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衛風聽聞此言反而覺得甚妙,讓誰來做都行,只要別讓妙音做就好。
當然,如果是自己的話,又令當別論了。
李妙玉擠在人堆中,看着身着一品官服的李妙音,心裡甭提多嫉恨,她不就學了幾年醫術,竟然混進了皇宮,還做了一品太醫,顯然皇上對她也是另眼相看的。
雖然心中很是不願,可她依然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衝到妙音身前,一把抓住妙音的胳膊,嗚咽道:“二妹妹,竟然在這裡遇見了你,真是太好了,自那日匆匆一別,爹爹和我幾乎找遍了整個京都,沒想到,你竟然入了宮,難怪我和爹爹怎麼找都找不到你,你可知道,爹爹爲了找你,這些看都走了多少地方,熬白了多少黑髮,這回到找到你了,你可不許再離開我們。”
瞧着眼前這演技精湛的女人,她真想將奧斯卡小金人送一座給她。
她這麼一說,好像是自己不懂事離家出走,讓老父和長姐爲她操心,整不好別人還會YY她是不是跟情郎私奔了。
她緩緩抽回自己的手臂,淡聲道:“李小姐,本官還有要務需要處理,告辭。”妙音神色淡淡,眼神無波無瀾,轉身朝皇上行了一禮便與王平之離開御花園。
妙音的冷淡與李妙玉的過份熱情形成鮮明對比,令李妙玉一時尷尬無比,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留也不是,送也不是,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妙音自她眼前溜走,本想依仗皇帝對妙音這死丫頭的特殊而爲自己多博得一些保障,要不然,她纔不要跟她相認。
結果妙音這死丫頭竟敢給她甩臉子,讓她在一衆秀女之間擡不起頭來,搞不好還得讓皇帝對她更加冷漠。
想到這,她忽然又計上心頭,自袖間抽出一方帕子嗚嗚咽咽的哭了兩聲,以十分幽怨的聲音道:“我可憐的妹妹,這些年一定吃了許多苦頭,都怨我,當年怎麼攔也攔她不住,若是當時我非攔着她,不讓她和那——”說到這,她突然的頓住話頭,不再說下去,以帕子掩面低低泣着。
她這欲語還休,說了一半又不說下去,卻比說了個清楚明白更有殺傷力,後邊的故事,隨便大家發揮想像力。
這一招不可謂不毒辣,不單圓了剛剛妙音對她冷漠態度的因由,也能讓妙音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那麼自己的有情有義,說不定就能入得龍心。
顯然一切都只是她的理想,在衆位秀女臉色皆變,紛紛開始猜疑妙音品德的時候,元衛風卻道:“李妙玉,當初在江都時,你也是這樣欺負妙音的嗎?”
李妙玉臉色凝住,愣愣的看着眼前英明神武的皇帝:“皇,皇上,您說什麼?”
元衛風只是朝着她勾出一絲冷笑,並不作答,轉身領着一衆宮女太監轉身離開御花園。
教習嬤嬤在宮裡多年,最會看眼色和揣摩上意,這李妙玉使盡了心機,卻仍未得到皇上的青眼,甚至討了一臉的厭惡,這樣的女人,就算最後留在了宮裡,也絕不可能討得皇帝的歡心。
“走吧,回儲秀宮領罰去吧,見了皇上竟敢不行跪禮,整這些妖妖嬈嬈的東西,你當這皇宮是青樓嗎?”教習嬤嬤言辭色厲,朝着李妙玉喝斥道。
李妙玉委屈的兩眼泛紅,眼淚滾滾而斷。這回可是真哭,不含絲毫作假成份。
經此一事,衆位秀女們心裡跟明鏡似的,她們的對手或許不是她們彼此,而是太醫院那位貌美不凡的一品女太醫。
於是,妙音十分無辜的成爲了宮裡女人們的公敵。
御花園的熱鬧散盡,假山後的一處陰暗角落,立着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將剛剛御花園內的插曲盡心眼底。
“太妃娘娘,天涼了,咱們還是回承德宮吧。”老嬤嬤將一件披風披在純太妃的肩上,柔聲說道。
純太妃看着那抹明黃漸漸消失在自己的眼中,臉上有不甘一閃而過,那身衣裳,原本應當是她兒子穿的,此時此刻,卻穿在了別人的身上。
“剛剛那姑娘的底細,派人去查查,看來今後的皇宮,不會再無聊枯寂。”純太妃臉上有陰險的神色一閃而過。
“太妃娘娘,如今這般不是很好嗎?您又何必——”
“住嘴,哼——他不讓本宮好過,本宮鬥不過他,難道還不能讓他也煩惱煩惱麼?怎麼,這麼點子的樂趣也不能依了本宮?”純太妃一臉戾色,朝着身邊的嬤嬤斥道。
嬤嬤嘆了嘆,不再說話,她再如何勸,也是無用的。
“這後宮,這天下,本來都應是本宮的,可如今,天下成了元衛風的,後宮成了靜安那賤人的,而本宮呢?本宮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純太妃幾乎歇斯底里,自從太上皇開始疏遠她,而她的兒子又自請離京,並舉薦元衛風爲儲君,她便一直處於怨天尤人的狀態之中,緊接着,朝中多年積累的關係網被徹底毀去,她更是不忿不平不甘心。
自古選秀到最後一關,除了皇帝親自上陣外,還要有宮裡有名望有地位的後宮大姥坐鎮投票。
這不,皇帝的一左一右,坐着靜安皇太后,以及純太妃。
秀女每次兩人進入內殿,由皇帝或皇太后或純太妃問話,瞧她們答得是否得體,再看手中的冊子上記錄的母家官階之類的信息,再決定封個什麼品階。
皇帝顯然對這種事很沒有耐心,沒待多久便離開,將選妃一事交給兩位後宮大佬。
當然,他不怕她們給他小鞋穿,能留到現在的秀女,除了自身條件好外,大多是有身家背景作後盾的,這些人,恰恰也是兩位大佬不想得罪的。
只是他沒有想到,憑李妙玉那種身份的秀女,也在獲封之列。
乃是由純太妃一力舉薦,請封爲貴人。
李妙玉的父親不過正五品通政參議,論這身份,她頂多能被封個淑人便頂了天,可純太妃卻請封她爲貴人,中間差了三個品階。
他本想駁回純太妃的請封,又想到純太妃這樣的人絕不會做無謂之事,不如便先如了她的願,看她究竟葫蘆裡賣着什麼藥,在謀劃着什麼。
於是,當聖旨到達儲秀宮時,李妙玉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被封了貴人,而那包紅雪也不過是個淑人。
同被封爲貴人的還有喻丞相的千金,喻瑩瑩。
聖旨一下,喻麗瑩和李妙玉瞬間便被那些只封了淑人才人之類的秀女給包圍,各種奉承恭維不斷,與之前的嘴臉幾乎判若兩人。
因後宮後位空懸,六宮無妃,鳳印一直掌在靜安皇太后之手,由她一手主持後宮大小事務。
就算如今選了大把妃子入宮,又因這些新人一來不懂宮務,二來品階普遍不高,還沒有資格和能力掌管鳳印,便將由靜安皇太后繼續把持六宮事務。
當然,也包括給新入宮的貴人淑人才人們分配宮舍。
貴人獨居一宮,而淑人和才人們便要二人分配一宮,當然各種賞賜和份例也要低於貴人。
李妙玉看着裝飾華麗的雪和宮,猶如走進夢幻之中的城堡,而自己,便是這座城堡的主人。
“玉貴人,奴才三寶,乃這雪和宮中的掌事太監,這位是琴谷,雪和宮中的掌事宮女,奴才二人攜雪和宮中所有奴才參見玉貴人,願玉貴人貴體金安。”一位略略發胖的中年太監朝着李妙玉恭敬行禮,身後跪着的一應太監宮女皆紛紛隨同大禮問安。
李妙玉幾時見過這種場面,府裡的奴才隨然也不少,可幾時對她這等恭敬禮拜過,難怪世上的女子皆削尖了腦袋想往這宮牆裡頭鑽,這裡果然是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