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薛青澤乃是醫藥世家出生,雖說跟隨在蕭夜玄身邊,未在太醫院坐職,卻是洪帝封的三品醫官,說的話陳氏自是信的。望着那方蕭夜玄瞬間變得暴戾的目光,陳氏不淡定了,連忙轉向一旁已然戰戰兢兢的張嬤嬤驚問道:“這藥裡面怎麼會有血蜈蚣這樣的東西,你不是將藥方子拿去給府醫審過了嗎?”
立在一邊的張嬤嬤在聽到女子報着藥方子上的藥材的時候便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在聽到蜈蚣的時候,心裡更是一咯噔。如今又被人證實了,在聽到陳氏的問話之後,只能向對面站着的綠腰不停地使眼色。
“王妃,奴婢家祖傳的這藥方子的確是好的,王府中的府醫也已經鑑定過了,沒有問題。奴婢認爲定然是那熬藥的不仔細,纔將這樣到處亂爬的毒蟲給放了進去”。
見事情敗露了,張嬤嬤被質問,綠腰的面上絲毫不懼,在心裡暗歎了一聲可惜,在紅玉樓中用過幾次的東西在這裡居然一眼就被識破了。當即將責任全然推給了其他的人。
“對!對!對!定然是那春香熬藥的時候不仔細,才犯了這種錯誤!”聽到綠腰所說,那張嬤嬤連忙應和。
望着在正堂內一唱一和的兩母女,立在一旁的薛青澤卻是詫異的問道:“這血蜈蚣乃是異域的毒物,若不是有人故意而爲又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王府?而且以這土蜘蛛的表現來看,這蜈蚣的毒可不輕,定然是被人化成了粉整條放進去的”
聞言,那方的蕭夜玄已然走上前來,端起桌上的藥,望向陳氏等人的目光之中是讓人不寒而慄的陰冷,直望得陳氏心裡直髮寒,早已經沒了來時的那股子自信。此時此刻才猛然間想起來,這個兒子自小便不在自己的身邊長大,自己在他的面前可未必有多少面子可言。看了一眼那桌上的藥,當即指着一側早已經被嚇得腿軟的張嬤嬤怒道:“你這老虞婆,你給我說明白,這藥你是怎麼讓人抓的,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還不快去將那幫着熬藥的春香也叫過來問明白!”
聽言,得令的張嬤嬤連忙站起身來“是······奴婢這就過去!”,這一邊走卻是想着怎麼將這件事圓回去,這還未走到門口,眼前銀光一閃,脖子上已經橫了一把亮閃閃的軟劍。
“青鸞姑娘,你······你這是做什麼?”,張氏看着橫在脖子上的劍,一雙鼠眼瞪得幾乎要凸出來,驚聲尖叫起來。
無視這張嬤嬤的憤怒,被錦親王妃主僕三人氣得臉鼓鼓的青兒在一旁涼涼道:“嬤嬤還是在這候着吧,候在外面的侍衛黑巖已經帶着人前去王府內請人了,他練得功夫自然比嬤嬤這老胳膊老腿兒的動作自然要利索一些”。
對於這一對母女,青兒等人可一點兒好感都沒有,青鸞手上卡在張嬤嬤脖子上的劍也是卡的死緊。
見此,張嬤嬤只能向着錦親王妃陳氏求助“王妃娘娘!”
知道事情不妙,望着身邊雙腿已經開始打着擺子的張嬤嬤。綠腰連忙跪下委屈的說道:“王妃對奴婢信任有嘉,如今又要擡舉奴婢,對奴婢一家人都是極大的恩典,孃親怎會做出給世子妃下毒這樣的事來,想來這毒物定然是那春香見奴婢受寵,所以從中使了絆子,這人就是來了,定然也是不會承認的”。
“王妃娘娘,世子爺,這件事當真與奴婢無關那!”,這張嬤嬤雖說不聰明,可也不笨,見綠腰的回話,知道眼下這樣的情況,只能矢口否認,將責任推出去。
任憑二人如何說,正堂內的蕭夜玄便只在一邊冷冷地看着。
正堂內靜默了許久,那陳氏看着在正堂內不斷向自己看過來的張氏母女,思及這綠腰昔日的好處,陳氏心裡還是不願舍了這個婢子,只對着如歌吶吶道:“兒媳婦,今日的事怕是當真是有什麼誤會,你既然不喜她,將來換個稱心滿意的便是······”
陳氏的話還未說完,那頭一身黑衣侍衛黑巖已經帶着丫鬟春香疾步向着這邊走來。
進了正堂之中。春香當即走到正堂的下首跪下。
“春香給王妃、世子、世子妃請安!”
“春香,你可知如今喚你來所爲何事?”,望着在正堂下首的跪着的大丫鬟春香,在錦親王府之時,青兒便已經打聽過,是個極爲老實本分的家生子,若說她下毒,可能性不大,不過這綠腰既然把責任推到了她的身上,如歌照慣例還是要問上一問的,語氣上自然是溫和一些的。
“回世子妃,方纔在來的路上,世子府的侍衛大人已經同春香說清楚了”。
夏嬤嬤在臨走之時便已經告訴了春香要好生盯着這母女二人,這一個多月來,這母女在王妃面前沒少招惹是非,礙着此二人在主子面前得意,這春香也不好說什麼。沒想到這兩個婢子竟是連主子都敢算計。還要將這等的事推到自己的身上,實在可惡!
“那對於這件事你可有話要說?你可是見不得這綠腰在本妃面前得意,故而纔在這藥裡面動了手腳,你若現在說清楚,本妃念在你在身邊伺候多年,會對你酌情處理的”。
聽到陳氏所言,跪在地上的春香面上一僵。沒想到伺候這王妃這麼多年,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得到,一時之間,望向主子陳氏恭敬的目光變得越發的疏離起來。沉默良久,只定定的說道:“回王妃,各位主子,春香自小在王府長大,一向老實本分。這等危害主子的事是斷然不會做的,若是王妃不信,春香情願剁去雙手,以示清白”。
好一個烈性的婢子!望着一臉堅決的春香,在場的人無不感嘆這春香的氣性。
“春香你莫不是做賊心虛,所以才情願受這樣的懲罰”。
見在場的人望向春香的目光皆帶着讚許,在一邊跪着的綠腰咬了咬牙,開始對着春香發起攻勢。如今只有將錯就錯,將這黑鍋徹底的壓在這春香的身上,自己與母親張氏纔有可能倖免於難。
聽到綠腰所言,大丫鬟春香的面上有了一絲冷笑,望向綠腰的目光中滿是輕蔑:“春香雖然身份低位,可也不會像那些從迎來送往的紅玉樓裡面出來的下賤之輩,日日想着被世子爺收房,想得什麼腌臢的事情都做得出來,請各位主子明鑑”。
“你······”,被春香揭了老底,綠腰又羞又惱。
“紅玉樓”,咀嚼着這三個字,立在如歌身邊的蕭夜玄的視線向着那邊的薛清澤。
那原本站在一邊看着戲的薛青澤,一聽紅玉樓,再仔細看看眼前跪着的丫鬟綠腰。我的乖乖,這不是去年那次酒宴上自己給大哥善後之時順手給贖了身的歌舞藝妓嗎?看目前這情形只有八九就是這個小女子給自己的大嫂下藥了,瞄了一眼那邊朝着自己這邊看過來的蕭夜玄,薛青澤只覺烏雲罩頂,十分的不妙,這件事雖說自己曾向大哥稟報過,可這位爺當時多半也是沒放在心上,這秋後算起賬來自己恐怕吃不住,必須要想辦法補救哇。
掃了一眼那桌上的那隻漲挺挺的土蜘蛛,當即假咳了兩聲道;“其實要知道這蜈蚣是誰放的十分的簡單,只看這場上的兩個婢子敢不敢試了?”
說着,薛青澤將桌上的那隻土蜘蛛放在自己的手掌中。
“因這血蜈蚣外皮有一層極爲i特殊的黏膜,即使是風乾,黏膜上依舊會帶有人沾上之後怎麼都洗不掉的淡淡的氣味。這土蜘蛛對血蜈蚣的這種氣味十分的敏感,誰要是在十日之內碰過那血蜈蚣,只需將它放在地上,讓它自由活動,它便能分辨的出來這正堂之中那一個人或者幾個人曾經碰觸過這要裡面的蜈蚣。只是這土蜘蛛與血蜈蚣乃是天敵,同時亦是極爲有名的毒物,一旦找到了血蜈蚣的味道,一口便會將這碰過蜈蚣的人咬死······”
聞言,那邊的張嬤嬤與綠腰的面色變得慘白。要知道,這血蜈蚣是綠腰拿出來的,張嬤嬤又拿着磨成粉放進的藥裡頭。若是這土蜘蛛真有這等的效用,他們二人豈不是都要賠上了命。
往着薛青澤手中的八隻腳不停滑動着通體血紅彷彿隨時要下地的土蜘蛛,張嬤嬤首先頹然的跪倒在地。
“王妃娘娘,世子爺,都是奴婢一時糊塗犯得錯,與綠腰無關,求王妃娘娘恕罪,求王妃娘娘恕罪!······”。
到底是母女,想到幼年將女兒賣了,到底還是有着幾分歉疚的,再說,這女兒在王妃身邊得眼,將來這家裡面不成氣候的三個兒子還等着提攜。這張嬤嬤首先認了錯,只想着一個人將這件事擔下來。
“孃親,你怎能做出這等的事!”,見張嬤嬤認了罪,綠腰自然明白母親的用意,一個人死總比一塊兒完蛋的好,當即一副痛心疾首狀。
望着在地上不停求饒的張嬤嬤與一臉哀傷的綠腰。陳氏當即站起身來怒道:“原來果真是你這老貨乾的好事夜玄,如歌,你們放心,母妃回去定然會從重處置這不要命的老貨”。
掃了一眼那上首站着的一臉信誓旦旦的陳氏,男子並不曾言語,只是將視線轉向地上伏倒在地的張嬤嬤,吐出的話語極近陰冷。
“杖斃!”
男子話語停頓的片刻之後,室內出現又出現兩名手持鐵棍身着黑衣勁裝的男子。兩男的分別的一棍,只將地上的張嬤嬤打的頸椎,腰椎斷裂,連痛呼都來不及便當場吐血斃命。
“娘啊!”見張嬤嬤被打得骨頭都穿了過來,綠腰的面上滿是驚恐。
雖然知道自己的兒子手段是狠的,可卻從來未曾親眼見到過,如今這算是有史以來的頭一遭,看着瞬間沒了聲息的張嬤嬤。陳氏已然驚得半天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正想帶着地上的兩名丫鬟速速離去,卻見男子舉步向着自己這邊走來,那雙眼中依舊是極冷,陳氏不自覺的便往一邊退開了。
那跪在地上的綠腰亦是連連往後退跪,方纔退了一步,便覺得頸上一痛,好似多了什麼東西,雙手一摸,便捉到了那隻通體血紅的土蜘蛛。而在那蜘蛛蠕動的嘴上,還咬着細小的一塊肉。當即驚得將那蜘蛛重重的扔到了地上,看着手上透着黑的血,綠腰只覺得呼吸變得困難起來,眼前一片黑暗,當即向着陳氏的方向撲過去。
“王妃,奴婢看不見了,王妃,救救奴婢啊!”
被綠腰一把抱了個準的陳氏想到方纔薛青澤所說的話,這土蜘蛛只會藥下蜈蚣毒的人,現在綠腰被咬了,那下藥的不就是······想到此處,望望那邊冷眼看着自己的蕭夜玄,不由得渾身打了個激靈,一腳便將抱着自己的綠腰給踹開了。
這綠腰被踹開之後衝着陳氏吐了好大一口血,掙扎了沒兩下,便睜着眼睛斷了氣。
被噴了一身血的陳氏地上斃命的張嬤嬤與綠腰,立時覺得天旋地轉,當場便暈了過去。
見此,如歌連忙上前給陳氏把了脈,倒沒什麼大事,只不過是被驚着了,再加上皮膚上接觸到了綠腰吐出來的毒血,有了些損傷,這才暈了過去。餵過一顆解毒丸後,便無甚大礙了。
如歌給陳氏看過之後,蕭夜玄便帶着人親自將陳氏送回了錦親王府,又讓人從宮中請了太醫過去看診,纔算事了了。
另一頭的世子府內,看着地上瞪大雙眼死去的綠腰,如歌走上前,將那睜大的雙眼閉上,心頭卻是一片惆悵。
前世今生,你都是因我而亡,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孽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