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踏入內室,便聽有年輕女子的哭泣聲,她心中一沉,莫不是來晚了?卻又聽見齊夫人那熟悉的聲音道:“孩子,你放心,母親一定會好好勸鴻軒,你別哭了,仔細傷了眼睛。”
“母親,鴻軒他今兒一早便走了,兒媳問他去哪裡,他也不肯說,徑直便走了,連看都不看兒媳一眼,母親,鴻軒他究竟是怎麼了?他是否,是否有——隱疾?兒媳剛剛聽聞府裡要來一位有名的太醫,便過來求母親,是不是讓太醫給鴻軒瞧瞧?”元霜郡主抹着眼淚哭訴,可憐她成親兩載有餘,竟然還是處子之身,外頭卻傳她是個不會生育的,天知道她有多冤。
齊夫人一聽元霜郡主的話,立時便急眼了,怒道:“胡說什麼?軒兒他纔沒有——咳咳——”因太過激動,竟一時氣不順猛咳了起來。
妙音聽到的,齊正初自然也聽到了,且他走在前頭,怕是聽到的更多,立時臉色便沉了三分,重重咳嗽了兩聲,高聲道:“夫人,莫太醫來了。”
齊夫人因咳嗽憋得臉似豬肝色,略顯浮腫的眼睛亦滿布着紅血絲,聽到丈夫的話後趕忙側頭看向丈夫,以及丈夫身後的妙音。
只見妙音穿着大紅官服,胸前繡着白鶴牡丹,身材本就早挑的她,穿上這身合體的官服,除了美之外,還多了幾分颯爽,眉目間氣質清雅又個性鮮明,這種獨特的美,是久居深閨的元霜所不具備的。
元霜郡主怎麼也想不到,宮裡來的太醫竟然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十分貌美的年輕女子,自己身爲郡主,自幼嬌養於深閨,又因身份高貴,聽慣各種阿諛奉承,道她乃難得一見的美人,她自己也一直這麼認爲,可今日見了這女太醫,才知什麼模樣是真正的美人。
真正的美人,便是身爲女人的她看了也捨不得移開目光,更何況是男人?
“妙音——”齊夫人看着妙音,竟一時脫口喚了妙音的名字,齊大人見狀,趕忙乾笑道:“莫太醫,夫人她久臥病榻,有些恍惚糊塗,還望莫太醫莫要見怪。”齊正初眼神深沉的看了齊夫人一眼。
齊夫人立時清醒,如今的妙音已經不是從前的妙音,她是莫太醫,且當着兒媳的面,這樣親暱的叫她名字也委實不妥。
妙音面色淡淡,嘴角始終掛着一絲淺淡的笑意,坐上侍女搬來的矮凳,朝着齊夫人緩聲道:“齊夫人,我來爲你把脈。”
齊夫人點點頭,平平躺下,將手遞給妙音。
妙音扣住齊夫人的腕脈,細細號着,過了半晌,終於鬆開齊夫的手腕,眉頭微皺道:“您最近是不是沒有按着我之前寫下的飲膳方式調養?”
齊夫人愣了愣,緩緩點頭道:“一直按着那方子吃的,只是廚子換了,從前的廚子得了病回鄉,如今用的是新來的廚子。”
妙音點頭,轉頭朝着齊大人道:“將那廚子叫來,我問他幾句話。”
齊正初那有不遵從的,立馬便派人了去將廚子喚來。
那廚子是個四十出頭的婦人,剛接手齊夫人院中的小廚房不過數月,齊夫人在她來了不久便病倒,今兒聽說太醫院來了人,心想着興許齊夫人的病太醫能治好,正在廚房等着聽消息呢,誰知消息沒等來,卻等來拿她去問話的人。
她心中一個哆嗦,難不成是太醫認爲齊夫人的病跟她有關嗎?她可從來沒有害齊夫人之心吶,一直都是盡職盡責的只是做飯而已。
見婦人跪在地上不住的哆嗦,妙音淡淡笑道:“你不必害怕,我只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回答便好。”
婦人連忙點頭,見這太醫竟然是個女的,還是個十分漂亮的年輕女娃,面色也和善,說話也輕聲細語,心裡立時便輕鬆了些。
妙音問道:“你是那裡人?”
婦人回道:“臨陽人氏。”
“你學的菜式也是臨陽菜?”妙音又問。
衆人皆不明白,治病便治病,爲何又要問一個廚子關於菜式的問題。
婦人搖了搖頭,回道:“並非臨陽菜,而是淮安菜。”
妙音點頭,這便對了,淮安菜她可吃過不少,味甜極鮮,因爲淮安那邊的人好這口,喜歡用豬油做菜,更喜歡往菜裡頭擱糖。
一般人吃沒問題,可齊夫人不是一般人,她是糖尿病患者,她的天敵便是糖,也不能長期吃油重的食物,對她的身體尤其不好。
她病倒,便是因爲長期的血糖升高導致。
糖尿病莫說在這落後的古代,就算是在高科技橫行的現代,也沒有根治的辦法,只能靠養,養得好,併發症便來得晚,養得不好,一旦有併發症出現,便非常麻煩,許多併發症是無法治癒的,最終導致生命的提前終結。
“你喜歡往菜裡頭擱糖麼?”妙音朝着婦人問道。
那婦人答道:“擱的,淮安菜都是要擱糖的,用豬油爆炒後擱點糖,顏色好看味道又鮮,夫人說很喜歡這種口味。”
齊夫人驚得合不攏嘴:“可我沒嚐出甜味來,真的擱了糖麼?”
身爲糖尿病患者,她多少知道一些自己的身體,也聽妙音說過,絕不能吃糖,就算吃,也是淺嘗即止,但凡甜食都儘量剋制,絕不能貪嘴,否則後果會很嚴重,她一直很注意這方面的飲食習慣,一直都沒大礙,可這剛換廚子沒多久,她便病倒了,起初她還沒往那方面想,如今被妙音這麼一點撥,頓時便清楚明白癥結所在。
那婦人驚得臉色發白,看來夫人生病真跟自己有關,可她也不知道不能擱糖啊。
妙音朝着那婦人道:“這事你不知情,原也不怪你,你只需記住,夫人以後的飲食要以清淡爲主,儘量別用豬油做菜,菜裡不要放糖,若一定要話,只放一點點提味便可。”
見太醫沒有怪她的意思,那婦人終於鬆下一口氣,趕忙磕頭稱是。
妙音又回身看向齊夫人,淡笑道:“夫人不必憂心,既然找出了問題所在,便一切都好辦,所幸您這身體尚未有併發症出現,只需將血糖降下,並保持平穩便無大礙。”
齊夫人不知那血糖是什麼,更不明白那併發症又是什麼,只知道妙音說只需按她說的去做,便沒有大礙。
妙音重新寫下一張藥方,並吩咐從前的藥丸還要繼續吃,多喝水,多走動,並無需其他的治療,七天之內便會有好轉。
齊夫人見她依然如從前那般心細如髮,並未有半點的情緒表露,心中更是愧疚,拉着妙音的手久久說不出話來,旁人還道她這是感謝妙音,唯有妙音和齊正初夫婦心中明白,她這是愧不能言吶。
妙音笑着拍了拍齊夫人的手背,柔聲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太醫院,您好生歇息。”說着抽回自己的手,起身朝着齊大人點了點頭,轉身便要離開。
恰在這時,齊鴻軒正匆匆步入寢居,一眼瞧見立在母親牀畔的父親,朗聲便道:“父親,外公今日不在府上,他——”他的話未說完,便瞧見轉身面向他的妙音。
他一時愣住,渾然忘記所有,眼中只有她,也不管這房中是否還有其它人,癡癡喚道:“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