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九爺沉默許久,正當姜小豆以爲他不會再解釋當年的事時,他的聲音再次傳來。

“吾與他在混沌中相識,他的名字很傻,人很呆,話少,苦悶,不是吾所喜歡的,但因常年寂寞孤苦,吾便刻意與他交好,以此排解終日寂寥。”

“呆子,你又在看什麼呢?”

燭陰拎着一條二尺多長的大魚從水畔回來,他拎着大魚在他面前晃了晃,說道“這可是水裡遊的最快的魚,但是本大爺輕輕一甩尾巴就把它抓住了,抓是抓住了,但是衣服卻被河底的亂石劃破了一點,回頭你幫我補補,作爲回禮,這條大魚分你一半,呆子,你說這條魚,咱們要怎麼吃呀?”

“阿九。”

“嗯?”

這呆子唯一的趣事就是打趣他的九個腦袋,給他取一個難聽的外號。

若是旁人他早就一口吞了,可不知爲何,阿九兩個字從這呆子口中說出來,竟是難得的受用。

“怎麼了?”

這呆子的聲音有些低落,不用回頭他也猜得出,此刻的呆子一定是雙眸沉重,滿臉愁容。

他猜得出,這呆子一定在煩惱着什麼事情。

“阿九,我想去辦件事。”

“什麼事?”

燭陰那胳膊上拔下一片鱗片,將那鱗片在石頭上磨了兩下,被磨過的鱗片鋒利無比,像個小刀一樣。

他拿着鱗片在魚肚子上輕輕一劃,兩尺大的肥魚便被開膛破肚,隨後他又用自己的鱗片給它刮鱗。

這呆子雖然悶悶的,但嘴卻挑的很,若是處理的不乾淨,他怕是一口也不會吃的。

燭陰把魚腸子扔到了河裡,引得幾個水蛇爭鬥奪食,他把魚洗乾淨後掛在樹枝上,然後把石頭壘起來,像是一個小小的水渠,他在石頭中間空出來的地方填滿枯枝和枯葉。

“怎麼,你是看上了哪家的女人,還是想要偷誰家的寶貝,只要你說,本大爺一定幫你達成所願!”

“真的?”

“真的!”

“吾沒有想到,一個連魚都捉不到的人,他口中輕描淡寫的竟然是件關乎天地的大事!”

九爺緩聲道“他找來了一塊神木,用自己的修爲去煉化那木頭,吾在他身邊爲他護法,待那木頭煉化成神斧時,他的修爲幾乎已經耗幹,靈力也逐漸枯竭,吾渡給他一些靈力,又找了很多仙草,內服外用,照顧他許久,他的身體才稍稍有所好轉。”

“他說無啓族的不死樹是導致混沌不散的主要原因,他想砍去不死樹的主莖。無啓族雖然人不多,但大部分都在不死樹身邊守着,雖然人多了些,但不算棘手。最爲麻煩的是砍斷不死樹之後要面對的事。”

“而且那神木雖然已經煉化成了法器,但是它還需要強大的力量去操控它,若是力量不夠,非但不能砍下不死樹,還會被不死樹反噬,與此同時也會驚動無啓族的人。”

“即便靈力強大到能夠砍斷不死樹的根莖,在揮出那一斧時,自身的靈力已經耗盡,不死樹立世多年,它體內所儲藏的靈力讓人難以想象,當砍下它主莖時,那其中的靈力一定瞬間爆出,而且會重傷那個砍斷它主莖的人。”

“而那個時候,持斧人的靈力已經消耗乾淨,毫無靈力的一個人面對那爆發而出的巨大力量,他的下場只能是屍骨無存!”

“呆子,你就聽老子的,老子去砍樹,你就在遠遠的躲着,等老子砍好了,你再過來。”

“不行!不死樹吸噬天地靈力不知多少年了,萬一要是被它反噬,或者靈力爆出時你來不及逃出來,還是我來。”

“老子跑的快,一定會在它靈力爆發之前跑出來,你去?你有幾成把握能跑出來?”

他沉默了許久,最後悶聲說了一句“若是我真的跑不出來,你也一定能尋到我的屍首,可若你出不來,我怕我找不到你............”

“砍不死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就等於是去送死,即便吾有九條命,可若是屍骨無存,便沒有復生的可能了,他就是因爲知道這件事纔不願我去,而我也知道,他因煉化神木把自己的身體虧損到了哪種地步,若他去,必死無疑。”

“我們都不願讓對方去送死,因爲這事起了爭執,吵到最後,只能用抓鬮來決定誰去砍樹。”

“吾用了一些小手段,成功的把砍樹的活搶了過來。”

九爺輕聲道“本以爲吾的手段夠無恥的了,沒想到他更絕,竟然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

“般瓠,住手!”

姜小豆猛然想到在那片水域中窺到的往事,想起了那從黑暗中傳來的一聲暴怒。

“開天大帝偷走了那把神斧?”

九爺輕輕的點了點頭,開口道“在約定砍樹的前一天,他端給吾一碗湯喝,湯裡放了能夠讓人昏厥的草藥,當吾醒來時,他和神斧一同消失不見,吾猜到他想做什麼,雖然拼命趕去,但一切都太晚了。”

“他成功的砍斷了不死樹的主莖,而事情也如我們預想的那樣,主莖砍斷的那一刻,不死樹中儲藏的靈力猛然爆發,那爆發出來的靈力在三界內橫衝直撞,山川地貌在那一瞬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吾在亂流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爲了能夠讓他活下去,吾將內丹一分爲二,暫時吊住了他的命,他暫時不會有危險,但那股橫衝直撞的靈力倒是成了三界內最大的禍害。吾拼了所有的力氣,將那股靈力引去他們該去的地方。”

“天地靈脈雖然漸強,但是三界之內仍然沒有光明,吾跟他各取了自己的一隻眼眸,煉化成可以照明的法器。”

夜煬聽的目瞪口呆,驚道“原來如今的天地是您與開天大帝共同開劈的...............”

若是沒有九爺在,即便是砍斷了不死樹的主莖,那爆出的靈力在無人牽引的情況下, 怕是也照樣毀了三界。

而且對於三界最重要的便是這光,陽光也好,月光也罷,沒有九爺的犧牲,三界仍是陷入混沌之中。。

“混沌散去,日起月落,三界擁護他爲王,他說帝位孤單,讓吾陪他,於是而吾便做了天地共主,與他平起平坐。”

“那個位子與吾來說實在是難坐,若不是爲了陪他,吾根本不可能坐在那裡,每天看着那些虛情假意的臉。”

“他曾答應過吾,那個帝位他只是暫坐,等天地迎來真正的天平時,他便禪位,然後隨吾四處雲遊,瀟灑三界。”

“吾等了他一年又一年,實在是沒了耐性。”

九爺輕挑了一個脣,眼底透出絲絲冷意“於是,吾自己離開了天都,下界自在。那斷時間是吾最自在,也是吾最孤單的時候。後來,天都傳來密信,說是那個呆子生了病,想見吾。”

“吾雖然看不上他的矯情,但畢竟是個病人,吾覺得沒必要跟他計較,於是甩了部下,瞞了所有人,悄悄去了天都。”

自燭陰踏進天都後,這心中便隱有不安,總覺得天都裡所有的人都怪怪的,而且其中的氛圍要比往日要冰冷死寂許多,而那個曾經最輝煌華麗的宮殿現如今如棄宮一樣,門口竟是連個守衛都沒有。

他走進宮門,發現桌案上已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那是那個人辦公批摺子的地方,桌上的塵灰說明那個人已經許久沒有辦公了,也說明如今神族的大權並不在他手裡。

“這呆子難道真的病了?”

他向內室快步走去,一路走來,入目之處都是厚厚的灰塵,內室之中換了紗帳,那帳子看着輕薄,但針法緊密,料子特殊,即便站在帳子外,也看不清室內的擺設。

燭陰伸手摸了摸那紗帳,敏銳的察覺出那帳子上的封印。

那封印他一點也不陌生,是他常用的封印,整個三界除了他之外只有他的兩個徒弟會。

他的大徒弟在牢籠之中受難,能在天都之中,自由出入這個宮殿的怕是隻有他的小徒弟了。

燭陰打開了封印,走進了內室。

內室之中藥味濃厚,室內只有一個牀榻,牀榻上躺着一個滿頭白髮,瘦如枯骨的人。

他站在門口呆愣了許久,雖然牀榻上那個人氣息是那麼的熟悉,但他總覺的自己走錯了屋子,看錯了人。

那個人靜靜的躺在牀榻上,安靜的好似沒了呼吸。

燭陰只覺眼眶滾燙,胸口沉悶,有一股巨大的酸苦在喉中哽着。

他發現自己身體出現了異樣感覺。

他感覺到後脊背有些發冷,腳下很輕,腦袋很重,像是喝醉了一樣意識不清,但與此同時他的腦中又很清醒,他知道自己沒有喝酒,知道自己在天都,知道躺在自己眼前的這個人是誰。

雖然這種感覺是第一次有,但他知道這異樣是怎麼回事。

“老子居然也有害怕的一天.................”

牀榻上的人似乎察覺到他的存在,厚重的被子下有了些許動靜,在他的注視下,一個如枯骨一樣的手從被子下伸了出來。

“阿........九.........................”

燭陰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過去的,他只知道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坐在了牀榻上,手裡已經握着那隻枯手。

那手很輕,很脆弱,他不敢握緊,怕自己只要稍稍一用力,那隻手便如枯木一樣破碎。

“阿九.................”

他虛弱的睜開眼睛,那雙向來明亮的眼睛現如今變得如干涸的枯井一樣,兩眼皆是空洞。

他嘴角輕輕翕動,好似要說什麼,燭陰附身下來,側耳細聽。

“阿..九...........你.總.算.是.回.來.了..............”

那聲音虛弱無力,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他口中飄出來的一樣。

他強忍下心中的酸楚,對他冷冰冰的嗯了一聲,倒不是他故意冷着他,而是他實在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幫...我......”

燭陰問道“幫你什麼?”

“安....定....天....下..........”

“安定天下?你想老子接你的位子,替你打理天下?”

燭陰冷然道“要是老子願意,早就做了,還用你說!”

那雙眼睛微微一黯,隨後只見他抿了抿嘴角,虛弱道“那..便..幫..我..守..着..它.......好嗎........”

“老子瀟灑自由慣了,會做這麼枯燥無趣的事情嗎?”

一股無名怒火在他心中騰起,燭陰心中既是憤怒又覺得委屈,自己冒着極大的風險,千里迢迢來看他,他一句關心自己的話都沒有,張口閉口都是三界蒼生。

這個人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當兄弟!

“老子不守這三界,也不想爲這三界做任何事情,老子現在只想做一件事!”

燭陰握着那隻枯手,凝視着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眸,輕聲道“我要帶你走,離開這骯髒的地方,我們去凡塵自在逍遙,就像以前一樣。”

燭陰掀開他的被子,想要揹他離開,而他竟然用另一隻枯手死死的攥着身邊的牀柱。燭陰伸手拉他,他不理,掰他的手,他不鬆。

兩人拉扯一段時間後,燭陰先敗下陣來,他滿身疲憊的坐在牀邊,看着那隻緊緊攥着牀柱的枯手,苦笑不得之際又覺的滿腔無奈。

“你還真是有力氣......................”

那隻枯手一直緊攥着牀柱,不敢有一絲鬆懈,似乎只要他稍稍有所鬆懈,燭陰便會立刻將他帶走似的。

“幫............我..........”

虛弱的聲音再次傳來,燭陰聽到了,但沒有理會,他賭氣似的背對着他,不願意理他。

“幫...幫..........我...........”

一絲異樣從衣袖處傳來,燭陰側目輕瞟,只見那隻枯手拉住上自己的衣袖,他心中惱怒,正欲強行拉過自己的衣袖時,那個虛弱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跟你走............”

這是躺在病牀上的他說的最清楚的一句話。

六個字掃去了燭陰多年來的寂寞孤苦,讓他如沐春風,心生歡喜。

“阿九,我跟你走......但是....走之前....我...我想”

燭陰冷哼一聲,說道“我就知道沒這麼容易,說吧,你想要老子做什麼?”

牀榻上的人頓了頓,蒼老鬆弛的脣畔微微一動,吐出兩個字來“花釀.........”

“你想喝酒?”

燭陰冷哼道“你還真是耳目聰慧,知道近來老子又釀酒了,只是那花釀費時費力,老子沒釀那麼多,統共就一壺,就放在那個九孔鏡壺裡。”

牀榻上的人聽到了九孔鏡壺這四個字時,空洞一樣的眼睛中突然閃現一絲水氣。

“老子知道你怎麼想的,這天都裡的人表面上對你恭恭敬敬的,但實際上沒一個好人,這麼多年是不是連口酒都沒有喝痛快過?行,老子去給你取酒去!咱們就在這天都裡痛痛快快的喝一場,破一破他們的天規。等咱們喝痛快了,一起下界,自在逍遙。”

燭陰站起身來,對他道“那酒就放在上河,老子去去就回,不過咱們可說好,你答應了老子,喝完酒就下界,別到時候又反口不認,失信於老子!”

燭陰想了想道“若是你敢失信,老子就砸了這天都,叫你晚年不得安生!”

“吾回到了上河,剛拿到花釀就聽見有巨大的悲鳴聲傳來,吾心中不安,總覺得外界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九爺微微垂眸,冷然的看着腳下的山川河流“吾匆忙離開水城,在衝出水面的那一刻看見了穿着 跪地痛哭的衆生,那聲音再次傳來,吾聽得出那聲音是鐘聲,鐘聲是從天都傳來的,天都的鐘不是隨時都能響的,要麼爲了慶賀,要麼爲了追掉。”

“那鐘聲敲了三萬下,是追悼帝王纔有的禮數,那是喪種。而那時的天都只有一個帝王,一個虛有其名,任人擺佈的帝王。”

“吾這一生從未低過頭,也不會低頭,這一輩子都不能像他一樣任人宰割。一想到他人不像人,鬼不似鬼的躺在病塌上,吾便怒氣難消。”

“當初,吾既可以陪着他開創天地,便也能顛覆毀滅它,當年他去時,我也曾想讓天爲祭,讓地爲禮,讓整個三界給他陪葬!”

“但吾若是真的這麼做了,我們怕是真的就做不成兄弟了。”

九爺道“你問吾爲何要在那個時候舉兵造反,惹三界衆怨恨,因爲那個骯髒的地方不配讓他長眠。”

姜小豆猛然想起上古時期,盤古大帝身逝時那場險些毀天滅地的戰爭,傳聞是九爺爲奪天下之主而掀起的戰火,那場戰爭伏屍三界,血染長河。即便是女媧和伏羲帶兵拼命抵抗,面對滿身殺氣的九爺時整個神族仍是一敗塗地。

慶幸的九爺沒有趕盡殺絕,不然莫說神族,就是整個三界都得爲開天大帝陪葬。

夜煬輕聲道“所以當初您只是爲了接回您的兄弟,既是如此,那當世人詆譭您名譽,將您的功績強行抹消,將您視爲三界惡人時,您爲何不作解釋,任由他們對您詆譭辱罵?”

九爺沒有說話,他看向遠處連綿不絕的山巒,看着那片瑰色再次落在山尖,清風徐來,帶來了遠處人們嬉鬧歡笑的聲音。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姜小豆突然開口,她的話讓夜煬明白了九爺不向三界做解釋的原因。

九爺轉眸看向姜小豆,那目光雖是落在她身上,但眸中的眼神卻清楚的告訴姜小豆,他看的並不是她。

“這話是從哪裡聽來的?”

“人間。”

九爺微微一點頭,輕聲道“三界六族,人最善智,也難怪他當年這麼寵愛人族,以至於後來讓旁人嫉妒,設計陷害。”

“九爺,您既然願意在混沌中孤寂數年後來重新入世,來拯救三界衆生,爲何當初不忍一忍,接替開天大帝的位子,替他選出一個新王?”

清風襲來,流雲隨風而去,眨眼沒了蹤影,九爺站在日光之下,他的背影偉岸而又挺拔。

“因爲這個天地只需要一種秩序。”

姜小豆心中猛然一震,心中隱約明白過來,蒼白的嘴脣翕動不止。

天地只需要一種秩序,三界也只會記住一個偉大的帝王。

縱觀三界過往,領袖無數,但在人們心中紮根最深,最不可能割捨的便是當年開天闢地,安定三界的帝王,誰的光輝能敵得過他!

而這個至高無上的榮耀和長久不倒的地位,也不是憑空得來的,若是沒有九爺........

姜小豆恍然明白,當年開天大帝之所以能夠安心的待在天都,怕也是因爲他知道,他的背後一直有人守着。

姜小豆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她轉眸看了看山腳下的行宮,又看了看九爺,心中那個大膽的猜測越發涌動了。

“難道........盤古大帝,他...他根本不在這裡?”

夜煬聞言眸中一震,看向姜小豆的目光滿是疑惑。

九爺沒有說話,姜小豆接着說道“若是他在,您就是不想用逆天禁術復活他,也會將他的屍首帶走,可您並沒有這麼做,說明盤古大帝根本就不在這所謂的盤古墓中,對嗎?”

九爺還是沒有說話,但他的沉默也算是一種回答,無聲的肯定了姜小豆的疑問。

夜煬開口說道“可是當年鮫族爲了護送盤古大帝安眠,不惜與牡牝演了一場瞞過三界的戲,爲此牡牝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若是盤古大帝根本就不在盤古墓,那鮫族當年護送的,如今守護的到底是什麼?”

九爺沉聲道“鮫族與牡牝決裂是戲,鮫族守護盤古大帝安眠也是戲,但這場戲大戲並不只是爲天下人唱的。”

姜小豆心中驟然一緊,難道當年神族讓鮫族護送盤古墓的初衷並不是欺瞞天下人,而是爲了瞞過九爺?

“九爺,開天大帝他到底去了哪裡?”

九爺垂眸看着遠處天水一線,輕輕搖頭“吾不知道,他的徒弟說,在他壽終正寢的最後一刻捏碎了自己的內丹,肉身爆裂,神魂散與天地之內,一草一木皆有可能是他的化身。可神族的長老告訴吾,說他不願意在塵世呆着,捨棄了肉身,神魂去了混沌安息。”

姜小豆道“每個人說的都不一樣,您信哪一個?”

“都信,也都不信。”

九爺道“那傢伙人前呆笨,人後愚蠢,遇事不定,遇人不決,唯獨在吾這兒冷靜聰明,大有慧根。這些事情,他都做的出來,所以吾信,但這些事情是由別人口中說出來的,所以吾不信。”

九爺雖是不承認,但姜小豆心中明白,若是九爺當真什麼都不信,是不會去混沌閉關打坐的,也不會在三界有難時挺身而出,在他的眼中,如今的三界早已不單單只是三界,還是開天大帝的化身。

“您將那萬物之靈封印在朝暾中,藉着朝暾去修復三界,只要萬物之靈還在,朝暾便不會有再墜落的危險,三界勉強說是安穩了,朝暾也歸於天地,那您............您有何打算?”

“吾..........想去雲遊。”

姜小豆又問道“雲遊之後呢?”

“雲遊之後天地也就徹底安穩了,吾想去儲存一些萬物之靈,以備不時之需。”

“依着您的性子,這些事情,可不想是您願意做的。”

“吾當然不願意,只是,有些事情,總的有人去做纔是。”

“這些年,您過的開心嗎?”

這句話脫口的瞬間,姜小豆便有些後悔了,這話原不該她問,可剛纔那一瞬間,也不知是鬼使還是神差,這個問題竟然脫口而出。

就好像她的體內有了別人的意識,這個問題就是那個意識促使她開口問的。

燭陰緩緩轉過身來,看向姜小豆的目光深邃而又隱晦,像是看她,又好像不是在看她。

“你開心嗎?”

姜小豆沒有想到燭陰會反問她,呆愣一瞬後,她擡眸看向天際那輪溫暖久違的太陽,重重的點了點頭。

回想自己的種種過往和幾經生死的險境,以及熬過漫長冰冷的混沌,如今死裡逃生,僥倖得了一條命。

雖然這一生是大起大落坎坷了些,但她還是很開心。

九爺輕輕一笑,在那一瞬間,他好似把心中壓制已久的重擔係數放下,只見他長舒一口氣,輕嘆一聲:

“那便好!”

九爺再也沒有說話,姜小豆和夜煬也沒有再問什麼,三人站在山頂,看着遠處的天水一線,享受着這時隔多年重回天地的暖陽。

九爺臨走之際,看了姜小豆一眼,目光深邃久遠,渾濁黯然的眼中有溫色微微閃動。

“雖是重生成功了,但你這性子越發的不像從前,倒是跟少年時的他有些相似。”

雖然九爺沒有明說,但姜小豆猜的出來,九爺口中的那個少年應該就是他曾經的摯友,開天大帝本人。

“從這裡跳下去後會有一股暗流主動尋上你們,那暗流會帶着離開的。”

待九爺走後,風靈便引着姜小豆他們來到了小島後方,告訴了他們離開的方法以及去處。

“爲了躲避世人,盤古墓的入口和出口各分兩地,鮫族是入口,出口聽說在北山。”

風靈從袖中拿出一封信,她看着手中的信,輕聲道“北山離北荒很近,我想請幫你們一個忙。”

姜小豆道“娘娘請說!”

“北荒的幽都之主是我的師姐,我想請你幫我將這封信交於她。”

姜小豆接過信,點頭應下,她問道“娘娘可有什麼話想要與茩土娘娘說的?小輩可以替您轉達!”

“沒了!其實這封信也主要是想要勸她,她的恨我都懂,但,大仇已報,與其在那冰冷的地方苦苦挨着,不如來此靜養的好。”

姜小豆道“茩土娘娘經歷太多,怕是早就沒了舊日性情,若是她執意不肯來的話......................”

“先試試吧!若她實在不願意,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風靈嘆道“當年女媧娘娘去天都照顧大帝,我被封印在鐘山,雖然被封印,但鐘山之內發生的事情,我還是能感覺得到的,那一天師父的暴怒,以及日後的頻頻醉酒。”

“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能讓師父這般憤怒無奈,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將一縷若不可察的神識放在他身上。”

“沒多久,師父又出去了,我通過神識看見他去了天都,在天都的大牢裡訓斥一個女子,雖然那女子一直垂眸坐在陰暗的拐角,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她是師父的大徒弟,也是女媧娘娘的師姐。”

“從師父的話裡,我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原來師姐她背叛了神族,舉兵造反,可是師父並沒有因她反水發怒,師父發怒的原因,竟然是因爲她戰敗!我到現在還記得師父說的話.......”

“你這個憨傻的癡子!你爲何會戰敗!你是我燭陰的大徒弟,我教你馭水之術,教你戰策謀略,爲的就是有一天你能夠再亂流中自保!你倒好,竟然捨身爲己,親手把自己的活路給斷了,那神農氏的小子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用自己的命去換他的命!”

“師父雖是在訓斥她,但字裡行間都是心疼,我知道,師父從不怪她舉兵造反,也不怪她背叛神族,他怪她故意敗陣,怪她親手葬送自己的生路。”

風靈嘆道“開天大帝去世之時,神族那些長老立刻把她從天都的天牢中提了出來,重兵監押去了北荒幽都。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那個時候師父就在幽都,神族的兵將按照神族長老的意思,並沒有直接把茩土關押起來,爲了羞辱茩土,他們把茩土的元魂劈成兩半,一半元神封印在肉身之中,一半元神用鎖魂鏈捆着,被鎖魂鏈捆着的元神吊在了烈火之上,日日受火刑折磨。”

“而她的肉身和剩下一半元神則被扔在忘川河中,神將打着怕她逃跑的藉口,用鐵鏈穿過她的琵琶骨,四枚鐵釘分別釘在她的手掌,腳踝處,他們將她死死的釘在了忘川河底。”

“當時的茩土師姐不但鎖魂鏈束着,還被人強行戴了困靈鎖,鎖魂鏈鎖她元神不散,困靈鎖鎖她靈力修爲,當時的她就是個普通的凡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沒了修爲的她,每天都在受着雙重摺磨,元神受火刑烤炙時那生不如死的炙痛,以及忘川河水帶來的窒息感和寒冷。”

茩土去幽都時,人族的轉世輪迴依然進展了好幾世,忘川的水怕是也不不如早年清澈,被鎖在那樣的濁流中,茩土娘娘所承受的痛苦怕不止是窒息和寒冷這麼簡單。

“押送師姐來幽都的那些神族將士並不知道師父本人就在幽都,他們大聲嘲笑受苦的師姐,嘲笑她不自量力,敢於神族作對,言語之中不免冒犯了師姐。也正因爲那一句冒犯,他們所有的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而幽都也險些爲之毀滅。”

姜小豆大約猜出了幽都當年發生的事情“九爺替茩土娘娘報了仇?”

風靈點了點頭,說道“師姐一入幽都,她的氣息便被師父察覺了,但師父當時並沒有出手,因爲他想讓師姐知道萬事皆有後果,她當初選擇戰敗的後果便是來那苦寒之地受難。只不過師父沒有想到神族的守將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他在幽都聞到了血味,察覺到了不對,便順着血味一路找去。”

“即便是到了現在,一想起當時那個場景,我便心驚膽戰,久久不平復。”

風靈道“我也算是他的徒弟,跟他學了多年的本事,我從未見過他真正生氣的模樣,那雙眼眸死一樣的冰冷,身上散發出強大的壓制,讓人沒法逃跑,更是無法抵抗,就像是木頭一樣呆在那裡。”

“那一天,幽都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死域,鮮血染紅了忘川河,押送師姐的將士無一倖免,整個幽都城,除了外城那些不知情的守將還活着外,內城早已血流成河,除了師父師姐再無活口。”

“師父從忘川河底救出了師姐的肉身,他想把師姐的元神修復完成,但是,那時的忘川水已經污濁,師姐浸泡在忘川河水中的肉身和元神也已經被河水污染,根本就沒法復原,而且神族長老在師姐的身上下了封印,她此生無法離開幽都,更何況水正一族的婦孺都在神族的手裡,若是她不聽話,水正一族怕是真的會受到牽連。”

“師父沒法帶走師姐,也不放心她一人留在幽都,便把她的肉身帶去了幽都深處那座新蓋的冰都。那座冰都在幽都深處,三界衆生少有人能接近那裡,在那裡師姐的肉身也能永久的保存下來,此舉兩得。”

“師父還找到了幽都當時的主人。那人姓孤,雖是修爲不高,但會些奇術異術。他用師姐的半幅元神煉化了一個魂魄,一個獨立的,永生不滅的魂魄。”

“有了那個魂魄,師姐便能隨時離開幽都,只不過離開的只能是那個不滅的魂魄,她的肉身和另一半神識因封印無法離開幽都。而且離開還有前提,她得割捨自己的親族,以及所有的牽掛。”

“師父知道師姐有愧家族,一定不會離開幽都,所以他也沒有強迫師姐離開,而是幫師姐療好了傷,修復了靈力,臨走之際對師姐說了一句好自爲之。”

“我知道師姐的性子,她心中有牽掛,是不會離開幽都的,但是我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取代了孤家,成了幽都之主,一手操控着那些她從來看不上眼的事情。”

“我雖是沒有與這位師姐相處過,但我聽過她的事蹟,瞭解她的性子,我知道她之所以忍辱負重,一定是有了新的計劃,而且一定是能把神族從天都拉下來的計劃。”

姜小豆默默的點了點頭,風靈果真是一語中的,那茩土娘娘忍辱多年,一計幽都城破壞,使得三界開啓了弒神之戰,斷了神族的根基,將他們踢出了六族。

風靈嘆道“如今三界大改,師姐的仇怨也係數報了,她再呆在幽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不如來盤古墓與我作伴,師父雖然此番入世雖是沒有提起師姐一句,但我知道,他心裡很是記掛師姐,不然他是不會強行打破結界離開,他不想從北山離開,他怕自己一入北山就忍不住去北荒,去了北荒師姐一定能察覺他的到來,他們見不見對方,這心裡都不好受。”

“我明白了,娘娘放心,我一定將這信交給茩土娘娘。”

臨走之際姜小豆突然想起那兩個當成人質留在鮫族的徒弟,問道“娘娘,我的徒弟尚且還在鮫族,我們從北山離開一事,會不會讓玉墜姑姑誤會?”

“你當真以爲你能再回到鮫族?”

風靈道“若是你再回到鮫族,便說明你不是她們苦苦等待的天選之人,她們犧牲了一生的時光,就是爲了守護此處,怎麼可能會讓一個不是天選之人輕易的帶着盤古墓的秘密離開!”

姜小豆恍然大悟,說道“娘娘的話我明白了。”

“放心吧!玉墜的性子我還是知道的,她是不會爲難你徒弟的,你只管順着這條暗流離開,等到了北山,就應該能見到你徒弟了。”

“多謝娘娘!”

姜小豆與夜煬向風靈行了一禮,兩人跳入水中,剛一入水就好像碰觸了什麼機關似的,一股強大的暗流迅速將他們困在其中,隨後一陣天旋地轉,兩人的靈力也只能維持不與對方分散,除此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過了許久,兩人直覺那暈眩感稍稍有所緩和,兩人強忍着不適擡眸四處張望,卻意外的看到了北山的邊際,這時的兩人才恍然大悟,原來不知何時兩人已經來到了北山。

只是此時的暈眩感還未完全消失,兩人只能先在原地打坐休息,希望早一點能夠擺脫這種暈眩。

“你們怎麼這麼慢!”

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從空中響起,兩人擡眸看去,只見跟前的大樹上坐着一個人,那人坐在粗壯的樹枝上,兩個小腳在半空中悠哉哉的晃着。

他們也不陌生,正是在鮫族見過的那個爲他們端茶拿點心的小姑娘。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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