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咚咚咚咚!”

隨着明鼓的響起,那拉着車廂的數斯鳥從塗山的後門悄悄飛離,離開塗山的共有兩隻數斯鳥,一隻向東南方向飛去,一隻向西飛去,塗山外的新一代人族沉浸在攻山的戰爭中,沒有發現有兩輛馬車從塗山出來,分別飛去了兩個地方。

馬車的窗簾被人掀起一角,搖曳的火光中透出一雙充滿擔憂的目光。

車廂深處傳來一句輕喚“師父。”

“嗯?”

“您不是昨兒交代了祝餘一晚上嗎?祝餘記性很好,不會出錯的。”

“倒不是怕他出錯。”

姜小豆放下窗簾,眸中的複雜隱藏在黑暗中。

“我只是擔心,萬一他們真的找到了母上之神,從母上之神那裡猜出我尋找她的真正用意時,我怕那狐狸..........難以接受..............”

“師父,您說什麼?”

姜小豆抿嘴一笑,搖頭道“沒事,興許是最近太累了,我這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白朮安慰道“如今天地被混沌所籠,三界又戰事不斷,這樣的形勢和局面已經是最糟糕的了,哪裡還有什麼事情會比這些更要糟糕呢!”

“說的也是............”

姜小豆沉默片刻,突然凝眸看向白朮,語重心長的對他道“若不是你執意要拜我爲師,追隨我身邊,你一定會過得比現在自在的多,這些年來你跟着我受了大苦,這心思和性格也比常人要壓抑許多,白朮,我真心希望你能夠打開心扉,痛痛快快的由自己的性子做回主,不管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放心大膽的去做,我和你師公還有你師兄弟,以及整個塗山都會幫你完成所願的。”

“嗯?.......................”

白朮並不明白姜小豆爲什麼會突然說出這些話來,只是沒等他問出口,姜小豆便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說道“數斯鳥再快怕是也得花些時辰,我打了噸,到了軒轅的地界後你再叫醒我。”

“是!”

雖然白朮不明白姜小豆剛纔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他大約也明白,即便他現在叫醒姜小豆,怕是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不問,反正自己也沒什麼想要做的事情..................

白朮根本就沒有想到,在不久的將來,他還真的不顧所有人的阻攔,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了一件事情,他唯一一件由着性子做出來事情,竟然改寫了所有人的命運,也因那件事情,天地萬物險些遭受了滅頂之災。

只是現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就連白朮自己也沒有想到,一向自認最守規矩的他,竟然有一天會不顧一切,做出了誰也不敢做的事情。

“師父師父.........師父”

“嗯?...........怎麼了?

姜小豆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窗簾被人掀開,一束刺眼的火光從窗外照進了車廂內,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只見白朮伸手指向燈火通明的窗外,輕聲說道:

“師父,軒轅族到了。”

“這麼快!貼子送去了嗎?”

“已經送去了,軒轅族派了人來接,那人剛到,就在車前詢問邊防將士,他雖是沒有自報家門,但我認出他身上的衣料是蠶絲玉錦,這蠶絲雖是在軒轅是常見的衣料,但他身上的蠶絲玉錦是往年的陳料,應當是軒轅族長的元妃,那位早已身逝的西陵女親手織就的。

“一個能穿上軒轅元妃親手織就衣料的人,必然是軒轅嫡系出身。”

姜小豆點頭道“聽聞這位軒轅族長少年時風流瀟灑。後宮大小夫人有數十人,膝下子嗣也不少,光是兒子便有二十五人,只是可惜的是,兒子雖多但卻不能都得父親喜歡,這軒轅族中,有封號,有地位的只有不到十四人,其中有兩位是他那元妃,也就是西陵女所生。

“西陵女所生兩子,一個是長子少皞,二是次子昌意,能有資格穿上軒轅元妃親手織就衣袍的必然是這兩個親生子。”

姜小豆挑眉道“這軒轅王竟然捨得讓自己的嫡子來迎咱們,看來這位西山之主當真有些帝王之術。”

白朮轉眸看向窗外,只見那位穿着蠶絲玉錦的少年已經離開邊防,正向馬車走來,在昏沉夜色中,雖是看不清容貌,但那少年周身散發着絲絲不拘,一舉一動更顯年少風流。

白朮看在眼裡只覺有些眼熟,細細一想才恍然大悟,當年他的恩師,也就是合虛王姬初入凡間時,不也如他這般玉冠青絲,風度翩翩。

若是沒有那場變故,姜十郎仍是瀟灑君子,跌宕風流的少年,市井也不會多一個叫姜小豆的混混..............................

“怎麼了?”

姜小豆見他沉思不語,便開口問他,只見白朮如夢大醒,他躲過了姜小豆的目光,有些窘迫的回道“嗯......只是曾聽聞這軒轅爲了與鮫族結好,送去一位善水的嫡子去鮫族,也不知道送去的誰...........”

“不管他送去的是誰,都有他自己的打算,你以爲他送去一位嫡子就虧了,說不定,那位送去鮫族的嫡子興許被暗中安排了什麼也說不準................”

“軒轅長子受軒轅王之命,特來迎接塗山狐後入城。”

姜小豆笑看白朮一眼,對他道“看來送去鮫族的是軒轅元妃所生的次子了。”

說罷便率先走出了車廂,白朮因雙腿受傷無法站起行走,所以塗山的木匠早已改造了車廂,待姜小豆走出車廂之後,馭者在車廂一角輕輕一擰,車廂的底部慢慢的向下傾斜,與地面形成斜坡狀,白朮的四輪木椅車順着那斜坡滑下來。

“少皞見過塗山狐後。”

搖曳火光下站着一位束冠少年,姜小豆擡眸看他,只見他長眉如墨,明眸含笑,眉眼之間透着三分文雅,輕笑之時透出兩分不拘,雖是面如書生一般稚嫩文靜,但這身上卻散發着江湖兒郎的瀟灑不懼。

就連常年廝混市井小巷,自認厭倦了塵世美男的姜小豆也看直了眼,不禁心中感嘆,這軒轅皇子當真是氣質出衆,相貌不凡。

馭者把白朮的四輪木椅車從車廂內推了出來,白朮看了看兩眼發直的姜小豆,又看了看那個由於被自兒師父過分緊盯,有些拘謹的軒轅皇子,心中立刻明白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了。

“師父?師父!........咳!師公!”

在這個時候,一聲輕描淡寫的師公猶如響雷一般,瞬間讓姜小豆回過神來。

白朮禮貌性的輕笑道“師公出門交代,說是等您到軒轅之後,請您幫他的心意轉交與軒轅王。”

“啊...........對對對!”

姜小豆連忙點頭,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馭者,馭者瞬間意會,忙從車廂內取出一個精緻的玉盒來。

“上次塗山使者離開軒轅時,軒轅王送了一副畫贈與我夫,此來軒轅,我夫親手選了一份回禮,交代我一定要帶給軒轅王,以表他的心意。”

那軒轅皇子示意身邊小將去接玉盒,他看了看那玉盒,輕笑一聲,溫和道“那我便替我父收下了,勞煩狐後轉告狐王一聲,多謝他的回禮,這份禮物,我父親一定會喜歡的。”

“放心,一定把話帶到。”

“我父親很期待塗山再訪,早已在內城備好了酒宴,還請狐後賞臉,入宴暢聊。”

“請!”

“請!”

姬水城從外面看來不過就是一個稍稍有些繁華的城鎮,但是一入城,姜小豆便發現,這這城鎮似乎比自己預想中的要大很多,而且,朝暾隕落,天地被混沌所籠,三界各處都是昏暗無光,各個世家大族用盡各種辦法去爲族裡尋來一些光芒。

有的是鳳凰火火,有的是靈石,有的不惜燃燒靈力換取一些光明,儘管如此,人們也知道眼前那些光明都是虛假暫時的,各個家族中不免會有怨言悲意,更有甚者可能會因受不來眼前的三界變化,變得瘋狂起來。

而姬水城內卻與外界不同,這裡只有普通的火把,沒有鳳凰火,沒有靈石,儘管只有普通的火把可以照明,城內人們沒有顯露出一絲哀怨和焦躁,他們在火把下務農勞動,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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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場景像極了朝暾沒有墜落之前,一個普普通通的夜晚一樣。

姜小豆與白朮對視一眼,兩人瞬間明白彼此的意思,只見白朮輕笑一聲,開口道“早就聽聞姬水城民風淳樸,如世外一般悠閒自在,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少皞抿嘴輕笑,眸中閃爍着絲絲自豪,他道“我父親在戰爭中出生,自小便過着顛沛流離,食不果腹的生活,他深知戰爭的可怕,不願族人再過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他爲了族人不被戰爭波及,早在姬水城外五十里設下了結界,那些敵軍輕易無法接近軒轅,而且父親還經常與族人暢談,引導他們有一個好的心態。”

“父親說,三界有三界的劫難和因果,他沒法去阻止,但是他可以選擇給予自己族人最大的庇佑,哪怕明天就天塌地陷,三界消亡,他也會盡自己最大的責任,給族人多一點安心。”

姜小豆嘆道“軒轅王如此仁義,身爲軒轅子民還真是幸福。”

少皞溫和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父親只是一心想要保護族人而已,狐後實在是過許了。”

姜小豆麪上誇讚,心裡實則明白,這位軒轅王怕是位難以解決的硬茬,要知道,當初魔族重回人間,再次與神族大戰時,魔族妖族,以及身爲盟友的鬼族,他們可都貼身穿着軒轅獨有的蠶絲軟甲。

並且她聽夜煬親口說過,當初魔妖鬼三族攻打神族時,有一支神秘兵將趁神族不備,在後方偷襲了神族,雖是沒有確鑿的證據,但當時在神族後方的只有軒轅,所以大家猜測在那個時候,軒轅可能就已經稱爲了魔妖鬼三族的盟友了,不過是沒有放在明面上的盟友。

由此可見軒轅王機智過人,在神族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魔妖鬼的盟友,在做魔妖鬼三族盟友的同時也隱蔽了自己的鋒芒,讓天下人把目光和矛頭都轉向了別人,而自己暗中享受了戰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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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然,如今的新六族之位無論如何也輪不到軒轅來坐。

所以,這位軒轅王本人絕對不像是少皞所說的那麼仁慈大義,他的野心不可小覷。

當然,天地之中誰會沒有野心,有野心並不是說不好,只是,對於前來借兵的人來說,若是軒轅王野心太強,與她來說並非好事。

畢竟如今這樣的亂世之中,若是與野心膨脹的梟雄結了盟,怕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砰!”

鼓聲突然響起,姜小豆回過神來,尋聲看去,只見他們已經來到了內城,內城的守將見他們來到,敲響了迎客鼓,一來是告訴內城人客人已到,二來是表示對客人的尊重。

姜小豆和白朮被少皞所引來到了內城之中,內城裡面有一大片密林,林子裡擺滿了石桌石凳,桌子上不是放着大罈美酒就是擺了大盤的瓜果,一些穿着豔麗華服的女子在林中玩耍,打鬧,也有一些樂師散坐林中,很是悠閒的吹着一些動聽的樂曲。

姜小豆見過不少宴席,雖都是奢華氣派,但大多都是規矩森嚴,極爲束縛,讓人食不知味,拘謹難安。

而軒轅王擺的這桌宴席倒是氣氛鬆弛,自在悠閒,有些像是往年合虛迎初雪的盛宴...............

姜小豆眸中寒光驟閃,剛剛鬆弛的心神瞬間有了戒備。

世上無巧,這場宴席怕是軒轅王專門爲她一個人擺下的。

“父親!”

少皞揚聲一句,只見林中一位抱着瑟的老者緩緩擡起了眸,那老者雖是年紀稍長,但卻鶴髮童顏,眉眼之間與少皞有三分相似,周身氣度自是也比少皞要成熟穩重的多。

那雙眸中雖是淡笑,可那眼底卻隱隱透出一絲讓人不可小覷的複雜。

“錚.............”

那鶴髮童顏的軒轅王無意撥了樂曲中最後一個音弦,那一聲弦響雖是溫潤如水,悠揚輕蕩,但姜小豆還是敏感的察覺出那絃音背後的收斂和肅殺。

姜小豆眸中笑意溫和,但心裡卻冷如冰窖。

果然不出她所料,這位軒轅王當真不是常人......................

“知道狐後親臨,我這心裡很是歡喜,早早備下了宴席,就等你入席了!”

軒轅王把懷中的瑟放置一旁的大石上,扶着那塊大石站起緩緩站起身來,他笑看姜小豆,招呼她入席就坐。

雖是軒轅的王,但他身上沒有半點架子,也沒有王者的驕傲和高冷,一言一行極其隨和,不像是身處六族的大族首領,倒是像極了一位等待孩子回家的老父親,那宴席也沒有宴席該有的規矩和束縛,倒像是邀請客人來家吃一頓家常飯似得。

換做旁人,大約是瞧不上這樣的席面,可對於姜小豆來說,不但悠閒舒心,還有些難得的自在。

“來來來,狐後可是貴客,請上座上座!”

“軒轅王客氣了,您與我來說既是長輩,與軒轅來說是主人,與情與理,這上座應該您這個主人來坐纔是,我坐了成什麼體統!”

軒轅王哈哈一笑,也不再推脫,在少皞相扶下坐在了宴席的主坐上。

“今兒是個好日子,老夫高興,皞兒,你去酒窖把那些我珍藏壇了多年的美酒都搬來,老夫要與狐後暢飲!”

“好!”

軒轅王逡巡四周,笑問道“怎麼今天狐王沒有一同來呀?”

“原本是要來的,就在臨走之時,突然發生了一些事情,他不得不留在山中,不過他不來也好,他也是個愛喝酒的,若是來了,您的好酒我怕是就要少喝了,他不來,就咱們幾個喝,其不痛快!”

“啊哈哈哈哈!”

軒轅王樂的哈哈大笑,只見他拍着胸脯道“狐後放心,老夫這姬水城裡別的沒有,這酒管飽,你不知道,這姬水城家家戶戶都是愛酒之人,誰家要是沒個百來罈子好酒,都不好意思說是我姬水城的人!”

“狐後,你就儘管喝!這內城的酒要是不夠,那外城的酒也能源源不斷的送來,不怕沒得喝!”

“好!軒轅王可真是酒中豪傑,今兒我可要暢飲一番,過過酒癮!”

說話間少皞已經帶酒回到宴席上,姜小豆和軒轅王都棄碗不用,一人拎着一個酒罈,碰了杯後,拎着罈子便咕嚕咕嚕的暢飲起來。

這一喝,整整喝了一天一夜,當明鼓再次響起時,姜小豆和軒轅王還抱着酒罈不撒手,莫說他們,就是來來回回搬酒的丫鬟被這林子裡的沖天酒氣薰得都有了幾分醉意。

正當少皞想要勸兩人就此結束,各自休息時,軒轅王一拍桌子道:

“再拿兩壇酒來!”

“父親,你醉了............”

“我沒有!”

少皞正要相勸,誰料姜小豆也一拍桌子道“酒!快拿酒!”

“師父,你醉了.........”

“醉了?!誰!我沒醉!”

白朮與少皞一樣,都是相勸無果,無奈之下,只好讓人再送酒來。

“咦?破了................”

姜小豆方纔拍桌子時下手有些重,衣袖被樹枝化了一道不小的口子,軒轅王聽了,醉眼朦朧的看了她那有些缺口的衣袖,擺了擺手道:

“狐後莫要擔心,我有一幼女,她最善織錦,有她在,任何受損的布料都能變得完好如初!”

說罷便喊少皞“皞兒皞兒,去把你那幺妹叫來,幫狐後修復衣袖!”

少皞輕聲道“不用叫她,算算時辰,怕是用不了多久,幺妹就來向您請安了!”

軒轅王已然喝醉,不依道“派人去催!派人去催!”

少皞的聲音雖是小,但姜小豆卻聽的真切,她勸道“女孩子家總是要梳妝打扮的,這有什麼可急的,反正她一會是要來的,早一時晚一時都行!”

姜小豆勸了又勸,軒轅王最終點頭道“好好好!不催她了!趁她沒來,咱們多喝一些,不然她來了,咱們也放不開暢飲!”

軒轅王親自拎了一罈子酒放在了姜小豆麪前,突然話音一轉說道“狐後豪爽,老夫很是喜歡,對了!聽說最近那新一代人族敲鑼打鼓去塗山搗亂了?老夫知道你們夫婦心善,憐惜他們的遭遇,不願與他們死拼,可那人族實在難纏,要不要老夫幫忙,還塗山一個清淨?”

姜小豆此刻正抱着罈子半倚在桌子上,眼中滿是醉意,白朮見她沒有立刻迴應,眸中隱有擔心,生怕她是真的醉了。

“軒轅王當真瞭解我們塗山,只是我這一路走來,姬水城內一片祥和,真是令人羨慕不已,若是塗山如軒轅一樣安逸,自是感激不敬,只是”

白朮心裡驟然一緊,以爲姜小豆已經醉到說胡話的地步了,他正想要給姜小豆一些暗示時一盞清酒突然推到了他面前,白朮轉眸看去,只見一直坐在軒轅王身邊的少皞突然來到了他的身邊。

“這是小妹親手釀的新品,說是用茶葉釀的,不但有酒味還有茶葉的清香,這酒不烈,白朮將軍可以嚐嚐看!”

少皞站的位置很巧妙,不偏不倚正好站在姜小豆和白朮的正中間,這一站,把姜小豆擋的是結結實實,白朮看不到姜小豆心中自然着急,但少皞這麼一站,像是一堵牆,他根本沒有辦法去給自己的師父暗示。

白朮客套一笑,端起杯盞淺唱一口“好酒,沒想到令妹不但善於織錦,對釀酒之術也頗有見解,真是才藝雙全的奇女子!”

誰曾想少皞這一站似乎就沒打算離開,只見他揚着那張人畜無害的臉蛋,笑眯着眼睛把一堆果子茶點推到白朮面前。

“這是姬水城獨有的果子,白朮將軍可以嚐嚐,這茶點雖不出衆,但卻是小妹親手做的,口感還是很不錯的,白朮將軍賞臉嚐嚐吧!”

“..............多謝.............”

白朮這下明白的徹徹底底,敢情這位軒轅嫡子跟他爹一樣,都不是什麼好人啊!

被他這一打岔,白朮也知道軒轅王與姜小豆之間的“談話”他是插不上嘴了,只能希望姜小豆自兒慎重,可千萬別上了軒轅王的套了!

“只是,我若是從姬水城中借了兵,怕姬水城的百姓會因爲城中缺兵少將而心生不安,這軒轅爲塗山保住清淨,塗山要怎麼做,才能讓軒轅百姓安心呢?”

白朮聽了這話,才稍稍放下心來,看來自己師父還沒醉到說胡話的地步。

“這話見外了!”

軒轅王擺手道“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以後老夫還得請你多多關照呢!”

“關照?我?軒轅王何處此言呀?”

軒轅王呵呵一笑道“老夫有一幼女,那丫頭一直都敬重塗山狐王的威名,對狐王很是敬仰,老夫想拜託狐後,帶着那丫頭去塗山遊玩一趟,讓她親眼瞧瞧塗山狐王的英姿。”

這話說的隨意,但在場所有的人又且會不明白這話中的意思,軒轅王是想把自己的女兒嫁入塗山,他並不想連盟,只是想聯姻而已。

若真依着他,塗山與軒轅連了姻後,從輩分上來說,塗山就會吃虧,而且,這姻一連,再想斷掉怕是不行了。

“好啊!”

姜小豆一聲歡呼讓白朮心裡驟然一緊,他下意識的看向姜小豆,誰料他一擡眸正好與少皞那笑眯着的眼眸對了個正着。

又是一盤果子推到了白朮面前,少皞的笑意更是溫和了“白將軍來嚐嚐這個!”

“.............多謝................”

姜小豆問道“去塗山看狐王簡單,只是,我這另有一想法,敢問軒轅王的幼女如今多大了,可許配人家,若是沒有,我可就帶走不還了!”

軒轅王以爲她答應了,笑着說道“她還小呢!不曾許配人家!”

在白朮緊張之時,只聽姜小豆又道“那太好了,我身邊有三個愛徒,他們都正直青春少年,不管您的愛女看上了哪個,我都會爲他們辦一場轟轟烈烈,震驚天下的婚宴,屆時,我們親上加親,軒轅王覺得如何?”

“這................”

軒轅王沒想到姜小豆會這麼說,不等他開口推脫,只見一小將突然跑了過來。

“報!王上,王姬到了!”

“來了?”

軒轅王得以緩和,心中自是歡喜,只見他一擡手,說道“讓她進來!”

說罷軒轅王轉眸笑看姜小豆,對她道“狐後出身尊貴,自小又是禮數週全,我這幼女年少無知,一直以來也沒個規矩,若是她一會言行舉止哪裡有不妥的地方,還請你多多擔待。”

“這話過謙了!既是您膝下的孩子,自然個個都棒,再者,您也說了,這不過就是家宴,一家人閒聊,沒這麼多的規矩!”

話音未落,只聽林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以及裙襬在風中起伏的聲音,姜小豆轉眸看去,遠遠的只見有許多丫鬟提着琉璃燈籠走來,在衆人簇擁燭光搖曳之下,一抹碧色出現在宮門口。

由於少皞在姜小豆和白朮中間堵着,姜小豆沒有發現,當那抹碧色出現時,她那向來處事不驚,成熟穩重的徒弟瞬間變了臉。

姜小豆本就眼中有疾,再加上天地昏暗,即便宴席上燈火通明,她也沒法看清宮門口那位王姬的容姿,只能隱隱看見那位王姬臨風而飄的碧色衣裙,以及她鬢角那斜插的鮫珠簪。

鮫珠................

姜小豆心中瞬間明白過來,感情這軒轅王口中說的那個善於織錦,仰慕夜煬的幼女就是那位送來軒轅的鮫族王女!

“嗯.............?”

不知爲何,姜小豆越看越覺得這位鮫族王女有些莫名的熟悉,她總覺得好似在哪裡見過...........

“女兒給父親請安!”

那位王姬並未近身行禮,而是停在了宴席正中央,離姜小豆和軒轅王稍稍有一段距離。

雖是離得有些遠看的不大清楚,但姜小豆還是能明顯的感覺得到這位王姬身上散發的深海氣息,以及周身隱隱散發的孤僻和冷傲。

“好!”

軒轅王滿眼慈愛的看着她,把手一揮,伸向了姜小豆“這位是塗山狐後,咱們姬水城的客人!”

那王姬倒也是個禮數週全的,聽了軒轅王的話,立馬轉身面向姜小豆,向她行了一禮。

“見過塗山狐後!”

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姜小豆清楚的看到了她的容貌,在看清她的一瞬間,姜小豆原本淡定的雙眸突然變得驚訝起來。

在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在離開塗山之前,她與祝餘的對話............

“祝餘,我還是有些不明白,爲什麼你非要讓我帶着白朮一同去軒轅,還說軒轅此行對白朮至關重要,你說的重要到底是什麼意思?”

“師父,您不知一直想知道當初白朮爲什麼會被有窮氏所囚嗎?只要去了軒轅您就什麼都明白了!”

“你既是知道了,爲何不與我解釋清楚,好端端的賣什麼關子!”

“師父,請原諒徒兒真的不能跟你細說,那白朮在人族爲商多年,對身邊人的一舉一動格外敏感,若是您知道了他當初被囚的原因和帶他去軒轅的真正理由,怕是會在他面前露出破綻,屆時,他必然不願再跟您一同前往軒轅。”

祝餘一臉凝重的與姜小豆說道“師父,此去姬水城與祝餘來說真的很重要,若是您在哪裡遇到什麼熟人,或是察覺他哪裡不對,一定要及時幫他,現在的姬水城與白朮來說福禍難定!”

原來如此..............

姜小豆在這一刻終於明白祝餘的用意。

當年他們在合虛時,白朮曾吐露過自己有心上人的事情,只不過,他沒來得及說出自己的心上人是誰,姜小豆也沒有機會去問,而現在..........

儘管眼前的這個王姬帶着面紗示人,可姜小豆還是認出了她,姬水城中這位鮫族王女原來就是當初她在落仙鎮遇到的那個自稱綠桃的女鮫!

當年與有窮氏大戰時,白朮被有窮氏所囚,礱茳從白朮屋中找到了一片翠綠色的鱗片,當時姜小豆只覺那鱗片上散發着微弱的氣息,只是無奈的是,那氣息實在微弱,她只覺得氣息熟悉,卻有想不起那氣息自己何時見過。

如今再次回想,往年的困惑與疑慮在這一刻都變得無比清晰。

她終於明白祝餘非要她帶白朮來姬水城的真正原因了,也明白祝餘那句福禍難定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王姬有禮了!”

姜小豆一句誇讚令瑤姬猛然一怔,她擡眸看向姜小豆,不過擡眸一瞬,她便認出了眼前的塗山狐後就是曾在落仙鎮救過她的那個混混姜小豆。

在認出姜小豆之後,瑤姬下意識的四下逡巡,儘管她戴着面紗,可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她的變化。

“姬兒,你怎麼了?”

瑤姬並沒迴應軒轅王,而是隔着面紗,認認真真的看清宴席上每一張臉,她逡巡四周,直到看見少皞身旁,那個坐在四輪木椅車上,身形消瘦,面色蒼白的白朮時,那焦急的目光才得以停下。

姜小豆見狀眸中驟然一緊,生怕瑤姬失態被軒轅王看出端倪來,幸好瑤姬也不愚笨,看了白朮一眼後迅速轉眸,把目光落在了坐在白朮身邊的少皞身上。

“王兄!您怎麼又偷我的茶酒喝!這茶酒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釀好的,自己還沒來得及喝一口呢!”

說話便轉眸看向軒轅王,撒嬌似得跟軒轅王告狀“父親,王兄又偷拿了我的東西!這次您可不能輕饒他,得重重的罰他纔是!”

“別別別!我就拿了一罈,而且這也沒喝多少!”

少皞忙抱起那個酒罈,當着瑤姬的面用力晃了晃,他道“你聽你聽!還有很多呢!我與白將軍加一起才統共喝了兩三盞,剩下的都是給你留着的!”

瑤姬把頭一扭,不依不饒道“我發現了你就說是給我留的,若我沒來沒發現,你怕是會有另一套說辭!”

軒轅王被她的小任性惹的大笑起來,他道“姬兒乖!暫且饒過你王兄吧!你的酒釀的這麼好,不單他一個人嘴饞,就是爲父也念念不忘呢!”

軒轅王笑道“這樣,你王兄的私庫裡儲藏了不少寶貝,你只管去,在他私庫裡挑一件你最爲喜歡的寶貝,不管是什麼,只要你能高興,只管拉你宮裡去就是!”

“若是你王兄再找後茬,你只管來爲父這兒告狀, 有爲父爲你撐腰,他不敢爲難你!”

瑤姬小嘴一哼,似乎還是不滿意,但軒轅王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她心中即便再是不滿,也沒法再說,再說便是沒有禮數,不顧體統了!

正當瑤姬準備回禮離開時,姜小豆突然開口說道:

“王姬釀的茶酒我那徒兒也喝了,論理也得給王姬賠不是纔對!”

王姬正要離開的身影猛然一僵,她擡眸看向姜小豆,雖然她的面上戴着面紗,但姜小豆仍能感受的到,面紗之下,她那眸中的不可置信和緊張。

“小女不過是想跟我這個老父親撒個嬌而已,狐後別在意,你們都是我軒轅的貴客,怎麼能因爲這一盞酒跟小女賠不是!你這不是讓小女心裡不安嘛!”

姜小豆輕笑一聲,說道“王姬率真可愛,我這心裡是真心喜歡,軒轅王也請放心,我可不是刻意讓王姬心裡不安。只是,我那徒兒確確實實喝了王姬的酒,就算依着您不賠罪,也得跟王姬道一聲謝纔是!”

說罷也不管軒轅王,直接轉眸看向白朮,揚聲道“白朮,你喝了王姬的酒,是不是得跟王姬道一聲謝,表示表示呀?”

白朮似乎沒有想到姜小豆會突然弄這麼一出來,在衆目睽睽之下瞬間慌了神,慌亂之下,他端起酒杯敬向瑤姬,磕磕巴巴的說道:

“王姬不但知書達理,還善於釀酒,真是.........真是才華出衆,令人佩服,白朮在此謝過王姬。”

姜小豆與白朮相識多年,頭一次見到他慌亂無神,語無倫次的樣子,還真是又好笑,又讓人心疼。

“白公子謬讚了!”

“對對了!”

白朮慌慌張張的在袖子裡摸索着,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從袖中摸出一個做工精巧的小梳子來。

“這把玉骨齒梳雖是做工一般,但這梳子的料子極好,是山頂的暖石,若是長期用它梳頭,可以減少體內寒氣,緩解疲勞,請.......請王姬莫要嫌棄。”

瑤姬擡眸看了看他手中的梳子,良久向他回了一禮,謝道“多謝白公子!”

一旁的丫鬟接過白朮手中的梳子,小心翼翼的捧到瑤姬面前。

姜小豆看了看白朮,又看了看瑤姬,假意醉一般,與軒轅王說道“這王姬我是越看越愛,不知道以後哪個有福的能將王姬娶了去!”

軒轅王聽出姜小豆話中的意思,生怕她會爲自己的徒弟提親,忙搶在她話前笑着說道“方纔也說了,我這個幼女很是敬佩狐王的威名,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侍奉在您身邊,一睹狐王英姿呢?”

軒轅王提起狐王的同時也悄悄的拿眼神暗示瑤姬,只要瑤姬再親口說出自己愛慕狐王之類的話,姜小豆再是不願意也不好直接拒絕。

若是姜小豆委婉推脫也不打緊,反正軒轅王會找機會讓姜小豆留宿姬水城中,只要姜小豆留下來,他便可以設計讓瑤姬來場自殺之類的戲碼,以此來逼迫姜小豆不得不同意爲狐王納妾。

只要瑤姬一嫁入塗山,他軒轅便會就此壯大,只要瑤姬活着,塗山永遠都是他的女婿。

但是,奇怪的是,瑤姬遲遲沒有開口說話,似乎沒有看到軒轅王的暗示一樣,正當軒轅王心中不悅時,只聽姜小豆開口說道:

“對對對!我忘了,王姬敬佩的是塗山狐王!”

姜小豆轉眸看向瑤姬,瑤姬雖是沒有開口反駁軒轅王的話,但那袖中隱有顫意,似乎在極力隱忍什麼。

姜小豆看的真切,自是心中明瞭,怕是愛慕狐王的不是瑤姬本人,而是坐在她身旁的軒轅王。

“得王姬喜歡真是我們塗山狐王的榮幸,只是可惜了,王姬與狐王的緣分”

姜小豆勾脣一笑,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只能到此爲止了!”

這隨口而出的三個字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要知道,這天下的女子只要是真心愛着自己的夫君,就一定不會同意自己的夫君再娶他人,只不過,礙於情面和自己賢良的名聲,誰也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公然拒絕。

姜小豆做了一件,天下女子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

“她沒機會嫁與狐王可不是因爲我善妒,而是沒機會!”

在衆人吃驚時,只聽姜小豆長嘆一聲道“軒轅王大約不知道,這塗山狐王的名號雖是聽着霸氣,但卻沒什麼實權。當然,他沒有實權一事,倒也不是我爭強好勝,萬事不讓他管,實在是家規森嚴,我有心想要他當家做主,卻無能無力。”

軒轅王不解道“爲何狐王沒有當家做主的實權?”

“因爲當初不是我嫁與他爲妻,而是他入贅我合虛爲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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