協。
“好吧好吧,受不了你。說好了啊,你只能在門外,隔着門和哥哥打個招呼就走。”
因爲怕乖乖傳染,林喻喬也不敢讓他進屋,只能讓兄弟倆遠遠地說個話。
但是乖乖是真的一點也不乖,到了萌萌的屋外,聽到他的聲音後,乖乖就急了。
他一向吃的好,胖乎乎的三歲了,也很有些分量,大力扭動着身子,竟然一下子從乳母懷裡掙脫了,邁着兩條小胖腿飛快的跑進了屋,嬤嬤抓都抓不住。
“你這孩子!”
林喻喬正做在萌萌牀邊呢,就看到他突然衝進來了,身後乳母和嬤嬤在追着攆。
她趕緊過去把人抱住,就要抱出去,可是乖乖掙扎的太厲害了,兩三個嬤嬤按着他還一直扭,嚎的和殺豬一樣。
“就讓乖乖留下陪我說句話吧。”
萌萌小臉有點白,原先就不長肉的體質更是瘦的輪廓分明,掙扎着也起身,看着林喻喬哀求道。
很久沒看到弟弟,他也很想念小胖子。
由於萌萌平時從來不提要求的,這次眼睛圓圓的看着林喻喬,讓她的心一下子軟了,嘴裡再說不出拒絕的話。
讓乳母緊緊抱住小胖子,站的離牀遠一些,就在炭爐邊上,林喻喬表示這就是底限了。
“只有一刻的時間哈。萌萌快點好起來,到時候你們想怎麼在一塊玩都可以。”
萌萌笑着點頭,表示理解。乖乖雖然還是不樂意,但是看着萌萌笑了,也眨巴着睫毛上還掛着殘淚的眼睛,衝着萌萌笑起來。
“哥哥病怎麼還沒好呢?”
乖乖很奇怪,他之前也生病過,不能出去玩,很難受。但是喝了幾碗苦苦的藥,很快就好了,爲什麼哥哥需要這麼長時間。
“快好了,乖乖好好聽母妃話,不許淘氣。之前教給你的《笠翁對韻》也不能忘了溫習,等我好了,要背給我聽的。”
萌萌知道乖乖一直記掛着他,心裡也很感動。他平時並不怎麼陪他玩,還總是不許他這,不許他那的,但是乖乖並沒有因此和他疏遠,這讓他心裡十分熨帖。可惜兩人不能離得再近一些,不然這次小胖子撲過來,他就不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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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萌萌的感情表達也是和劉恆一樣,內斂派的,對乖乖表現自己的喜愛,就是更加嚴格要求。
兩人隔空說了一會兒話,乖乖說着說着,突然也乾咳起來。
“怎麼了寶寶?”
林喻喬心裡十分後悔,趕緊讓乳母把乖乖抱出去,該不會這麼快就被傳染了吧。
乖乖漲紅了臉,咳嗽着,但還是不想被抱出去,立馬嚎了起來,邊嚎邊咳喘不上氣來。
安撫了一臉擔心的萌萌後,林喻喬趕緊帶着乖乖回了衍慶宮,並且把太醫也叫了來。
“是不是傳染上風寒了?”
林喻喬看着太醫輪番把脈,心裡緊張極了。那邊的一個還沒好呢,要是再加上一個,她就瘋了。
“不是,四皇子各項體徵都正常。”
查看了脈象,舌苔,眼睛後,陳太醫確定乖乖沒事。而且回到衍慶宮哭完後,乖乖就沒有再咳嗽了。
聽了陳太醫的診斷,林喻喬這才放下心來。
這時陳太醫後面的一個年輕太醫,突然出聲道,“請娘娘恕罪,臣有疑問,不知四皇子是在屋裡何處突然咳嗽的?”
王太醫近期已經準備放棄自己最初的猜測了,就算想出頭,也不能就靠着自己的猜測立足啊,沒有證據一切都白搭。但是四皇子突然出現的症狀,讓他有了一絲的希望。
他恰巧知道有那麼一味藥,名喚鉤吻,能使人身體日漸衰竭,又不會出現中毒反應,只是對呼吸和氣管有些刺激,這些症狀,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對得上,應該,不是巧合吧。
“在屋裡沒有動過啊,我也沒敢讓他離萌萌太近,就站在離門口挺近的炭爐邊。”
林喻喬沒有明白太醫的意思,下意識的回答道。
炭爐?
問題竟然出在炭上!
他們當初檢查過炭爐,也都揭開爐蓋看過裡面的金絲碳,當時是沒發現不同尋常的地方,但是他們也沒有仔細看過啊。
把鉤吻藏進金絲碳裡,誰能想得到。
王太醫恍然大悟,身體都激動的顫抖起來。不顧陳太醫能夠凍死人的視線,他緊緊地握着陳太醫的手。
“陳大人,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也不管自專,對着陳太醫和林喻喬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林喻喬聽後心中一緊,果然,萌萌的病非同尋常嗎?
當下也不管是不是真的確有其事,立即帶人去了體仁閣,要把萌萌接回衍慶宮。
而王太醫進屋後,就奔着金絲碳而去,將裡面燃到一半的碳熄滅了,就開始研究起來,旁邊的陳太醫等人,也圍了一圈,一同查看起來。
以爲鉤吻是暗黃色,無味無毒,用傳統的檢驗方法都看不出來。而宮中貴人所用的無煙無味,價值千金的金絲碳也是金色的,還真不好分辨。
王太醫額頭冒着冷汗,拿着尚有餘溫的金絲碳,手微微有點抖。他能不能一躍成名,就靠這一場賭了。
全神貫注的拿着大塊的碳,王太醫仔細觀察後,心中突然一喜,有了發現。
他手中類似柱體的金絲碳,竟然從裡面能往外推出來一個圓柱。一個不規則的圓柱體內,另外挖了一個圓柱,這樣就相當於,兩部分套起來了。
肉眼很難發現異常,要不是金絲碳燒到一半露出的形狀很不規則,讓他看了出來,若是完整的金絲碳,就發現不了。
將裡面的圓柱推出來後,王太醫就發現金絲碳的表面,手感不平滑,聞起來有點淡淡的蕪子湯味。
做這個局的人,是將鉤吻研磨成粉末狀,拆出了金絲碳的核心,把粉末合着蕪子湯抹到金絲碳上,然後再粘到了外面的皮上。
蕪子湯有點黏性,要不是金絲碳經過燃燒,將它的黏性去掉了大部分,能夠將裡面的那塊推出來,他也發現不了。
因爲是用的這麼隱秘的手法,靠着金絲碳燃燒鉤吻的粉末傳播,所以萌萌的症狀一直很輕微,加上風寒本身就引起了咳嗽,纔沒有發現任何破綻。
並且大人的耐藥性更高,平時聞着金絲碳沒有反應,最多隻是喉嚨有些幹。只有四皇子年幼,對於這種有點刺激性的煙氣,會有比較明顯的不適反應。
王太醫把金絲碳的問題查出來後,林喻喬就讓人去檢查了體仁閣所有的金絲碳。
最後發現,竟然裡面有一半做過手腳的,還有一半是正常的,做這個局的人,到底是有多縝密的心思,讓她細思極恐起來。
接下來,萌萌回了衍慶宮他原先的宮殿修養,重新換了藥方。
王太醫被林喻喬重賞後,又得了劉恆的賞,馬上由五品的最末等太醫,升到了四品,繼續爲萌萌看診,不再是陳太醫的助手,而是主診太醫了,可見以後前途光明。
劉恆知道了萌萌是被使了手段後,極端憤怒。後宮爭寵,或者妃嬪之間的傾軋他都能夠接受,但是把毒手伸到了他的子嗣身上,這就是他的逆鱗了。
一層層查下去,牽扯的人一個都逃不脫的全都押進了庭訊處,庭訊處九間暗房都塞滿了人。
宮中能用金絲碳的人只有妃位以上,或者皇子公主處。每月都由內事府派人送到各個宮殿,其餘剩下的存貨就放在內事府的庫房裡。
因爲內事府的庫房裡,剩下的金絲碳並沒有異常,所以可以確定這些加了料的金絲碳,是專門針對四皇子的,問題出在體仁閣的人裡。
並且大規模的製作有問題的金絲碳,也需要時間,這是細活。
經過嚴厲的庭訊,體仁閣負責添碳和管理庫房的一概人等,卻都沒有異常。而且每個人都有時間的證明,拆裝金絲碳需要時間,他們沒有人對着金絲碳那麼長時間過。
從內事府發過來份例後,體仁閣的黃門就造冊記錄,鎖進庫房,看庫房的黃門五個時辰一輪班,只在庫房外,鑰匙在總管處收着。
而總管要進庫房,也需要進行登記。幾時幾刻,誰去過庫房,都一清二楚的記着。
每次添碳的黃門領用金絲碳時,也都有專人監管,需要記錄,防止出現私自偷拿金絲碳賣出宮去的事情。
好好的金絲碳,到底是怎麼加了料呢,林喻喬與劉恆一起相對而坐,翻看了庭訊處的記錄後就在想着這個問題。
如果加料的環節不是出在體仁閣上,內事府的其他金絲碳卻都一點問題也沒有,平時也都是鎖在庫房裡,一樣需要嚴格的做取用登記,按數量分發。甚至內事府採購金絲碳都是按照定例,斤數記載的很清楚,賬上都能對得上。
一時間,找不出出差錯的環節,整個調查工作陷入了僵局,庭訊處裡的人依舊對每個人都用了刑,卻都沒有問出過有用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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