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的選秀,一般都是每年秋季開始,從民間遴選良家女子,充作宮女和妃嬪。
挑選的標準是,年齡在十三歲以上、二十歲以下,姿色秀麗、容貌端莊,面相符合相法“吉利”的女子。
選中者當即坐上車,載入後宮,然後再從中擇優,讓皇帝“登御”。
凡其中有幸受到皇帝恩寵的人,就有可能立爲妃嬪。由於八月初是朝廷向農民徵收算賦之日,故稱其製爲“算人”。
還有一部分秀女,來源於官宦貴族家庭,通過家人上報入選。這類秀女出身較高,初封爲後宮妃嬪,沒被選中者還可以自行婚嫁,不用留在宮中充作宮女。
選秀的間隔時間一般爲三到五年,看皇帝的個人喜好,建武帝時最後一次選秀還是在八年前。
而劉恆在坤寧宮聽到皇后提議選秀的話後,不覺心中有點微妙。
“陛下勤於政務,妾也不能爲君分憂,就想着今年選秀,多進幾個新人,也能讓陛下回到後宮鬆快鬆快。況且如今後宮女眷不豐,俱是潛邸時的老人,難免於皇家體面上也有妨礙。”
皇后的話看似句句在理,但實際上,一點也沒有說進劉恆的心坎裡。
在他看來,與其是爲自己選秀,更是皇后要昭顯自己的名聲,也順勢打擊林氏。
“朕初登大寶,朝中更是事務繁忙,豈能在女色上耽擱。再者後宮之事,實乃朕家務之事,與皇家體面又有何瓜葛。選秀一次,訾計頗費,宮內婢女已是人員冗雜,委實不必再進新人。”
見劉恆一條條的把自己的理由悉數駁回,擺明了是不想選秀,皇后驚詫之餘,又氣又惱。
選秀的話,她已經對後宮諸人都講了,如今卻不能實行,這樣一來,陛下置她的威信與何地。
況且,她自認大度,選秀一系列的事情繁雜瑣碎,都需要她來操勞。她是寧願自己辛苦些,也都是爲了劉恆着想,可他卻不領情。
“陛下一向自制,妾相信您必不會耽擱女色的。若是陛下覺得大舉選秀耗費過大,可以只選官宦之族的適齡女子。陛下的子息還是少了些,妾也盼着新的姐妹能夠爲陛下開枝散葉。”
劉恆的眉不着痕跡的擰了起來,他都已經明確表示了不想選秀,皇后怎麼還這般執拗,硬要糾纏於此。
但是皇后的話面上聽來句句在理,都是出於大局考慮,他若是因此生氣,拂袖而去,反而顯得自己不良於行。
“如今太子已立,朕也不缺兒子。選秀之事,朕意已決,不必再議。”
本來劉恆是想與皇后商量,每年光後宮用度就靡費萬貫,如今國庫都不豐盈,正需削減開支的時候,所以他想把宮女的出宮年紀調低到二十五歲就可申請自行出宮。
況且百姓困苦,可是官員和世家侯爵卻行止豪奢,他要通過削減後宮開支,以身厲行,親作表率,自上而下自發性的把這個不良風氣扭轉過來。
現在皇后提議的選秀,就與他的初衷背道而馳。他想減人,她卻要加人。
原先皇后也是善解人意的,如今怎麼淨做他不喜的事情。
因爲這一茬,原先想就勢歇在坤寧宮,給皇后幾分面子的劉恆,說完事就離開了。
等皇后聽說他又去了衍慶宮的方向時,更是將牙關咬的死緊。
“娘娘,既然陛下說不用選秀了,您又何必繼續爭較。橫豎日子還長着呢,最多過個三五年,便是您不提,總會有別人提,到時候宮裡必然還會進人。”
周嬤嬤有些擔心的看着皇后,勸道。
“這些我都知道,只是……”
皇后坐回榻上,讓身後的宮女爲她捶肩。她閉上眼睛,從心底裡涌出一陣疲憊。
道理她都懂,可是讓她眼睜睜看着林貴妃獨寵,勢力越來越大,她哪能忍得住。
沒有林氏時,她與劉恆也是恩愛長久,琴瑟和鳴的。可是自從劉恆在陳留遇襲以後,一切就都變了。
從那以後,皇后感覺自己和劉恆的心就越來越遠,直到現在,兩人相處時竟然已經除了宮務瑣事,再也無話可說了。
“老夫人已經遞了牌子,明日就能來宮裡看您了。”
爲了讓皇后興致高一點,周嬤嬤趕緊把王家老夫人要來看她的消息說出來。
想起母親就要來看自己,皇后心裡好受了點。
隨後又想起自己謹守規矩,母親來看自己都要事先遞牌子,也不敢長留。
而之前林氏生產時,她一個貴妃竟然就敢求了陛下,讓陳良侯夫人來宮裡陪了她一個月,偏劉恆竟然也給了她這等體面,讓皇后想起來就不痛快。
按理說劉恆是最守規矩不過的人,卻肯爲林氏破例,也讓皇后更加摸不清劉恆的心思了。
再說劉恆,他進了衍慶宮,就直奔寢殿而去。
林喻喬正趴在榻上,兩隻手揉着萌萌的胖肚子,並且逮到機會,就低頭親他肉嘟嘟的臉。
萌萌有些嫌棄的轉過臉,手舞足蹈的,也沒多大力氣,小手拍了一下林喻喬的手背,卻反被抓住,她把嫩呼呼肉嘟嘟的小手擱在脣邊,很想咬一口。
日常帶孩子和喂孩子都有奶孃代勞,又不用給他洗尿布換衣服,她這個做親孃的無比清閒,就只負責逗孩子玩。
“他還小呢,你別老是打擾他休息。”
看着萌萌流出口水的小胖臉,劉恆心情也舒緩下來,擋住林喻喬要繼續揉搓他的爪子。
將兒子小心的抱在懷裡,把他的小手輕輕包在自己掌心,劉恆讚道,“萌萌可真乖。”
他對小孩的印象,還停在劉綾小時候。他記得那時候劉綾也差不多這般大,夜夜啼哭,總是睡不安穩。而萌萌卻不一樣,每次見他時都是乖乖巧巧的。
兩隻眼睛烏黑透亮,清澈的像能看到人心裡去,讓劉恆更是愛到心裡。
“是啊,我孃親也說,萌萌可好帶啦,是她見過最乖的孩子。”
兒子被誇,她也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比自己被肯定了還興奮。
隨後,她又傲嬌的加了一句,“像我,我小時候就那麼乖。”
劉恆忍不住點了一下她的鼻尖,被眼前的人洋洋自得的表情逗樂。
“你現在都沒有萌萌乖。”
如今她做了娘,性子依舊跳脫,更不用說小時候了。劉恆暗自搖頭,壓根不信她小時候乖巧過。
吐了下舌頭,林喻喬沒再繼續爭辯。
她小時候那是真的乖啊,畢竟芯子就不是純嬰兒,怎麼可能真的像孩子一樣鬧騰。
讓劉恆和萌萌玩了一陣兒,看着他有些睏倦的小表情,林喻喬趕緊把他交給乳母哄睡了。
基本上只要劉恆過來,她都要把萌萌亮出來,讓他們父子接觸一會兒。感情,可是要從小培養的。
林喻喬前世看過關於心理學的科普讀物,磚家也解讀過,對於小男孩來說,小時候父親的影響是最大的。甭管以後怎麼樣,她都希望萌萌能和劉恆一樣,能夠長成一個出色的男人。
雖然不論什麼情況,她都愛自己的孩子,可是,她也對萌萌有着期許,希望他能夠成爲自己的驕傲,也希望他能夠有光明美好的前途和未來。
“今天皇后娘娘說要組織選秀,子平你答應了?”
萌萌被抱走後,林喻喬坐進劉恆的懷裡,摟住他脖子,往他衣襟裡吹氣,滿意的看着他頸部的肌膚開始顫慄。
“你覺得我會不會答應?”
劉恆眼神深幽,一隻手掐住她的腰部,將人往前帶,與身體貼的更近。
“我覺得,不會!”
咬着下脣,林喻喬狡黠的一笑,將瑩白的素手順着他的耳根,滑到喉結處,來回描繪着,也感覺到了他頸部動脈處,血液在激流奔涌。
“爲什麼不會?”
將她的手拿下來,與自己的十指相扣,劉恆貼近她的臉,彼此間近到呼吸可聞。
再湊近一些,與他鼻尖互相研磨,林喻喬好不得意,“因爲……”
她拖長着腔調,與他拉開距離,“因爲其他人都沒有我長得好看啊,何必再找來浪費宮裡的米糧!”
“是,再沒其他人能及得上你了!”
劉恆笑容舒朗,眼睛像是盛滿了溫柔的星光。
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甜言蜜語,林喻喬既新奇又甜蜜,還沒等有所迴應,就被他又湊近的脣堵住了。
親了一會兒,劉恆打橫將她抱起,走了幾步,將人放在了榻上。
不常說甜言蜜語的人,一旦開啓這項攻勢,效果是極具震撼力的,戰力五星級。
心底裡像裝滿了粉色的泡泡,林喻喬隨着他接下來的動作一路沉淪,迷醉在他少有的熱情裡。
將身下的人翻了個身,跪趴在牀上,劉恆再次傾身覆上。快感的浪潮一次次滅頂,激烈的律動中,額間的汗水也滑入眼中。
到達極致處時,劉恆腦海裡頓時有幾秒一片空白。喘息着翻身退了出來,被紓解過後的身體暢快至極。
很多人將這種牀笫之歡當做人間極樂,他卻盡力自持,就是不喜歡這個過程中,瀕臨失控的感覺。
而且一旦全身心投入,往往到了關鍵處時,已經顧不得其他,放縱之餘面目都有些猙獰了,他也不願意在人前露出這一面。
只是他再好的定力,唯有遇上她時,也是潰不成軍。
林喻喬趴着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翻過身滾到一邊。剛纔的節奏如疾風驟雨,太猛烈,太熱切,也太,酣暢淋漓了。
“都被壓扁了。”
她咕噥着拽過被子,蓋住裸裎相對的兩個人。
“沒有,還是圓的。”
劉恆的手在被地下不規矩的遊走,劃過峰巒起伏的一對雪兔,停留其上,揉捏着。
“子平,你學壞了。”
終於小別勝新婚了,感覺枕邊的人更加放得開了,林喻喬鼓着腮嗔道。
“不喜歡麼?”
手掌下的肌膚柔嫩,如同晨間剛剛盛放的花瓣,劉恆的身體又熱切起來,沒等她回答,就重新壓了上去。
沒來得及等她嘴上說不要,身體就誠實起來,林喻喬昏昏沉沉間想起什麼,又很快在歡愉間失了心神。
一時事畢,她伏在劉恆懷裡,想起剛纔的疑問,在他耳邊小聲呢喃,“那你之前不會想嗎?”
很快反應過來她話裡的意思,劉恆失笑,“只要我想,就能控制。”
他的自制力一向出色,讓林喻喬也心中佩服得緊。也就是因此,他才能笑到最後,成就一番帝王業吧。
累極後,她很快入睡。劉恆聽着她平穩的呼吸聲,心中一片安謐。
第二日,皇后在坤寧宮,見到了王家老夫人。
母女閒聊了一會兒後,陳氏試探着問道,“宮中貴妃可是還規矩?”
皇后的笑容苦澀起來,“她也沒什麼出格的事。孃親放心吧,我的位置還穩當,再說,還有太子呢。”
“對啊,只要太子穩妥,你就能熬出頭來。”
勸了皇后一會子,陳氏才猶豫着表明來意。
“你父親和伯父他們,是想着如今你年紀也大了,不如再從家族裡選個伶俐的姑娘送進來,也免得貴妃一人獨霸後宮。加上太子也即將成人了,只有三皇子年歲最小,可不能讓他一個人佔盡寵愛。”
一開始陳氏也不答應,畢竟送人進宮,分薄的也是女兒的寵愛。但是想到太子和三皇子之間的年齡差,她也是再三考量了很久。
皇后眼見着也不會再有子息了,可是憐愛小兒子是人倫天性,因此必須得有年紀與三皇子相近的孩子,來與他分寵,不然貴妃就會更加有恃無恐了。
聽着母親的話,皇后原先見着母親的喜悅頓時消失的一乾二淨。
“父親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們家出了一個皇后和一個太子,還不夠穩妥?要是送進來個受寵的,以後有了孩子,父親他們是不是就轉而支持她了?”
說着說着,皇后掩飾不住心底的氣怒!家人的這種做法,無疑是往她心上捅了一劍,她有種被背棄的感覺。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可不能這麼想,我們自然是向着你和太子的,況且太子也立得穩,你還擔心什麼!送進來的人也是與你同出一門的姐妹,是幫着你固寵的,怎麼敢有二心!再說,陛下正當壯年,宮裡總會選秀進新人的,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找個向着你的。”
見皇后並沒有答應,陳氏有些不悅,努力勸說她。
“這宮裡哪有什麼姐妹,只要進來了,就都是要踩着別人往上爬的。你回去告訴父親吧,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世間哪有那麼好的事,讓他可以有兩全其美的選擇。想送人進來可以,必須先用了藥,我的康兒不需要一個出自同一個外家的兄弟!”
皇后說的斬釘截鐵,陳氏看着她的態度如此堅決,表情也是訕訕。
“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就算送進來的族妹有了孩子,與太子年歲相差也大,怎麼能與他搶奪什麼,只會成爲他的助力!你纔是我肚子裡爬出來的,難道我還向着別人不成!與其將來其他女人生下四皇子,不和太子一心,不如讓太子有個血緣更親近的兄弟。”
到底身份不同了,陳氏也不敢繼續強逼皇后,只能耐心勸導,讓她想明利弊。
“母親不用說了,太子不需要和他同出一個外家的兄弟。就算家裡送進人來,你們不動手,我也會動手,必不會讓她生下子嗣。”
雖然陳氏說的誘人,可是皇后依舊心裡清明。她的內心,對於太子的將來,始終不是特別的堅定,不安因素實在太多了。並且太子年紀越大,她越是不安。
太子要等待的時間太長了,並且只有將來繼承皇位這一個出路。而二皇子和三皇子到時候也足夠成長起來,卻因爲是更受寵愛的幼子,可進可退。
特別是三皇子,宮裡宮外傳言的帝之第一子的名頭,皇后也是聽過的。朝堂上又有得力的舅舅,母妃又是寵妃,實在是未來最大的不安因素。
這樣的環境下,她不敢賭任何一個可能失敗的機會。人心最是難測,名利動人心。
萬一進來的族妹生下孩子,又是個不甘心的,到時候從背後捅他們一刀,那豈不是養虎爲患。
況且族妹與自己同出一族,便是太子倒了,家族裡其他人還能依靠小皇子,有了這樣的第二個選擇,他們必然不肯再對太子全力以赴,總會保留一二的餘地。
對她來說,這種事完全弊大於利。還不如以後身份低微的妃嬪再有皇子,自己這邊佔着正統,到時候拉攏過來,一樣能成爲太子的助力。
陳氏走後,皇后靜默了半晌。忽然間,她覺得偌大的天地間,竟然只有他們母子三人,是一心的。就連她以爲能依靠的家族,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他們除了自己努力站穩,還能靠誰呢。
“去使人通知白嬤嬤,百里氏那邊,再多下點功夫。”
皇后聲音有些喑啞,吩咐着周嬤嬤。
應聲後,周嬤嬤擡頭,總覺得皇后哪裡不一樣了。
面上雖然還是端莊平靜,眼底卻帶了幾分狠戾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