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本該投繯,未知命運

對於虞洲,旖景的確早放下了仇恨,殘餘的只是厭惡。

上天厚待纔給她新生,若是可能,這一世再不想與他有任何交集。

但顯然就算她願意放過,虞洲卻不願放過他們。

她的死是咎由自取,怪不得虞洲心狠手辣,但眼下的情形是虞洲仍然執着不忘的想毒害虞渢以奪爵位。

既然註定是要你死我活,當然是該我活、你死。

不過這時旖景卻想起了另一個人,與心裡盤桓多時的困惑。

“我回來後首先發覺的變數就是安瑾……當時不知你也歸來,我想不透爲何上一世沒有出現的人會在這一世出現,只猜測着或許是因爲那一世二嬸並未察覺,於是安瑾一直隨江氏生活在外。”

直到後來,當發現虞渢也經歷了重生,又得聞於氏之所以從隴西歸京全仗虞渢暗中相助,旖景纔有了另一番猜測——也許上一世本無安瑾,虞棟與於氏也並無關聯,而這一世,之所以二叔有這房外室是虞渢的安排?

目的當然是要造成虞棟夫婦反目。

“我原來也曾打算激發安瑾與二嬸的矛盾。”旖景毫不諱言,她固然認爲安瑾也有可憐之處,但不得不承認因爲她是虞棟女兒的原因,旖景從未真正想過要與安瑾交心,雖說對她並無惡意,也不會處處爲安瑾着想,於旖景而言,安然與安瑾還是親疏顯然:“可我隱隱有種感覺,你對安瑾彷彿甚是關照,所以我猜測於氏是你安排,安瑾本身不應存在於世,故而你對她非但沒有惡意,也從未想過要利用。”

倘若那一世於氏根本未與虞棟相識,當然不會有安瑾,她更不可能與虞棟的陰謀有關,虞渢纔不忍利用原本處境艱難的她挑撥虞棟夫婦關係。

也正是因爲旖景察覺到虞渢對安瑾微妙的態度,纔會打消原本的計劃,雖與安瑾依然保持着友善,卻並沒有激化她與小謝氏之間的矛盾,反而當安瑾偶爾在她面前抱怨嫡母惡言相向、心懷叵測時,旖景還勸說安瑾當謹守禮規,倘若不是利害攸關,最好不要與小謝氏爭執,更不可用陰私手段行陷害之事,毀敵八百自損一千說不定還得落個不孝惡逆的罪名,越發舉步維艱。

不過隨着啞奴的出現又稟報了於氏的頭腦簡單、心懷惡毒,旖景見虞渢絲毫不以爲奇,並坦言早知於氏心懷叵測,心裡越發孤疑。

安瑾的來歷實在困惑了旖景一些時日,今日既然坦誠布公,當然要問個清楚明白。

“不是你想的這樣。”虞渢再無隱瞞:“記得當初也正是遠慶七年,當清谷先生根除了我體內的餘毒使得我對二叔生疑,才安排了人手盯着他與二嬸,應當是在五月,二嬸發現了於氏的存在,不過當年二叔的幼子虞治已經四歲,不比眼下尚在襁褓……二嬸同樣大鬧一場,當着衆僕婦的面扯着於氏喊打喊殺,安瑾上前勸阻,被跟着二嬸前往的小廝打了耳光,拉扯中撕破了上衣。”

旖景:……

“安瑾當晚投繯自盡。”

旖景:!!!

“我安排的人手稟報,二嬸走後於氏放聲痛哭,安瑾尚且在一旁勸慰,並不比於氏悲痛……反而是於氏哭嚎着稱安瑾清白被毀。”虞渢眉心緊蹙。

旖景心中更沉:“你懷疑是於氏害死的安瑾?”

“二嬸大鬧一場後就回了鎮國公府,二叔甚至沒有去看望於氏一眼,而是忙不迭地去謝家賠禮,並承諾將於氏母子三人遠遠送走,絕不讓他們再踏入京都一步,也不會讓祖母與皇室聞聽半點風聲,更不會讓這雙私生子女認祖歸宗。”虞渢滿是諷刺,當年虞棟惡意未曾暴露,只有小謝氏知道他的把柄,並且恰逢自己“惡疾”初愈,而小謝氏當年也不曾與謝世子兄妹反目,謝家仍是小謝氏的堅實後盾,在那樣的節骨眼,虞棟便是再疼惜於氏,爲了圖謀大計也不會“虧待”髮妻。

“可是安瑾投繯……她只是女兒,並不會傷及二嬸與虞洲兄弟的利益,二嬸若有惡意,也是對男孩動手。”旖景分析道,顯然也認爲殺害安瑾的真兇是於氏。

安瑾不是受前朝《烈女傳》規束而奉叢貞烈的女子,她雖有宗室血統卻從沒得到承認,依於氏那樣的品性只怕也不會灌輸給安瑾死殉名節的觀念,安瑾因被小廝打罵受辱而自盡的可能極小。

“於氏因爲安瑾的死‘肝腸寸斷’,後來威脅二叔要去順天府擊鼓鳴冤,稱安瑾再怎麼也是宗室之後,小謝氏放縱下人侮辱逼死她是爲不慈失德,她一定要爲安瑾討回公道。”虞渢諷刺的意味越發顯然:“不過二叔許下重諾,將來必定要迎於氏入門,讓虞治認祖歸宗,但還不是時機,勸說於氏要隱忍,帶着虞治先去隴西……於氏讓二叔寫下認子書,拿着二叔給的銀票與地契立即就帶着虞治離開了錦陽。”

旖景搖了搖頭:“爲了兒子與自身的利益,於氏竟然殺害親生女兒,如此蛇蠍心腸……二叔只怕也得自愧不如。”

“安瑾雖是二叔的女兒,可她姓虞,是宗室之後,這一世再怎麼我也不會眼看着於氏這個毒婦謀害我虞家的女子,所以當我打算從冀州歸來時,先安排了二嬸提早得知於氏的存在。”虞渢說道:“不過這回因爲父王的插手,勸服了祖母讓安瑾認祖歸宗,並通報宗人府……於氏提前被遠送隴西,才造成虞治晚了兩年出世,於氏的惡毒一如當初,這回仍是想利用安瑾爲虞治鋪路。”

旖景嘆了一聲:“倘若安瑾真聽了於氏的蠱惑……”

“那她只能自求多福了。”虞渢微微閉眼:“我對今後原有安排,即使會對二叔一家動手,也有把握讓安瑾不至受到牽累得個歸宿,她終究只是個女子,同當年的事也沒有關聯,上一世又是枉死於生母之手實在可憐,但她若也是心懷惡毒之輩,就算我多此一舉當了回東郭先生。”

只要安瑾“聽生母的話”,早洞悉陰謀的虞渢不難抓她個現形兒,虞棟雖疼惜安瑾,慈父心腸實在有限,爲了不受牽連必定會犧牲安瑾,至於小謝氏,她就更不可能維護眼中釘肉中刺,當然是抓緊機會落井下石。

旖景心頭疑惑解開,也沒有再繼續這個問題,兩人相互依偎又說了陣甜言蜜語,便見青帳上的流光越發黯淡,卻有天光透亮窗紙。

已是清晨。

深夜的那場雪並未成勢,將將染白了烏柯,不及在道旁積厚。

天光初亮,一輛馬車在皇子府前軋軋停穩,身披鶴氅的男子一躍而下,鬢角染着濃郁的酒意,踩着不那麼利落的步伐才進了角門,就被一陣急風捲下冬葉上的積雪溼了面頰,輕輕“嘖”了一聲,這才加緊了步伐。

親兵統領薛東昌已經焦灼了一晚,五更天就趕來了皇子府,在門廊裡徘徊了整一個時辰,好容易盼得主子歸府,頂着兩個烏青的眼圈兒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前,喚了聲“殿下”,嗓音卻被寒氣凍得又尖又細。

三皇子徹夜買醉,這時眉目間卻並沒多少疲倦,一雙眼睛仍泛魅光魄色,心情似乎不錯,打趣一句“薛公公早”。

薛東昌就越發哭喪了臉。

瞧着親信那欲言又止、膽顫心驚的模樣,三皇子自然曉得又發生了什麼,便沒往“駐紮”着倩盼的書房,徑直回了前院玉蘭堂。

“薛公公”步步趨隨,暗暗哀聲嘆氣,當見三皇子解了氅衣丟給侍婢,往鋪着白虎皮的羅汗牀上一歪似睡非睡時,總算不再猶豫,頂着一腦門白毛汗把昨晚李氏衝撞世子妃的事飛快稟報了一遍。

好半響沒聽見三皇子吱聲,薛東昌還以爲主子是太過疲倦睡着了,哪知一擡眼卻見三皇子半撐着頭微咪了眼一副沉思的模樣。

這反應很詭異……

薛東昌壯起膽子說道:“依屬下看來,世子妃並未在意李氏的話……”話沒說完,腦門就是一下鈍痛,原來三皇子不知什麼時候扣了枚棋子把玩順便彈了過來,薛東昌立即就住了嘴。

“我是在想,一個人活在世上需要的理由。”三皇子語調悠慢。

薛東昌:……殿下深沉。

又聽三皇子長長一嘆:“實在找不到讓她繼續活着的理由。”

薛東昌:!!!

醍醐灌頂呀,原來殿下不是在思考人生,而是在判定他人生死。

又聽某個深沉的皇子似乎喃喃自語:“倩盼早就把她賣了出來,老四聯繫李氏的暗線我已經摸透,並且這時,老四顯然以爲倩盼已經得了我的信任把李氏視爲廢棋……也到時候讓老四越發以爲奸計得逞了。”

薛東昌暗自長嘆,這麼一聽,李氏的確是大限臨頭。

卻又半響沒聽見任何響動。

這回三皇子像是真睡着了,雖仍然半撐着胳膊,眼瞼卻閉合起來。

薛東昌鬆了口氣正想悄無聲息地退出暖閣,步子剛剛移了一腳,卻聽那悠慢的語調又再拉長:“東昌,你可懷念過故土。”

薛東昌怔住。

他的父親原本是西樑大族子弟,奉命護侍藍珠公主遠嫁,成了公主親兵,他離開西樑時不過還是頑童,對故土早無印象,已經把自己當作大隆子民。

三皇子卻像並不在意薛東昌的回答,自顧說道:“你的兩個族伯眼下分別任着西樑威武二將手握兵權,還有你的堂叔,是外祖父委以大任之國相,不久金元公主來使大隆,薛國相應會同行。”

薛東昌尚不及表示驚訝,卻見三皇子又揮了揮手:“瞧你那副憔悴樣,回去歇着吧。”

三皇子經過一場酣睡,傍晚時才醒了過來,聽着侍婢稟報寧妃已經遣人問過幾次,這才揹着手氣定神閒地去了後宅。

才進了垂花門,就有侍婢迎了上前,原來她正是得了寧妃囑咐,正準備第五回去前院打聽三皇子有沒睡醒,沒想遇了個正着,當即堆起十分討巧柔媚的笑容,稟報道寧妃已經在憐月樓設了宴席,等着主子舉盞共飲。

“寧妃就是懂得享受。”三皇子似笑非笑說了一句,步子果然就往憐月樓的方向踱去。

那侍婢剛剛喜上眉梢,卻又聽三皇子甩下一句:“人多才熱鬧,你走一趟,讓孔妃與李氏都去。”

侍婢頓時僵化,直到目送三皇子的背影沒入月亮門,才滿是沮喪地跺了跺腳。

寧妃一片心意,不想卻多了兩個上前爭寵的。李氏也就罷了,難道就眼睜睜地看着孔妃解了禁足?

侍婢故然是滿心不情願,李氏今日的心情也十分暴戾,她昨兒晚上原打算狠狠奚落狹路相逢的世子妃幾句,也算出口心裡的惡氣——不就是攤着個好出身,無論樣貌才華,就不信比得過自己,再說自己現在可是三殿下的新寵,將來遲早能封個側妃,再次也是夫人,不比世子妃低微,折辱她也得受着,就沒聽說一個宗室比堂堂皇子更顯赫的理兒。

哪知話沒說完,竟被薛東昌那狗膽包天的強令侍婢拖了出來。

偏偏那兩個侍婢還不是貼身侍候她的,李氏還罰不着人。

窩火一晚就沒睡安穩,原想着趁大早上去三皇子面前哭訴,花枝招展地打扮好,卻打聽見三皇子徹夜未歸。

寧妃還有權力打發侍婢去前院請人,李氏明面上就是個得了寵幸的侍妾,比丫鬟奴婢高貴不了幾分,自然不能向寧妃看齊。

故而她又幹燒了大半日的火。

這下得了詔見,李氏才覺得意氣風發,一邊往髮鬢上簪了一朵大紅牡丹絹花,一邊喋喋不休:“下作的奴婢,竟然敢欺主,看我不剝了你們的皮!”

第九十九章 別出心裁,掌管茶樓第五十九章 甄氏阿茉,董氏阿音第兩百六十九章 當面過招,請猜勝負第三百五十七章 狐狸與豬,各有用處第一百八十五章 金韓聯姻,已成定局第七百一十八章 平息市議,仍有餘波第二十三章 握手言和,設宴謝師第三百二十九章 早有忌防,更深懷疑第五百六十章 君臣交心,爭取後路第一百零一章 疏漠不再,關切依然第五百八十二章 一入深宮,便過十載第六百六十八章 夫妻交心,準備歸楚第十章 先發制人,小勝一局第一百七十九章 箇中真相,委實驚心第六百一十章 真失憶了,怎生是好第一百三十三章 步步緊逼,欲揭真相第六百一十二章 實情相告,夏柯恍悟第十三章 細紵有跡,花簪無蹤第四百一十四章 禍從口出,無端遭妒第四百零五章 百變皇子,何爲真心第五百四十二章 家宴認親,虞湘婚事第七百五十八章 楊秦互掐,遼王不愚第三百零一章 解劍待縛,聽之任之第一百八十一章 並非安慰,深度分析第十三章 細紵有跡,花簪無蹤第七百七十六章 黃恪被擄,董音受逼第七百二十三章 詔返遼王,將有殺禍第一章 醒來豆蔻,愛恨重頭第兩百八十二章 籌資賑災,悍婦下場第兩百零八章 各人城府,深淺不一第七章 娘子撐腰,丫鬟樹威第七百五十四章 不僅泄憤,關係大局第六百二十八章 被逼無奈,自找恥辱第四百三十七章 循循說理,背後拆臺第三百一十六章 三心二意,實爲一心第六百三十六章 總算通信,大勝歸來第七百三十八章 一敗塗地,秦母求死第三百八十五章 遠瑛堂內,終極對恃第六百四十八章 聞言察據,剷除禍根第兩百一十四章 言說舊事,漸明禍因第七章 娘子撐腰,丫鬟樹威第兩百四十三章 突然生變,生死危機第兩百二十三章 春心萌動,欲擲孤注第七百五十六章 錢江伯府,緊接“出局”第四百四十一章 如此理論,忠義難全第四百一十二章 皇子相助,美人知恩第四百八十七章 共遊燈河,敞開心扉第六百八十一章 隔扇有耳,貪慾顯明第五十四章 略微挑撥,小小報復第二十七章 姨娘教子,嬤嬤教孫第五章 再見故人,深藏愛恨第兩百八十八章 書信叩別,半途勒馬第五百九十八章 隱隱不安,即傳噩耗第三十四章 春心萌動,再無可忍第四百五十六章 虞洲娶妻,秦妃“樂禍”第七百二十八章 舊怨在心,扭曲人生第十七章 罰外加罰,怨上添怨第三百五十章 爲君之故,怨痛滿懷第五百五十六章 大變之前,引燃後院第七百四十五章 不幸病重,太后歹意第五百四十九章 太妃出馬,二嬸遭殃第三百一十四章 若你意定,決不負誓第六百二十七章 逼婚不成,賜你個妾第七百八十二章 子若終場,盛世開端第兩百一十章 長卷之上,共畫來年第兩百四十章 闌珊之處,曾住何人第兩百五十二章 早有安排,美色陋計第四百一十一章 得知真相,卻有巧遇第四百零五章 百變皇子,何爲真心第兩百零七章 貴女之間,涇渭不明第兩百六十八章 心絃幽寂,爲一人吟第五百三十八章 數樁喜事,又有恩封第四章 夢時夢醒,愧疚如山第五十六章 虞洲獻計,勢不罷休第五百七十四章 勸逼指證,虞棟獲死第四十二章 巴掌甜棗,俱都給之第五百三十四章 媚娘香夭,玉郎陷險第六百六十三章 又再中計,連連告負第一百零二章 你若釋懷,我便心安第六百三十一章 旁觀者清,精明國相第五百七十章 虞棟陷獄,皇子索恩第兩百三十七章 儲君無能,實爲隱患第五百四十八章 珠胎暗結,動手清算第四百三十六章 翁媳計定,決不買單第一百二十五章 淑女心情,慈父懷抱第四百六十章 明月之見,良禽擇木第五百八十二章 一入深宮,便過十載第一百二十五章 淑女心情,慈父懷抱第兩百九十四章 尚未實施,便有變故第八十章 閨閣芳心,所託非人第二十七章 姨娘教子,嬤嬤教孫第四百一十二章 皇子相助,美人知恩第六百九十五章 風雨間歇,如此犒賞第三百零七章 悚然而驚,卻成交心第兩百一十四章 言說舊事,漸明禍因第一百一十八章 羅紋之意,灰渡之忠第七十八章 左右爲難,便失姻緣第六百六十七章 良宵情長,歲月靜好第四百一十章 勸言留生,何爲夙願第七百章 忐忑被棄,入宮勸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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