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妖族沒有屬於自己的領域,只能四下分散,力求生存,龍族不屑在他人領地生存,便尋了無主水界,在水界中爲打坐修煉。龍族性情暴躁,不喜他人靠近自己的領域,但凡有人靠近水界,他們便會大發雷霆,施雲布雨趕走入侵者。”
“他們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惹了衆人不滿,不知是誰傳出了謠言,說是那一家族曾屠殺一條惡龍,他們分食了龍肉,說龍肉細膩緊緻,入口即化,簡直是人間美味,人們對龍族的不滿慢慢轉變成了渴望。”
“後來神族喜迎新王,爲了慶祝天下穩固,也爲了慶祝神族新王登位,神族放出了話,說是要擺一場與民同樂的盛宴,他們把宴席擺在了不周山腳下的水澤旁,宴席的桌椅順着水流擺放,延綿了千里不斷。”
“神族鼓勵所有的人去狩獵靈獸,說是用於宴席之上,還說誰狩到的靈獸肉質最美,便有寶貝重賞。此話一出,三界之內所有的人都大肆捕殺靈獸,也有不少人把目光放在了龍族身上。”
“人們捕殺龍族的消息在三界傳開來,人們一開始只是觀望,直到後來,真的有人捕殺了一條龍後,所有的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動了屠龍的心思。隨着屠龍的人越來越多,大家對於屠龍有了經驗,也有了標準。”
姜小豆道“我聽說過此事,他們屠龍並非盲目,而是踩點挑選,市井傳聞,說是十萬年以上的龍,肉質偏老,適合屯湯,不過萬年的龍,肉質嬌嫩,適合輕燙重調,最好吃的龍肉,是剛出蛋殼的幼龍,還有剛剛成年的龍。”
川穹點頭道“孤聻的那位好友雖是年紀不小,但出身特殊,他是金龍後人,整個龍族之中,金龍一脈最爲驍勇,世人無法捕殺金龍一脈的老龍,但他們又不想放棄,便把目光放在金龍一脈那位最年輕,最瀟灑無拘的少年身上。”
“雪伏雖也是性子執拗,但他比所有龍族老輩都要溫和善良,他嫌水界孤寂苦悶,便化爲人形,在三界雲遊,世人知道龍族貪酒,在查清雪伏蹤跡之後,世人設下了圈套,誘惑他飲下摻有迷藥的烈酒,將他藥倒後,便把他困在了鐵籠中,世人怕殺他早了屆時肉質不鮮美,便將他帶去不周山,想在開宴的前一天殺他烹飪,世人又怕他在路上逃脫,爲保萬一便先抽了他的龍筋。”
龍被抽筋比人被剔骨還要痛苦,那種疼痛遠遠超過想象。
“我本是一縷弱魂,修爲短,靈力弱,沒法去助人爲樂,更沒有可能去打抱不平,本不想管,但是,當我看見躺在囚籠中奄奄一息,滿目悲愴的雪伏時,我的心中有了一絲觸動。”
川穹道“說來也奇怪,當時救他的念想可強烈了,就好像救了他就能救我自己一樣。但是當時的我有心而力不足,沒法直接出面救援。無奈之下,我只好一路尾隨,偷偷的跟着他們,就當他們即將到達不周山時,我恰巧遇到了因捕捉靈獸遭遇報復的一家人,那一家老少皆死在靈獸掌下。更巧合的時,那一家人只有一個五歲小兒肉身完好,不但如此,那個孩子還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
“如此一來,我不但能借屍重生,還能勤加修煉,將這肉身與我的魂魄徹底融合一體,真是天助我也!”
川穹道“於是我借屍重生,利用孩童的身份融入他們,跟着他們一同去了不周山,趁他們不備,我將他們儲存的迷藥放進他們的飯食中,在他們昏厥之後,我偷偷打開鐵籠,但當時雪伏龍筋被抽,再加上多日滴水未進,他沒了力氣逃跑,無奈之下,我偷了十匹靈馬,用靈馬拉着他逃離不周山。”
“慶幸的是,五湖盛宴上可食用的龍肉很多,沒人前來追捕,我們逃的很順利,只不過,他雖是逃回一條命,但身體受了重創,只能每日癱坐軟榻,提不起刀槍,拿不起長劍,只能勉強端起碗筷。”
“他無處可去,而我也是無家可歸,索性與他作伴,打發時間。他不知我的身份,只是瞧着我肉身稚嫩,便提議要收我爲義子,我也沒有拒絕,畢竟,身爲青風的我早已身死,現在的我不過是個借屍重生的孤魂,他收我爲義子,等於是賜予了我一個新的身份。”
“他身體孱弱,沒幾年便..........臨終之時,他的摯友孤聻來看他,他便把我託付給了孤聻。說實話,一開始我並沒有打算追隨孤聻,本想應付一下雪伏,待他身逝之後,我再與孤聻辭行,去深山老林中閉關修煉。”
“誰知那孤聻真乃奇人!”
川穹無奈一嘆道“無論我以什麼理由辭行,他始終不同意,身爲孤家的少主,沒有半點禮儀規矩,整日強拉着我去喝酒混世,打架鬥毆。而我從一開始的無味,反感,變成了最後的羨慕嚮往。”
“我羨慕他的瀟灑不拘,嚮往他的勇敢無畏,他眼中的明亮和自由,是我曾經連想都不敢想的,哪怕是身爲青風,哪怕我尊爲一族之王,我也從未有過一刻真正的自由,更沒有對塵世如此迷戀嚮往。”
“他的朝氣和灑脫深深的吸引着我,而我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對他起了追隨之意,我想摒棄青風的身份,想成爲川穹,想跟隨他痛痛快快的再活一世!”
川穹凝眸看向遠處濃霧,眸中的光亮漸漸消失“與孤聻瀟灑塵世時,我發現了人族靈脈消失,以及他們的壽命在短期內急速縮短,我起了疑心,但是當時的我已經是川穹,我不想過問人族的事。直到後來,孤聻失去了少年時的灑脫,成了五方鬼帝,而我跟隨他南征北戰,戎馬倥傯。在爲他爭奪鬼帝之位時發現了幽都的異常。”
“幽都的異常不禁讓我聯想到人族的變化,當時我心中便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而且,我知道,即便我再不想管人族的事,爲了孤聻能夠成爲真正的鬼帝,怕是也不得不碰這趟渾水。”
“於是我聽從你的提議,假死人前,偷生人後,利用他人身份潛入幽都,成爲幽都守將,在看守奈何橋時,我終於發現了幽都的秘密,明白了人族失去靈力,壽命縮短的原因。本想借此助孤聻成爲鬼族之王,誰想,他竟被你說服,捨棄了這個位子。”
“而我又走上了這條不願意觸碰的路。”
川穹苦笑道“我爲了成爲川穹,捨棄了青風這個人族舊王的身份,在塵世輾轉多年,川穹又成了五方鬼帝,又坐上了那個冰冷的帝位!這個結局,真是讓人既無奈又覺的可笑。”
姜小豆道“我聽茩土娘娘說,當初新一代人族來襲時,你曾主動請纓要去對抗敵軍,可因不熟悉地勢,只能退居看守外城,那守護邊界一事便落在了土伯手中。”
“當初你既願意去戰場,肯定是不懼外敵的,但爲何在最關鍵的時候,你帶着兄弟離開外城,讓幽都變成一座無人看守的空城?川穹,爲什麼你會臨陣脫逃?”
姜小豆又道“更重要的是,你爲了躲避所有的人,甚至不惜來到在這奈何橋上?雖然你口口聲聲說痛恨人族愚蠢,但我知道,你始終將人族視爲同族,這奈何橋應當是你最不想靠近的地方。川穹,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什麼樣的事情讓你一退再退,不惜來到這最牴觸的地方?”
川穹沉默了許久,在姜小豆的不斷追問下,他只得開口說出了所有的一切。
“我主動請纓,是因爲不想幽都被滅,畢竟,從五方鬼帝這個身份來說,幽都是我的盟友,若幽都沒了,我麾下的那些生死兄弟怕是又要隨我四處流浪了,我雖是不喜五方鬼帝的身份,但我也知道這個身份背後要擔負的責任。”
“至於爲何退居戰場,那是因爲我的身份被暴露了。”
姜小豆眉間一緊,疑惑道“你說的身份,莫不是..............”
川穹點頭道“外敵即將來到外城之時,幽都的結界不知爲何會突然打開,無數殘魂從幽都城中奔涌而出,在那衆多的殘魂之中,一個年老的殘魂一眼便認出了我,我心中慌張,下意識的退出了外城,而我手下的兄弟見我臉色蒼白,神思恍惚,以爲我被殘魂自帶的寒氣所傷,擁護着我退出了外城,而我當時腦中一片糊塗,一心只想離開。”
“待我腦中稍稍有一些清醒時,幽都已然城破,新一代人族出現,這些人暗中打聽我的下落,而我不知如何自處,只能孤身回到幽都,在這奈何橋上躲着。若說塵世之中有什麼地方是新一代人族不願意接近的,怕是也只有這座奈何橋了。”
姜小豆輕笑道“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也明白你如今的猶豫和退縮,因爲我也曾因爲自己的身份猶豫過。”
川穹轉眸看她,只聽她道“我曾除了姜小豆這個混混的身份外,也是合虛的王姬羲和璨,更是揹負使命的北瀆,我在塵世作惡時,最怕的不是別人的報復,而是被他們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怕自己給父母添麻煩。而當我要因王姬這個身份,捨棄自由,爲子民謀劃生路時,我又想捨棄自己王姬的身份,想要成爲一個混混,自由自在的活下去。”
“我也曾迷茫過,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誰,或者說我到底希望自己是什麼樣的存在,混混,王姬,守約人,這些都是我,但這些身份都有我不想面對的時候。爲此我也曾不安,也曾想孤身避世。”
姜小豆轉眸看向夜煬,眼中笑意明媚“慶幸的是,我的所愛從未有過放棄,他一直陪着我。在我瀕死之際,往事閃現腦海,我豁然清醒過來,無論是混混也好,王姬守約人也罷,這都是我,而且正是因爲有了這些身份,這些煩惱,才成就了我,我這一生纔不算無趣。”
“而我之前的煩惱,不過是因爲那些身份強加給我的壓力太大了,我從未因爲我的身份而感到煩惱,真正讓我煩躁不安的,是那些身份爲我帶來的諸多瑣事,以及我對未知的恐懼。”
“那些所謂的煩惱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相反那些我曾經厭惡的身份,它們從未真正將我逼上絕路過。”
姜小豆嘆道“川穹,這一切不過是庸人自擾。”
川穹搖頭道“你與我不同,青風是被子民拋棄的王,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如今尋我到底是何用意,但曾經被拋棄的我,一點也不想再面對他們,我害怕他們毀了我川穹的身份,害怕自己重回舊態。”
姜小豆明白過來,川穹之所以不想面對人族,只是因爲,他怕自己被迫做回青風,怕從今以後,再也沒法痛痛快快的活一場。
姜小豆頓了頓,沉聲道“其實,我也曾被我的子民背叛過,當他們知道我曾經的所作所爲時,所有的人都厭棄我,無論我說什麼,他們都不相信。他們親手打開城門,迎接敵軍入城,我恨過他們無知,怨過他們愚蠢,我不明白阿爹爲什麼要我去守護這麼一羣蠢笨的人!”
“多虧了他們,敵軍未費一兵一卒,輕易進了我合虛的大門,而我也被敵軍重傷,險些喪命,後來我才知道,敵軍對合虛的子民並不友好,而那些人在吃了苦,受了傷後,竟然想起了我曾經的好。”
“妖族之王是我的故友,他幫我將合虛的子民從苦難中解救出來,那些人在妖族的護送下去了塗山,拜見了我。”
姜小豆嗤笑一聲,問道“川穹,你知道當時他們說了什麼嗎?”
川穹想了想道“他們悔恨自己的所作所爲,想要求得你的原諒?”
“說的對,但不完全對!”
姜小豆道“他們先是痛哭流涕,說是自己錯了,求我不要與他們一般計較,說完這個後,話鋒一轉,問我這麼多年爲何不去救他們,雖是詢問,但話中參雜了絲絲埋怨之意,似乎讓他們受苦受難多年的真正原因並不是因爲他們當時做了錯誤的決定,而是因爲我視之不理,見死不救!”
“背叛我的是他們,親手放敵人入合虛的也是他們,到最後理直氣壯的還是他們。”
姜小豆道“最重要的還不是這些,我讓他們擡頭,結果他們沒一人敢正眼看我,他們眼中充滿了恐懼和牴觸,那眸中的成見跟當初見了我獸態時一模一樣。那一刻,我心中才是真正的明白過來。”
“原來,他們之所以還願意叫我一聲王,那時因爲他們想要在亂世中活下去,活下去的前提,便是要有個可以依靠的靠山。而我這個舊主便是最容易得到的靠山。”
川穹問道“最後,你是怎麼處理的他們?”
“我給了他們足夠的糧食,爲他們尋了一處肥沃的土地,我與他們明說,今生今世我都不想再做他們的王,過去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但以後的事情,一概不問,他們自生自滅,無我無任何關係。”
“他們就這樣被你說服走了?”
“也有不走的,但都是些年邁的老人,那些老人也不是真心效忠我,而是想要回報我阿爹當年對他們的恩情而已。至於那些年輕人,他們都知道自己不是真心想要追隨與我,所以他們的不想走,也都是做做樣子罷了!”
“有了地盤和糧草後,塗山很快就清淨了。”
姜小豆道“當初妖族將他們送來塗山時,我也是閉門不見,一是不知如何面對,二來,我是怕自己看着他們就想起當日合虛戰敗的場景,我怕我控制不住殺了他們。但是,後來,當我真的去見他們的時候,我發現事情沒有我想想中那麼艱難,送走他們時,我不但覺不到不捨,這心裡反倒是送了一口氣。”
“川穹,我不是逼你非要去見他們,而是有些事情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更何況,朝暾迴歸,三界即將安穩,亂世的忠誠可不一定能熬得過盛世太平。你的麾下將需要一個王,你自己也需要一個新的開始。”
姜小豆說的句句屬實,將士們在亂世之中興許能爲了忠心,不惜一切代價去等待首領回歸,但是盛世太平之時就不一定,他們的意志會被安逸祥和快速消磨,若是有人想要越俎代庖,怕是也能做到,畢竟等待的時間一久,所有人的想法都會發生改變。
“川穹,這奈何橋並非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你雖是人在這裡,但心卻沒有一刻真正的躲進來,那些不願意面對的,怕是早晚都會找過來,若是你曾經的族人和現在的麾下將一起找來,那個時候你又要躲去哪裡呢?”
姜小豆擡眸眺望遠處,只見濃霧之中隱隱透出一角屋頂,她凝眸細看,才發現那是茅屋的屋頂,屋子不大,雖是被人打理的乾乾淨淨,但依舊能看出它的陳舊。
“那就是天地共主的休息之處嗎?”
川穹轉眸看了看,點頭道“是啊!不過,現如今也只是一間還未曾倒下的老房而已,天地共主怕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當初孤聻與我說天地共主時我便覺得奇怪,他這樣的年紀,實在不該知道天地共主這麼久遠的事情,但是當時我心中也有其他事情,便沒有細細查問,現如今倒是一切明瞭!”
姜小豆笑道“真是不知當初你的追隨,是因爲羨慕他的自由豪邁,還是因爲你也想像他一樣,瀟灑自由。”
“他瀟灑並非人人都能做到!”
川穹說的不錯,孤聻出身名門,爲了心上人,捨棄孤家少主的身份,招兵買馬,辛勞半生纔打下了五方鬼帝的地位,但是又爲了心上人,甘心捨棄自己曾經拼搏的一切,換了一個嶄新的身份,跟隨心上人身邊。
這種胸懷和割捨誰能與之相比!
一直守在姜小豆身邊的夜煬突然眉間一緊,他轉眸看向奈何橋頭,眸中快速閃過一絲複雜。
“小豆!”
“知道了.........................”
在剛剛的一瞬間,姜小豆也察覺到有陌生的氣息靠近奈何橋,那若隱若現的氣息中透着絲絲複雜,有幾分像是新一代人族的氣息。
“看來,我們是時候該走了!”
姜小豆轉眸看向川穹,輕聲道“雖然我知道你是出於責任才擔下五方鬼帝這個身份,但是現如今鬼族之內,除了你,我是真的想不出還有誰能夠成爲信任五方鬼帝。若是你真的厭煩了當下的身份,還是趁早培養下一任領袖,只有如此,這個重擔你才能放心卸下。”
“此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再次相見,川穹,祝你所想畢成,所念必達,若有需要,儘管來塗山,十郎必回鼎力相助。”
姜小豆對川穹行了一個平禮,隨後便跟夜煬轉身向橋頭走去,剛走不過兩步,姜小豆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腳下一頓,轉身道“對了!我忘了給你說了,前不久天地共主他回來了,不但回到塵世,還令朝暾重升,想必過不了多久,他便會回來休息,那間小茅屋,怕是要喜迎舊主了。”
說罷也不管川穹那震驚的目光,轉身與夜煬離開。
而川穹滿臉震驚,滿眼皆是不可思議。
不知過了多久,那喃喃自語在橋上再次出現“回來了.............他當初是那麼的厭惡天地共主這個身份,爲何又要入世來.................”
待姜小豆和夜煬來到奈何橋頭時,兩人遠遠的就看見有大批人馬正急匆匆的離開內城,往奈何橋這裡趕來。
可惜的是兩人無法看清向這裡趕來的到底是些什麼人。
兩人離開了奈何橋,轉身向冰獄走去,還未到奈何橋,兩人便看見,阿茉與風裡犧站在冰獄門口等着他們。
“小豆,娘娘有話要我帶給你!”
阿茉拉着風裡犧的手,對姜小豆道“方纔娘娘的身外化身見了風裡犧,她很是喜歡風裡犧,決定收她做義女,她說風裡犧有意在塵世遊玩,她要你來照顧風裡犧的衣食起居,不得強行將她送去鮫族。”
“義女?”
她不過是去見了川穹,左右不過一個時辰,風裡犧就成了茩土娘娘的義女了?這速度也太快了些!
“是啊!方纔娘娘交代時,我也很是震驚,但我與娘娘相處多年,娘娘的身外化身我還是認得的,此事不會有錯!”
阿茉如此肯定,姜小豆也不好再問,只好同意此事,臨走之際,她想將那寒冰扇蝶還給阿茉,但沒想到的時此事竟然被阿茉拒絕了。
“幽都戰事還未結束,那扇蝶在我這也不安全,不如你帶着身上,對了,上次只與你說了扇碟的來歷,關於寒冰扇碟最重要的一點我忘了與你說,它雖是蒲虻所產,但與蒲虻不同。”
以往人們在被迫分離時,都會服下蒲虻母蟲和幼蟲的鮮血,這樣的話,不管兩人離得有多遠,終有一天會再次相見。
但蒲虻並非只有這一種作用,人們服下它的血能夠找到對方,相反,它們若是服下分離之人的鮮血,也會下意識的尋找分離的兩人,只不過,它們尋找分離人的意志不夠堅定,也因爲這個原因,這種以鮮血餵養蒲虻的方法少有人用。
時間一久,大家自是會將這種方法忘卻。
而阿茉當時並沒有機會讓自己心愛的人服下蒲虻血,她只能儲存繃帶上的殘血,爲了讓蒲虻能夠在幽都生存,她費勁心神,才令蒲虻跟冰蝶產下卵來。
蒲虻飲血尚且意志不夠堅定,更何況它與冰蝶的幼卵了,寒冰扇碟雖是也能尋找阿茉的心上人,但是行動力沒有蒲虻迅速,尋找分離人的意念也遠不如蒲虻。
“小豆,你愛四處雲遊,這寒冰扇碟就留在你身邊,若是哪一天,你發現它突然離開了你,飛到另一人身邊,那個人怕就是我苦苦尋找多年的人!”
阿茉道“寒冰扇碟的舉動興許不會引人注目,但是輕易不會有異樣,若是有,那一定有問題,十郎兄,還請您一定要多多在意它的舉動,若是你幫我找到了那個人,而那個時候我還沒死時,請你一定要待他來見我。若是我已然身死,那就不要再跟他說我的事了,等他壽終正寢時,還勞煩你將我們兩個葬在一起吧!”
阿茉說道“我不要葬在幽都,請你送我們去回故里,就葬在那楓樹谷中。”
姜小豆鄭重點頭,阿茉抿嘴輕笑,向她行了一禮“日後怕是有大事要麻煩十郎,阿茉在此再次謝過,若是幽都勝戰,而我又沒有身死,一定擺下盛宴,答謝十郎兄!”
“這頓酒筵我便等了,阿茉,祝你武運昌盛,平安歸來。”
“多謝!”
姜小豆帶着風裡犧與夜煬順着來路返回,他們再次從通道里回到了外界,當他們即將離開幽都時,姜小豆突然一拍腦門,懊惱道:
“壞了!”
她猛然想起一個人來,那便是她曾經的結拜兄弟,那位頭戴方巾,鶴髮童顏的蚩央,她記得,剛帶寒冰扇碟離開幽都時,寒冰扇碟便有過一次異樣,只不過,那個時候,寒冰扇碟的迴應並不是特別的強烈, 所以她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懷疑蚩央又沒有可能就是阿茉要找的人。
現如今阿茉一提這事,她倒是覺得有些不妥,說不定她的結拜義兄還真是阿茉要找的人...................................
“我怎麼把這事忘掉了!早知道跟她說一說也好!”
現如今雖是想起來了,但是他們已經身處北荒邊境,她要如何去跟阿茉說這樁事情呢!
“小豆!”
姜小豆被人猛然一拉,險些摔倒,待她反應過來時,已然身處一處凹形的磐石之下。
沒等她問一問夜煬爲什麼要拉她過來,夜煬反倒是率先捂住了她的嘴,低聲道“別說話,有人來了!”
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快速傳來,姜小豆循聲看去,只見一個小將騎馬奔來,那小將高舉着魔族旗幟,一身的盔甲早已被風沙和鮮血弄得狼狽不已,儘管如此,他舉起旗幟的手未曾放下,眸中的堅定也未有一絲動搖。
姜小豆認出了他,他是魔族的大將,是蒺藜的近身侍衛。
與此同時,夜煬也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輕聲道“魔族人來這做什麼?”
“此人是魔族儲君的近身,他只聽從魔族儲君的命令,就是老魔君話他也不聽,他來就說明是蒺藜想來。”
“魔族來這想做什麼呢?若是想找茩土娘娘,他們怕是靠近不了冰獄,若是不找娘娘,十有八九是來找新一代人族的。”
畢竟,現如今魔族與這新一代的人族交好,他們來幽都找新一代人族的話,也是能說的通的。
“他找誰與我們來說其實沒那麼重要,但是,我擔心的是”
姜小豆顰眉道“那魔族將士不但一臉焦急,而且盔甲上鮮血未乾,風塵未散,他怕是剛剛從戰場上趕來,若真是如此,三界怕還是不得安寧。”
一想到這姜小豆心中隱有不安,總覺得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
“夜煬我們回去吧!”
不知道爲什麼,姜小豆心裡惶惶不安,總覺得塗山有事發生。
“好!不過,你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與阿茉說嗎?”
姜小豆沉思一瞬,說道“還是先不說的好,畢竟那只是我的猜測,我需要一個機會去驗證一下,當一切都明瞭時,我再與阿茉說也不遲,若是查也不查就跟阿茉說,怕是會讓她失望!”
夜煬點了點頭,道一聲也好。
臨走之際,姜小豆凝眸看向風裡犧,對她道“如今天地雖是重迎朝暾,但三界依舊不太平,像塗山這樣的新起之秀,沒兩場硬仗,怕是無法在塵世立足,你若是真的隨我回去,即便不會丟失性命,怕也是要經歷一番磨難。”
“我知道,”
風裡犧輕聲道“自從出了鮫族我便知道路途難走,放心,我不會後悔的!”
姜小豆點了點頭,她轉眸看了夜煬一眼,夜煬明白過來,只見他長袖一揮,一大團火焰從袖中飛出,熾熱的火焰將四周的冰雪瞬間融化成水,當它們融化之際,那些冰水被一股強大的靈力牽引,眨眼便幻化成一條通天巨蟒。
那巨蟒通體鮮紅,身上還揹着一對巨大的翅膀。
心中不安的姜小豆並沒有發現巨蟒出現時,風裡犧眸中閃爍的複雜和驚訝,若是她及時發現,說不定能提前猜出風裡犧的真正身份。
姜小豆拉着風裡犧縱身一躍,落在了巨蟒身上,夜煬隨即也跟了上來,待三人都站好了,血蟒慢慢的展開了那對巨大的雙翼,奮力一扇,巨大的身子騰飛在半空中。
待三人走遠,有幾個身影從巨大的磐石後面慢慢走出,那幾個人頂盔摜甲,盔甲上也有血跡和風塵,他們似乎也是從戰場上剛剛趕來的。
其中一人鬆了一口氣,對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行了一禮“殿下,塗山的人已經離開,咱們也沒必要守在這裡了,要是再不撤的話,怕是真的走不掉了!”
“敵軍在何處?”
“回殿下,不過百里之距”
“那新一代人族現在如何了?”
“新一代人族已經離開幽都外城,現正往西撤離,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到達邊界,徹底離開北荒了。”
那人點了點頭,說道“如今幽都迎來新的戰事,他們在這隻能添亂、”
他轉眸看向東邊,遠遠的只見那裡飛沙走石,旗幟飄揚,他冷哼一聲道“虧得父親常誇他行事穩重,現如今竟爲了一個掌上玩物大肆出兵,這哪裡像是一個從容不迫的戰將該有的脾氣,簡直就是一個血氣方剛,爲愛癲狂的少年郎。”
“殿下,我們如今的實力雖是與他不相上下,但還沒到能夠隨時反目的時候,更何況,您的父親很是欣賞他,若是您貿然與他反目,怕是會惹得您父親不開心。”
“他又沒有傷塗山分毫,我爲什麼要與他爲敵!”
盔甲少年上前一步,眸中隱有笑意“我只是很好奇,好奇這個天下獨一份的脾性,會爲了那個脆弱的掌中物,到底能將幽都折騰到何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