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燕娘小心留意腳下,暗道裡各處都是岔路,若非她當初一遍遍記在心上,也不可能找到出口。
雪菱跟在後頭,也是放輕了呼吸,生怕打擾到她。
雪雁扶着啞妹走在最後,幾人在昏暗的暗道裡走了足足一刻鐘,謝燕娘這才停下了腳步。
雙手在石門上摩挲了一會,摁下了機關,石門打開,外面的光線折射進來。
雪雁一手矇住眼睛,一面興奮地嚷嚷道:“終於到出口了……”
話還沒說完,她只覺身邊人忽然扯下臉上的布條,朝着前面的謝燕娘撲了過去,不由驚呼出聲:“王妃,小心!”
雪菱第一時間發現啞妹的不對勁,馬上擋在謝燕孃的後背,並伸手把她往前一推,順勢關上了石門。
謝燕娘踉蹌着跌出石門,回過頭來,只來得及看見雪雁死死抱住啞妹的雙腿,雪菱擋在石門前大聲叫她快走的聲音。
她眼睜睜看着石門在面前關上,機關只有自己知道,兩個丫鬟和那個啞妹一時半會不能出來。
謝燕娘環顧四周,出口是在攝政王府之外大約一里地,四周綠意蔥蔥,這是一片小樹林,最容易隱匿身影不會被人發現。
她在原地等了一會,沒聽見奇怪的聲響,這才站起身往外走去。
如今自己身無分文,只能見步行步。
謝燕娘走了半個時辰,依舊沒能走出這片樹林。
她累得倚着樹幹喘了口氣,忽然異變突起,旁邊的樹叢裡躍出那個啞妹,將自己狠狠撲在地上。
謝燕娘早就沒了力氣,掙扎着沒能擺脫啞妹,反倒被她制住。
啞妹從衣襟裡拿出一支竹笛在嘴邊一吹,她沒聽見任何的聲音,只是半晌便有一陣嗡嗡嗡的聲音從遠到近,聽得人毛骨悚然。
謝燕娘眼看一大羣的蜜蜂從遠處飛來,嚇得渾身都僵住了。
啞妹放下竹笛,蜜蜂沒了目標,很快就散了。
幾道輕盈的腳步聲從樹後走出,爲首的正是孟銘祺!
這時候,謝燕娘難能不知道啞妹是誰的人,恨恨地瞪向孟銘祺。
也不清楚在暗道裡試圖拖住啞妹的兩個丫鬟,如今還能活着嗎?
想到沉穩的雪菱,活潑的雪雁,謝燕娘忍不住難過。
孟銘祺居高臨下地看向她,嘴角一彎笑了:“好久不見,謝姑娘,不,應該叫你王妃。”
他手一擡,啞妹從謝燕孃的身上站起身,依舊警惕地盯着她,以防謝燕娘逃跑。
謝燕娘看了看堵住四個逃生方向的戎族人,知道她要逃出去簡直是不可能的。
既然啞妹沒立刻結果自己,證明她還有利用價值,戎族人暫時還不會要了自己的小命。
謝燕娘慢吞吞站起身,盯着孟銘祺道:“城門大火,是你做的?”
“不錯,要不然我的族人也不能輕易進得了京中。”孟銘祺冷笑,還以爲京中是無堅不摧。不過攝政王離開了,就變得像豆腐一樣,簡簡單單就讓戎族人闖了進來。
若非謹慎,叫來的族人並不多,要不然他就會多一倍的幫手,何愁不能把京中鬧個翻天覆地?
“你費盡心思把人送進王府,就爲了生擒我?”謝燕娘看向啞妹,要進王府,必須層層查驗,啞妹在別的莊子裡呆了足足五年,要不然也不會在她過門被送到院子裡做灑掃。
“她真的是啞巴嗎?”
孟銘祺點頭,大手揉了揉啞妹亂糟糟的頭髮:“她的父親是戎族人,生下來被母親扔到了樹林裡喂狼,是我父親撿回來養大的。爲了接近攝政王,她毒啞了自己,就爲了能掩人耳目,順利進去王府。”
“沒想到潛伏了幾年依舊沒能如願到攝政王的身邊,卻是被送到了王妃的院子裡,真是天助我也。”
他大笑一聲,上前一步道:“王妃是跟着我們走,還是我把你綁在馬上帶走?”
謝燕娘定定地盯着孟銘祺,退後一步,忽然彎腰從靴子裡抽出一把匕首,橫在自己的頸側:“我哪個都不選,你們白費功夫了,我絕不會成爲大人的絆腳石!”
她狠狠心,匕首刺向自己。
孟銘祺收了笑,撲上來用大掌把刀刃握住,只在謝燕孃的頸側留下一條淺淺的血痕。
沒等她抽回匕首,只覺得後頸一痛,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孟銘祺把暈倒的謝燕娘接了個滿懷,不悅地看着手掌心裡的鮮血淋漓,皺眉道:“嘖,倒是個烈性的女人。”
他把人扛在肩膀上,轉身就走。
此地不宜久留,在王府拖住的侍衛據說已經有人衝着這邊來了。
啞妹緊跟在最後,掃除了所有的痕跡,望着孟銘祺的背影,充滿了崇拜和眷戀。
霍護院趕到的時候,暗道的石門半開,他進去只看見倒下的兩個丫鬟,正是王妃身邊的。
兩人渾身鮮血,生死未卜。
他在附近搜索了一番,沒有找到王妃,只能帶着兩個丫鬟回去,等她們醒了,也能問出一二來。
雪雁的雙手有一道刀痕,再深一分,幾乎要把手筋砍斷。
雪菱的情況更糟糕,小腹上被刺了一刀。
動手的人力氣不大,這才讓雪菱保住了一條小命。
雪菱半天后被大夫用銀針勉強弄醒,費勁地說出了事情的經過。
霍護院表情凝重,到底還是在白鴿上綁了信箋。
這件事不能瞞住攝政王,端看攝政王要怎麼做了。
只是他的失職,是怎麼也推脫不了的。
阮景昕帶領的一種將士夜裡在離邊城十里外紮營,休養生息,跟戎族一決死戰。
將士一個個吃飽喝足,分批守夜,餘下的很快都呼呼大睡。
龐禹狄哪裡睡得着,在京中呆得渾身都不自在,如今終於能在戰場上大展身手,渾身都是勁兒,半夜偷偷練刀,冷不丁看見阮景昕站在一處山坡上,不由奇怪:“老大怎麼不去歇息?天色剛亮,還有半個時辰纔出發。”
“戎族的十萬人,還沒有頭緒嗎?”
“是的,”龐禹狄皺緊眉頭,想不通戎族怎會召集出這麼龐大的人數來。莫非上次是扮豬吃老虎,其實是積累實力,準備傾巢而出?
遠遠的東方,日出從地平線上升起,刺目的光芒叫龐禹狄眯起了眼:“今兒是個好天氣,真是兆頭大好!”
他話音剛落,就見一隻白鴿撲棱着落在了阮景昕的肩頭。
阮景昕抽出白鴿腿上的信箋一看,不由蹙緊眉頭。
不等龐禹狄問起,康雲章也一臉凝重地送來一張信箋:“這是剛纔有人用羽箭送來的,應該是戎族人。”
“他們又要做什麼幺蛾子,聽說老大來了,準備投降?”龐禹狄不屑地掃了信箋一眼,戎族送過來的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阮景昕粗略一掃,信箋在手心裡一捏,幾乎要被撕碎:“可惡的戎族人!”
他的雙眼滿是怒火,即便面對戎族千軍萬馬也不見眉頭一週的老大居然發火了。
龐禹狄驚訝之際,接過了兩張信箋,看完也一下子火了:“該死的戎族,打不過我們,就使出這樣陰險的招數!”
康雲章搶過他手裡想要撕碎的信箋看完,也是嘆道:“戎族讓黎家軍退後三十里,不然就不保證王妃的安危。大人,此舉不妥。”
幼帝正準備找藉口對攝政王不利,若是黎家軍無緣無故退後三十里,難免叫他疑心。
若是指責阮景昕貪生怕死,不敢對敵,那真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
要是有心人暗地裡誣陷攝政王跟戎族妥協,無疑是通敵叛國,那大人可就要名譽掃地,甚至性命堪憂。
阮景昕自然明白,戎族人的要求決不能答應。
答應之後,對方必然會得寸進尺,就不止退後三十里那麼簡單了。
“直接拒絕戎族,告訴他們,若是動王妃一根汗毛,黎家軍必然掃平草原,讓戎族再無憩息之處!”阮景昕冷冷地說着,又讓龐禹狄把將士都叫起來,準備出發。
“這件事不必瞞着衆將士,他們是本王的手下,當初衆人也犧牲良多,沒道理本王會就此屈服!”
聽說王妃被戎族人所擒,戎族大放厥詞,送信威脅,讓黎家軍退後三十里,衆將士不由士氣高昂。
攝政王不顧王妃的安危,也絕不跟戎族人妥協,他們發誓要殺盡戎族人!
龐禹狄看着士氣大漲,輕輕嘆氣。想到那個年幼柔弱的王妃,也不知道落在戎族人的手裡會受到多少的折磨。
他又看向攝政王,只見阮景昕雙脣抿得緊一緊。龐禹狄便知道,這是老大怒火滔天。
阮景昕越是震怒,越是沉默,雙脣緊抿。
龐禹狄眯起眼,特意留在王府的霍護院居然輕敵了,被戎族輕易闖進去不說,連王妃都弄丟了。回去得狠狠操練,叫他再也不敢生出任何輕敵之心來!
幼帝也收到了攝政王的王妃被戎族人擄走的消息,不由大驚失色。
戎族人竟然還在京中如此猖狂,據他所知,攝政王的王府守衛重重,竟然都讓戎族人輕易得手了,那麼豈不是他們如果想,還能闖進皇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