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丞相的死訊傳出去的時候念久仍被關在小木屋裡,什麼都不知道。白家的兒女四人無一人在身邊,陪他走過最後一程的是曾經的敵國大將,那個他當初勒令自己的小兒子絕對不能往來的人……這就是人的一生,多般波折,多般不如人意。
皇帝停下手上的工作,怔愣了一下,之後對前來稟告的太監揮揮手,“朕知道了,讓下面按照規矩半禮,傳靖蠻王進宮。”吩咐完之後重新提起筆來。
靖蠻王進宮的時候龍佔天正好審批完最後一本奏摺,整個人窩在寬大的龍椅上盯着眼前的人,“丞相過世的消息想必都傳遍了吧。”
“是,臣進宮之前剛剛聽說。”
“朕向來敬重丞相,雖然他與朕之間曾經發生過一些摩擦,但朕依舊待他如師。”龍佔天低着頭撥弄着手上的扳指,說完這些之後重新擡頭看着齊蠻淵,眼中意味不明,“朕的意思你明白嗎?”
齊蠻淵緩緩俯身一拜,“臣愚鈍。”
龍佔天眼神陡然暴戾起來,“靖蠻王不是一向自詡聰敏麼!”
“不及皇上萬一。”齊蠻淵依舊不卑不吭。
龍佔天看着臺下這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舉一動都相當合規矩的人,莫名的氣悶起來,這個人果然是怎麼看都不順眼,“既然靖蠻王如此,那朕就直接說好了,丞相的死是個契機,如果慈安還活着的話。”龍佔天現在只要提到這個名字就會莫名的顫抖,“只要這個人現在還活着的話,就不會對他父親的死沒有任何表示,而王爺你要做的就是抓住這個機會找到他,給朕完好無損的送回來。”
齊蠻淵低着頭毫不避諱的發出一聲嗤笑,“皇上當真以爲白慈安會復活?就算是這人真活着……”擡起頭眼中滿是譏諷的神色,“皇上認爲他完好無損的機率有多大?再或者,假設白慈安真的回來了,知道皇上如此利用白丞相的死,由該是作何反應?”
龍佔天滿目赤紅怒極的將長袖一掃,整齊碼在一邊的奏摺全部掃落在地,“所以朕才讓你去!你只要按照朕安排的做,其他的朕自會處理!”這也是龍佔天所擔心的,可是隻要白慈安能回來,其他的任何問題都可以解決。
齊蠻淵依舊雲淡風輕,但越是沒有表情給人猜測的空間也就越大。
“臣,遵旨。”齊蠻淵又是一拜轉身離去。
龍椅之上的皇帝單手抓着胸口的位置狠狠的喘息,齊蠻淵!齊蠻淵!每次都是這樣敗在這個人手裡,就像是怒極的一拳砸在棉花上,這人總是有辦法輕易挑起他怒氣踩到他的痛腳,之後留下一個蔑視的眼光輕飄飄的離去,好像這天下所有的事物都如不了他的眼一般,總是那麼可惡,恨不得讓他殺之而後快!
龍佔天的視線由暴怒轉爲狠戾,齊蠻淵,你在乎的到底是什麼?
齊蠻淵回到王府的時候勘查秦洛歌的人就已經回來了,此人裝束奇怪只要是露面總會引起人的注意,再者還有他身邊跟着的那個孩子,曾經因爲袖子裡竄出來一條蛇還嚇到過一個路人,只要有蹤跡可尋,靖蠻王府衆人的作爲也總是令他們主子滿意的。
老管家顫顫巍巍的走上前來,說張文宇回來了,想見王爺。
齊蠻淵冷哼一聲,“在他眼裡還有沒有當本王是他主子!”嘴上是這麼說,還是讓人進來了。
張文宇進來後直接跪在地上也不說話。
齊蠻淵瞥眼看着他空蕩蕩的衣袖,神色緩和了不少,“知道回來了。”
“屬下知罪。”
“你倒是瀟灑,想消失就消失連影衛都能避過,現在想回來的時候又回來了,你當靖蠻王府是什麼地方?!又當本王是什麼!”
齊蠻淵積威已久,可平時根本就沒遇到過對着屬下發火的機會,猛然表現出如此強硬的態度確實讓張文宇以及外面趴在窗戶上的幾個人唏噓不已,張文宇一顆心跟秋風掃過的落葉一樣七上八下的漂浮,臉色也煞白。
“屬下知罪。”
“本王現在對你知不知罪不感興趣,十一!”
十一聽到自己的名字直接從窗戶翻進去,“在!”
齊蠻淵完全不理睬張文宇,看着十一的方向,“白丞相過世,白慈孝必定不會無動於衷,此人消失的時間太長了,如果還沒死的話……這世上能躲過影衛追查的人還真是不多見,其中必然有陰謀,派人去查他的動向,越快越好。”
“是!”十一風一樣的原地消失,張文宇張嘴想說話,齊蠻淵沒給他機會,又道:“老五!”
老五剛從外面回來,本來還想去呵斥那幾個趴在窗上聽牆根的幾個,這纔剛走到門口正想閃身過去就被裡面的人給叫住了,於是老五作爲一個合格的影衛,終於有了正大光明從正門進去的機會。
“王爺!”
齊蠻淵瞥了他一眼,興致很好?淡淡道:“張桐北失蹤的事情不要聲張,派人通知張御史說他們家兒子非常喜歡王府,可能要多住一段時間了。另外找張桐北臥牀期間照看他的幾個下人問問話,這人到底是個什麼症狀。”
“張少爺的病不是已經好了麼?”十一歪着頭表示疑問。
“病是好了,不過腦子似乎壞掉了。”齊蠻淵不在意的道。
十一有些搞不懂了,王爺前一陣子還在爲這位張少爺東奔西跑勞心勞力的四處尋找名醫,現在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而且這話明顯就是在罵這少爺腦子有問題麼!十一在心裡對自己搖搖頭,那隻能說自家王爺的心思真是難以琢磨,或者說從一開始就有什麼陰謀?王爺真是越來越深不可測了。
“老九!”
老九也是直接從窗戶進來的,先看了一眼旁邊的張文宇,雖然影衛和侍衛屬於一明一暗平時沒有什麼交流機會,但是同作爲王爺身邊的人對彼此還是相當瞭解的,幾個月前與宣夷二王子一戰中,張文宇的這條胳膊就是爲了王爺丟掉的,影衛都對這人多了幾分敬重,但是規矩就是規矩,就算張文宇立了功可也不能對王爺耍小性子啊。
在老九眼裡,少了一條胳膊然後玩失蹤,就是耍小性子。心下唏噓,也不怪王爺不給你好臉色看。
“你帶着人到京城東面的樹林,張桐北與季川現在應該都在那邊,不要打草驚蛇,也不要讓多餘的人進去。”
“是!”老九擡頭,“王爺,不把人救出來嗎?”
“暫時別動。”
老九點了頭就出去了,他並不是在問原因而是在確定自己的任務,王爺的命令終歸有自己打算,他只要執行就是了。
倒是張文宇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終於重新擡起頭,“王爺,我也去!”
齊蠻淵冷冷的看着他,張文宇承受不住壓力還是把頭垂下去了。
齊蠻淵道:“你很在意那個算卦的?”語氣毫不在意,手指來回撫弄着桌上的茶盞.
張文宇有些不安的擡頭,只看到一個陰鷙的側臉,心下知道自己又觸了逆鱗,可到底是哪錯了也不清楚!
“是,此人也算是屬下的朋友。”
“只是朋友?”
“……屬下很感激他。”
“只有感激?”
張文宇懵了,在他的記憶力王爺很少用這種句式和人說話,像是試探又像是威脅,讓人感覺就像是走在佈滿濃霧的懸崖邊上,你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就沒踩到實地直接掉下去,那真不是一般的折騰人。
“只有感激!”張文宇覺得有些委屈。
“嗯。”齊蠻淵點點頭,在張文宇期待的目光中又不說話了。
窗外的幾人面面相覷,王爺今天是不是不太對勁啊?
“影衛的行動你不需要參加,白丞相過世的消息你應該也聽說了,丞相府現在沒有能頂事的人,你過去照應一下吧。”
張文宇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王爺的決定向來不允許屬下人違背,不過現在這樣……自己也算是過了這一關吧。
白丞相的死就像是給所有尋找白慈安的人發出的一個暗號一般,或明或暗的各種勢力都開始蠢蠢欲動。
秦洛歌依舊是蒙着黑紗在大街上毫無顧忌的行走,在聽到丞相逝世的消息之後飛快趕往白家宅邸,他要找的人不是白慈安卻和白慈安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這種情況下不可能完全無動於衷。不過他沒想過那個人已經被他關起來了,就算是想行動也行動不了。
白丞相的子嗣都不在身邊,前前後後都是靖蠻王指派過來的張文宇在打理,秦洛歌觀察了一天之後只能將注意力集中在這個只有一條胳膊的年輕人身上。
是他嗎?
邪肆的眸子終於露出些除冷漠之外的其他情感,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樣?
而此時的張文宇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錯當成了主角,正表情凝重的安排前往致悼的各位朝廷官員,看着一張張哀哀悽悽真摯或虛僞的臉,心裡相當不耐煩,他本就是一個武將,屬於流血流汗不流淚的那種人,現在這一個個哭哭啼啼的都來安慰自己是怎麼回事啊???
雖然他見過丞相幾次對這位朝廷大員的人品相當敬重,可也就只有這樣吧!張文宇一邊咆哮不止一邊還要不停自己說,張文宇你一定要堅持住!不要再惹王爺不高興!決不能!
作者有話要說:每次看大綱都有一種想哭的衝動,那完全是一篇新文啊!!!陌生的連他娘都認不出來!!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