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之前對門生意絡繹不絕,該買的人都買得差不多了,鬧得謝家的鋪面如今一大批貨壓着,基本沒怎麼出手,謝老爺爲此大發雷霆,狠狠訓斥了幾個掌櫃。
管家何曾這般低眉順眼的跟一個丫鬟說話,好聲好氣的,誰知道別人壓根不領情,也忍不住惱怒起來:“姑娘的事,哪裡是你一個丫頭片子能決定的?讓開,請姑娘出來,我得了老爺的吩咐,必定要親自給姑娘說說此事。”
“姑娘不見外客,只讓我來傳話,管家難道剛纔沒聽見嗎?”雪菱懶得再跟他多費脣舌,二話不說直接掉頭就走:“既然管家要說的都說完了,我也該進去,姑娘身邊可缺不了人伺候。”
管家還要上前攔住她,誰知被莊子跟前兩個高大的侍衛側身擋住去路,腰側掛着佩劍,足足比他高了一個頭。
光是通身的氣勢,就知道跟京中那些高門子弟會幾招花拳繡腿的軟腳蝦不一樣,渾身的煞氣,只怕是在戰場上殺過人的。
管家白着臉退後兩步,他可不敢惹怒攝政王。攝政王底下的士兵哪個雙手沒染過血,還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幾十個上百個!
他狠狠瞪了眼雪菱的背影,這個自作主張的丫鬟,也不知道回去怎麼跟三姑娘稟報。若是在姑娘跟前說了謝老爺的壞話,自己回去少不得要被老爺訓斥。
管家在侍衛的逼視下灰溜溜地上了馬車,幾乎是落荒而逃。
不過他等着謝燕孃的笑話,難道三姑娘還想讓攝政王來給她置辦嫁妝嗎?
真是笑話,還沒聽說過哪家姑娘出嫁,是未來夫君給出的嫁妝!傳出去,還不笑掉別人的大牙?
謝燕娘聽着雪菱一五一十的回稟,心裡並沒有多少意外。
謝老爺如今只怕悔的腸子都青了,以前覺得她沒能攀上十五王爺,又可能跟攝政王吹枕邊風壞了他的生意,還有謝蕊彤慫恿着,一怒之下就把她從家族裡除名。
現在謝家過得不好,謝蕊彤成了王爺的側妃,也沒能幫忙多少,便把主意打到她這裡來了。
恰好謝燕娘要出嫁,嫁妝是個莫大的負擔。若果謝府這時候出手幫忙,猶如雪中送炭,她又怎能不感激流涕?
等成了攝政王的正妻後,謝府所求,她看在這份恩情上就不得不救。
謝燕娘嗤笑一聲,明明謝老爺根本沒養過她,十幾年來都是柳紫芙辛辛苦苦把自己拉扯大。
自己長大了,成了極好的籌碼,謝老爺這纔想着把她接回去。
嫁妝原本就是謝府該準備的,如今擺出一副高高在上要給她恩惠的嘴臉,還真叫人噁心!
雪菱卻也發愁了,低聲道:“雖說那管家一張嘴沒什麼好話,不過也有幾分道理,姑娘的嫁妝總不能讓大人來置辦,傳出去對姑娘也不好。即便大人家裡沒什麼親屬,底下的士兵恐怕也要慢待姑娘這個主母的。”
謝燕娘知道她擔心,笑着安撫雪菱道:“不必擔心,嫁妝自然由我自己來置辦,沒得讓大人費心。”
雪菱聽得目瞪口呆,若說讓攝政王來置辦,已經夠驚世駭俗了。如今自家姑娘居然說她自己來置辦嫁妝,只怕是慶國這麼多年來的第一人。
“姑娘,置辦嫁妝可不只是銀兩的事。”她說得吞吞吐吐的,擔心謝燕娘不明白嫁妝的重要性。
哪家的嫁妝不是從小就攢起來的,裡面大多是少見的珍品,也有零碎的東西,七七八八的,怎麼也要夠幾十擡。
可是謝燕娘嫁的是攝政王,這嫁妝少說也得一百多擡。
短短一個月,要去哪裡尋這麼多的嫁妝?
就算謝燕娘手裡有銀兩,分批去買,也得費時間不說。
尤其雪菱是管着賬的,清楚她根本不可能有置辦一百多擡嫁妝的大筆銀錢,不由滿臉焦急。
謝燕娘沒跟她多說,只道:“讓石大在門外候着,我有話要吩咐他。”
雪雁去叫人,雪菱趕緊在屋內架起了屏風。
以前謝燕娘在謝府不講究,但是如今即將成爲攝政王的正室,可不能胡亂就跟外男見面,總的規規矩矩纔是。
石大很快就來了,沉默地站在門口,隔着屏風,視線落在謝燕娘身上,專注地等待着他的吩咐。
“石大,我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親自去辦。”
謝燕娘也不拐彎抹角,示意雪菱在屋外等着,開口道:“你可有信得過的兄弟或是族人?這件事由你負責,我需要人手。”
石大點頭,沙啞的聲音響起:“姑娘放心,我的族人和兄弟都在一個大院子裡生活,一個個雖然窮,卻絕不是大奸大惡之徒,必定能替姑娘安安分分地辦事。若是姑娘不放心,我可以讓他們對天發誓。”
謝燕娘無奈,石大有時候總是固執得像一塊石頭。她沒說不相信,石大就直接叫族人發毒誓了。不知情的,還以爲她是個惡主子,動不動就讓人發毒誓的。
“不用,我信得過你,更信得過你的族人。”謝燕娘飛快地寫了一張信箋,從屏風後塞了過去:“你到這個地方去,有一張簡易的地圖,具體的地方卻要石大來尋了。等找到了東西,用馬車送回來。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看見。”
石大認認真真把兩張信箋看清楚了,很快就碎成粉碎,丟到了他手邊的茶盞裡。
謝燕娘滿意地笑了,他果真是個有心人,明白她並不想讓人知道,索性毀了信箋:“那麼,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一定完成姑娘的吩咐,”石大抱拳行禮後,很快便退了出去。
雪菱進來收拾掉他用過的茶盞,看到裡面泡成一團,早就看不清楚字跡的碎紙,不多問就直接讓雪雁送去廚房,偷偷扔進爐竈裡。
姑娘既然不想讓人知道,還是處理掉更安心。
謝府管家來門口叫囂,很快就傳到了阮景昕的耳邊。
在用飯的時候,阮景昕輕聲開口:“嫁妝的事,姑娘很不必擔憂。至於出嫁的地方,姑娘可到忠義候的侯府裡出門子。不必跟他們多相處,只是在出嫁前幾天住進去就好。”
“忠義候?”謝燕娘吃驚,畢竟阮景昕從來沒提起過他的家族,所有人都說他是孤兒,連她也是這麼覺得。
如今忽然冒出一個忠義候,聽着似乎跟他沾親帶故,實在讓人驚訝。
“忠義候夫人是我的姑母,只是許多年不曾來往了。”若是可以,阮景昕一輩子都不想跟家族有關的人打交道。
謝燕娘也聽出來了,他並不想麻煩這位姑母,可惜她要出嫁,總不能從溫泉莊子出去,到時候叫自己有些臉面無光。
這份體貼,叫她心裡暖暖的,卻也不願意看見阮景昕爲此不高興:“民女被家族除名,名聲已經足夠糟糕了,也不差這麼一茬。”
謝燕娘看向阮景昕,又嘆道:“大人隱瞞了這麼多年,若是被有心人知道跟忠義候夫人的關係,以後少不得又要被皇上忌憚幾分。”
忠義候雖說只是一個有名無權的侯爺,卻也是文采斐然,盛名在外,兩人有了牽扯,保皇派的人怕是要緊盯着阮景昕,少不得要給他惹來麻煩,就爲了維護所謂的名聲,又何必呢?
“如此,倒是叫姑娘委屈了。”阮景昕見她堅持,也就釋然了。
反正他也不在乎名聲這種虛無的東西,就算謝燕娘從溫泉莊子出嫁,在自己看來也沒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這麼點小事,哪裡就委屈呢。”謝燕娘搖搖頭,如今的她可比上輩子的出境要好上太多了。
當初她不但有龍志宇的特別照顧,允許自己帶上嫁妝,風風光光地嫁到王府去。
可惜整天被囚禁在院子裡,那些嫁妝也沒什麼用武之地。
名聲是有了,但是她又過得是什麼日子,自己心裡明白。
那些不知情的,都說謝燕娘高攀了,又被王爺寵愛得緊,嫉妒得要發狂。
她卻是過得生不如死,每天都掰着手指過,何曾像如今這般自在?
謝燕娘更明白,如今的自在,全是阮景昕帶給她的。
龍志宇跟面前的男人比起來,仿若泥沼裡的污泥,放在一起比較,倒是侮辱了阮景昕。
謝燕娘低着頭,又道:“民女有一事,要告知大人。”
“是讓石大出門辦的事嗎?”阮景昕看向她,莊子不大,知道謝燕孃的舉動並非一件難事。
謝燕娘點頭:“民女想用石大帶回來的東西,跟大人換取嫁妝。”
聞言,阮景昕倒是笑了:“姑娘不必如此,即便沒那些東西,就是姑娘讓我買下的祁莊,就足夠給姑娘置辦無數的嫁妝了。”
金礦的價值,嫁妝只怕連一點零頭都算不上。
謝燕娘擡起頭,飛快地瞥了他一眼:“祁莊的事,不能透露一丁點的風聲,更不能拿出來太多,引人注意。民女讓石大送回來的,倒是能讓大人去做一筆大買賣。”
“買賣?”阮景昕笑着搖頭,答道:“我可不是商家,上回只是給謝家一個不痛快,卻沒想過跟商戶一爭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