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時,賓客們漸漸到達帥府,由府中的下人們引入帥府後院的一處園子,園子不大,卻打理的十分精緻,小橋流水,假山青竹,盛開着的各色鮮花,無一處不透露着園子主人的品味和氣派。
園子的正中擺着七八張正圓大桌,桌上果品茶水一應俱全,隨賓各自取自用,遇到相熟的,便三五一堆的或坐着,從立着,閒談甚歡。
很明顯的,今日前來參加宴會的女客,皆是盛裝出席,尤其是那些年輕的,未婚配的女孩,更是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人比花嬌,將這滿園子的鮮花都給壓下去幾分豔色。
反觀那些年輕的男子,個個愁眉不展,穿着也是一個比一個普通,甚至有人故意在自己的臉上點上墨點,以醜化自己。
“咦——吳兄,幾日不見,你這臉怎麼了?怎的盡是黑斑?”一位身着淡青袍子的男子朝着另一位愁眉苦臉的男子問道。
那人看了青袍男子一眼,哼道:“何必取笑我?你自己不也一樣?難不成這區區幾日不見,你這嘴角就生出這麼大一顆痦子了?”
青袍男子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這才笑道:“都一樣都一樣,大家心知肚明嘛。”
被稱爲吳兄的男子嘆道:“唉——誰讓人家有個位高權重的老爺子,那老爺子一聲令下,咱們這些人就算有一萬個不願意,也不能不來呀。”
青袍男子也是一嘆:“說的是啊,就鄭將軍那品行,誰敢娶回家?那不找死嗎?”
吳兄看了眼身後的滿園花蝶,朝着青袍男子道:“你妹妹來了沒?”
青袍男子斜他一眼,涼涼道:“當然來了,這種好機會,她怎會錯過?我可勸你,死了這條心吧,她丫頭心裡,只有鄭州那小子一個人,誰她也不會嫁的。”
吳兄顯然不甘心,又道:“若鄭州不娶她呢?她總不能終身不嫁吧?總得尋個人家不是?咱們也算老相識,我對你妹妹的心思你還不清楚?我這人你也知根知底,我決不是會亂來之人,只要你妹妹肯嫁給我,我保證讓她幸福。”
青袍男子聳肩攤手:“我那妹子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她幾時任人擺佈過?她決定的事,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青袍男子說着眼睛一亮,指着園子的另一頭道:“你瞧,這丫頭就開始行動了。”
吳兄順着青袍男子的視線看去,只見一道鵝黃的纖細身影正立在園子另一頭的入口處,正是他心心念唸的明玉小姐。
只見明玉張着兩條纖細的胳膊擋住來人的去路,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大情敵鄭州。
“這死丫頭,還要不要臉了,大庭廣衆的攔男人,這要傳出去,她以後還怎麼嫁人?”青袍男子說着便要衝過去。
吳邦一手拉住他,道:“明古,且先看看再說,她攔都攔了,你現在去也沒用,不如就讓她碰碰釘子,也好絕了她的意。”
明古皺眉,不悅的停下腳步:“這鄭州也不知什麼意思,就憑我妹妹這等品貌,又是明伯府的嫡小姐,難道還配他不上不成?”
吳邦哼了哼,道:“這你就不知道了,這鄭州其實從前有過一個未婚妻,乃是西京佐領的千金,聽說顏色十分的好,又有美名在外,鄭元帥怕兒子娶了高門貴女會日子過得辛苦,便給他尋了這樣一個小門戶的千金,本意希望這女子嫁給鄭州後以夫爲天,夫妻琴瑟和鳴,可誰知,這女人竟然和他的兄弟鄭海勾搭在一塊,還讓鄭州給撞見了,於是,鄭州奮而出走,離開了帥府,甚至離開了西單。”
明古顯然是頭一回聽到這種秘聞,立時便嗤道:“沒想到鄭海那傢伙人家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人後竟然是這種德性,連自己親弟弟的未婚妻都不放過,簡直禽獸不如。”
那吳邦擺手:“正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想來那顧氏也不是什麼好貨,只是鄭州至今不娶,說不定還對那顧氏念念不忘呢。”
明古八卦心立時滿漲,笑道:“那顧氏後來如何?”
吳邦指了指遠處由兩位女子一左一右陪同走來的鄭海道:“那穿着水碧色長裙的就是顧氏,聽說懷了鄭海的孩子,最終由元帥做主,嫁給鄭海爲平妻。”
明古哼了哼,道:“說得好聽是平妻,說不好聽點,那叫高級點的妾,哼——”
二人正八卦着,眼尖的吳邦指着鄭海身後道:“糟糕,那不是鄭嬌麼?”
明古看向鄭海身後,只見傳說中兇悍毒辣的鄭將軍,今日穿着一襲豔橙色紗裙,腰間束着同色腰帶,烏髮梳了個時興的追月髻,個子高挑,行走時雖沒有尋常女子的柔美之態,可那颯爽英姿卻讓人移不開目光。
“她就是鄭嬌?”明古盯着那抹豔橙,只覺心跳正在不斷加速:“是誰說她生得一副母夜叉的模樣?”
吳邦瞧他這模樣,瞭然笑道:“頭一回見她的人,都會被她的外表給迷惑,我可警告你,她的外表和她的本來面目可是有很大原差距。”
明古乃當朝宰相的兒子,父親乃文官,他自然也以科考爲重,身邊所能接觸到的人大多都是文弱之人,府中的女人更是個個柔情似水,還從來沒有見過像鄭嬌這樣特別的女子。
他舉了袖子將臉上的墨點胡亂擦去,人像被施了引魂術一般飄向鄭嬌。
吳邦搖頭嘆息,瞧着明古走遠的背影,道:“你會後悔的。”
這邊廂,明玉堵住了鄭州的去路,瞪着一雙美目道:“州哥哥,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答覆,否則我就不讓開。”
鄭州目露無奈,嘆道:“明玉小姐,我早就同你說過,我不喜歡你,更不會娶你,你還想怎麼樣?”
明玉搖頭:“我不想怎樣,只想你給我一個機會,你會發現其實我們真的很適合在一起,我保證,只要你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會讓你開心快樂的。”
若換作從前,他一定會毫不客氣的將明玉推至一邊,並冷嘲熱諷一般,可現在,他唯有嘆息,他明白這種愛而不得的感覺,甚至是感同身受。
“明玉小姐,謝謝你喜歡我,可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我很愛她,怕這一生都沒辦法再愛上別人,對不起。”他繞過呆愣於原地的明玉,行至她身後,正欲大步離開,明玉卻突然叫道:“是誰?你愛的人是誰?是她嗎?”
鄭州回頭,卻見明玉那纖纖玉指所指的方向,行來三個人,一個滿面羞紅,一個面露惱色,一個勾脣嘲諷。
“你愛的人是她嗎?”明玉見他不答,復又道:“她這樣的女人怎配?你醒醒吧。”
她這樣的女人怎配?
這句話無疑像個大耳光般抽在了顧顏嬌嫩的臉上,她一雙秋火眸含着淚花,盈盈看着遠處的鄭州,心中五味雜陳。
她勾搭上鄭海,不過是因爲母親的教唆,母親告訴她,鄭海是帥府的嫡長子,將來元帥被封了侯,那世子之位便是鄭海的,她若想做世子妃,便只能嫁給鄭海,別無他選。
她爲了自己的前途,便趁着一次過府飲宴的機會,與鄭海勾搭成功,也就是在那天,她第一次見到了自己的未婚夫。
比起鄭海,鄭州更高大,更英俊,更年輕,更符合她心目中對夫君的所有幻想,然而,一切都無法挽回,她再也沒有資格成爲他的妻子。
只自己萬萬沒有想到,她竟對自己背棄了的未婚夫一見鍾情,這種感情,卻建立在羞恥感上,每次想到他,她的眼前就會浮現出那一幕,英俊的青年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而她和另一個男人衣不遮體的躺在牀上。。。
“不是她。”鄭州冷冷的丟下這句話,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