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所謂的巫師很快就被請了進來,衣衫看起來十分破舊,腳上甚至只穿着一雙薄薄的布鞋,面容精瘦,卻唯獨一雙眼睛如同盯着鮮肉的鷹鷲一般。他一進門,便開始死死的盯着楚黛兒。
楚黛兒心中微亂,瞥過眼去看別處。
楚蓁蓁不知何時走到了跟楚黛兒同一個方向,見那巫師看過來,忙開口:“你望着我做什麼,我可從來沒接觸過什麼南疆人,你別想污衊我!”
那巫師只淡淡掃了一眼楚蓁蓁,便從袖中拿出一直骨頭所制的豎笛來。
楚黛兒低着頭,嘴脣微微動着,豎笛聲還沒響,屋子死角便有不少的毒蟲爬了出來,登時屋內的女眷們都是一陣驚慌。
楚姒見狀,擡手便要去抓楚黛兒,楚黛兒卻先了楚姒一步跑到了老夫人身邊:“祖母,這是怎麼回事……”
老夫人也嚇得夠嗆,但還是強行保持着鎮定,望了眼那頓住的巫師,道:“巫師,你怎麼還不吹奏那豎笛?”
巫師望着地上的毒蟲冷冷笑了起來,嗓子如同被刀割破了一般嘶啞難聽,讓衆人更加心顫。
“你們屋裡的這位,不是尋常人啊。”巫師嘶啞着嗓子說完,衆人便聽見豎笛聲響了起來,一道古怪的旋律傳進了衆人的耳朵。
地上那些黑蟲如同被鉗制住了一般,開始詭異的翻動,衆人一陣噁心,可那豎笛聲還沒停。
那巫師死死盯着前頭面色微微發白的楚黛兒,楚黛兒躲在老夫人身側,袖子輕輕伸到了老夫人身後。
楚姒察覺到楚黛兒的異樣:“四妹妹,你……”
“啊——!”
楚姒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楚蓁蓁一聲尖叫,衆人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一隻手掌大小的黑紅色蠍子爬了出來。
就在所有人都被駭住的時候,那巫師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大小不知什麼材質的盒子將那蠍子裝下,衆人這才鬆了口氣。
“可、可看清蠱蟲是從哪裡爬出來的了?”老夫人忙問道。
韓敏上前,打量了幾眼楚黛兒和一旁的江媽媽白雪,皺眉:“是從您身下爬出來的。”
“什麼!”老夫人騰地一下站起來,卻聽到另一道聲音:“不對,是從白雪姐姐身下爬出來的。”
“怎麼可能……”白雪嚇得愣住,老夫人也擰住了眉頭看了眼站在身側的白雪,問那丫環:“你當真看見了?”
門口站着的丫環忙點了點頭:“奴婢所在的這個角度正好看得清楚,那蠍子就是從白雪姐姐的衣裙下爬出來的。”
楚姒看着一直盯着楚黛兒看的巫師:“巫師,您說呢?”
巫師望着裝好的蠱蟲,枯瘦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擡起同樣乾枯黑瘦的手指朝楚黛兒指去,不過他還沒指中人,身後一道破空之聲便傳了過來,韓敏忙轉身,那巫師卻已經被一箭穿心,面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倒地而亡。隨着他死去,他身上也有大量的黑色毒蟲爬了出來。
“難道是他賊喊捉賊?”楚黛兒開了口。
老夫人面色猶疑,又見楚黛兒道:“韓大人,我們知道您不滿意大哥殺了你幼子,如今只是被流放,但你怎麼能想出如此惡毒之計來害我們這等女眷?”
韓沉着臉:“你在胡說什麼!”
“胡說?”楚黛兒聲音微微大了些:“韓大人,這裡除了祖母,就剩下我們這些個還未及笄的姑娘,您如此興師動衆過來,不正是打算欺負我們嗎?”
“你——!”韓敏面色鐵青,卻不知該說什麼。
楚姒見此便知道,此局已敗,這纔將手裡的茶杯落在了地上,正在衆人詫異之時,外面卻傳來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不多時便有丫環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老夫人,外面發現了刺客!”
韓敏冷哼一聲,一甩袖袍便走了出去。
老夫人趕忙起身:“快,出去看看!”說罷,衆人便又都跟着她出去了。
楚姒站在門邊,等到楚黛兒走過的時候,纔開口:“想不到,你竟爲南疆做事?”
“大姐姐在說什麼?”楚黛兒一臉不解,看了楚姒半晌,卻笑了起來:“大姐姐,你的目標不是秦雪母女麼,如今掉轉頭來對付我,給自己豎這麼多敵人,你自詡聰明人,如此做是不是也太蠢了?”
楚姒嘴角勾起:“聰明人才不會跟白眼狼做朋友。”
楚黛兒見她如此,淡淡笑笑,轉頭便走了出去。
地上那人身上並無外傷,背上還揹着一隻箭筒,手裡拿着弓,摔下來的地方還有一根折斷的樹枝,可見他一直躲在榮華院中這顆茂密的大樹上。
韓敏的人已經將他壓住,韓敏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穿的是南疆的衣服,你到底是誰?爲誰在做事?”
男人只是冷冷笑了一聲:“我不過是在爲當年被你們殺害的南疆人報仇罷了,如今被人發現,也怨不得別人,不就是一條命麼,我給你們!”他的話才說完,韓敏心道不好,想要去捏他的下巴,可是他已經生生咬斷了舌根,眼睛往人羣中看了一眼,這才倒在了地上沒了聲息。
一羣女眷們忙驚呼着捂住眼睛,楚蓁蓁嚇得腿軟:“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還想問你!”老夫人轉頭就瞪着楚黛兒:“若不是你存了歹心,別人怎麼會利用你做出這等事情?”
“利用我?”楚蓁蓁望着斥責的老夫人:“祖母,我不知情啊。”
“不知情?”老夫人氣得恨不得擡手給她一巴掌:“這麼多年我真當你天真什麼都不懂,卻不想你跟你娘一樣惡毒可惡!”
“我……”楚蓁蓁還想辯解,老夫人卻道:“來人,把二小姐拖下去,打十個板子。”
“祖母……”楚蓁蓁嚇得腿軟,若打了她十個板子,她得在牀上躺多久才能恢復。
老夫人看着還沒動靜的下人,更惱:“都還愣着做什麼?還不給我拖下去打!誰要是敢打輕了,我打斷她的腿!”
老夫人這一吩咐,那些人哪裡還敢耽擱,四五個婆子上前就把楚蓁蓁給摁住了,又有人搬了凳子來,就把楚蓁蓁摁在了長凳上,拿着手臂粗的棍子就開始往她背上招呼。
老夫人看了眼皺眉的韓敏,沉聲道:“韓大人,如今事情已經真相大白了,您請回吧。”
韓敏知道她這是在轟自己,看了眼地上的人,深深吸了口氣:“來人,將他和巫師的屍首帶回去。”說罷,又看了看老夫人:“本官提醒您一句,如今南疆正伺機進犯我朝,已經暗中派遣了不少人來京城。皇上已經下令,若是見到南疆養蠱之人,一律格殺勿論,老夫人,你可要把自己院子裡的人搜查仔細了,別等到下次本官親自發現。”
老夫人沉着臉不說話,韓敏看了眼慘叫着的楚蓁蓁,又轉身朝楚姒拱拱手,提步便帶着衙役們離開了。
老夫人冷淡看了眼楚姒:“這不關你的事兒,你回去歇着吧。”說罷,扭頭看着楚黛兒和白雪:“你們跟我來。”
白雪面色蒼白,楚黛兒諷刺的笑了笑,又忙掩飾好自己的情緒,轉頭看了眼哀嚎的楚蓁蓁和楚姒,嘆道:“哎,大姐姐,你說你非要弄出這些事做什麼,如今又死了兩個人,還讓二姐姐受了這等重罰。”
“四的奇怪,難道我們小姐被人謀害了還要忍氣吞聲不成?”綠芽不滿道。
楚黛兒搖搖頭,略帶陰翳的看着綠芽:“忍氣吞聲可是能救命的,不過你這般,怕是……”
“四妹妹覺得還能瞞多久呢?”楚姒淡淡道。
楚黛兒略帶諷刺的看着楚姒:“大姐姐可真是一點也不瞭解黛兒,哎。”說罷,扭頭便走了。
綠芽恨得牙癢癢,楚姒卻望着她的背影,眸光漸深。她以前一直以爲是楚黛兒心狠手辣,看樣子是她身後有人在操縱,可是會是誰呢?
楚蓁蓁的十個板子也打完了,如今看到她純白的衣服都被染紅,楚姒微微皺了下眉頭,老夫人是真的發了狠了,若是楚蓁蓁下次再不小心,老夫人怕會將這個原本捧在手心的孫女棄之如敝履。她可不想楚蓁蓁完全被拋棄,她還要嫁給逍遙王的呢。
楚蓁蓁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楚姒,我不會放過你的!”
“你從來就沒打算放過我,如今你這話聽着,倒沒什麼威懾力。不過我勸你好好想清楚,這紅寶石的簪子是怎麼到了你頭上的,你在梅林投毒又是誰泄露的,不要咬錯了人。”楚姒看着她道。
“你——!”楚蓁蓁只認定是楚姒害了她,楚姒並不跟她多解釋,微微彎腰在她耳側輕聲道:“既然你不明白,那便罷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希望你嫁給逍遙王,所以我不會害你。”
“貓哭耗子……”
楚姒淡淡看着她,轉身便要離開,綠芽卻指了指跪在一旁的晴兒:“小姐,她怎麼辦?”
“祖母自會處理。”楚姒道。
她的話才說完,江媽媽便從裡面走了出來,朝楚姒行了禮,纔看着晴兒道:“老夫人吩咐了,丫環晴兒惡意污衊主子,罪大惡極,即刻打發牙婆買了。”
“奴婢情願一死……”晴兒說着也學着人要去咬舌頭,江媽媽倒是眼疾手快,上前就卸了她的下巴:“你想死,沒那麼容易。”
想也不用想,她被賣出去,一定會被買到那等最下賤的地方,受盡凌辱,至於到時候是生是死就猶未可知了。
江媽媽朝身後的人招了招手,便見兩個婆子拿了鐵鏈鐵釘和錘子來。
江媽媽朝楚姒和李瀟行禮:“表公子,小姐,你們且先回去吧,這等腌臢場面就不必多看了。”
李瀟面色白了白,以前在老家,哪裡有這些事情。
“瀟表哥,走吧。”楚姒看着愣住的李瀟道。
李瀟轉頭看着楚姒,見她一張小臉上只略有疲憊之色,卻不見驚懼害怕。不由鎮靜了些,點點頭,跟着楚姒一道出去了。
幾人纔出了院子門口,便聽到裡面傳來晴兒的慘叫聲。
“這是……”李瀟頓住腳步,綠芽卻道:“這是對付刁奴慣用的法子,用鐵釘將鐵鏈生生穿入人的手臂和腿,防止逃跑。”
綠芽才說完,李瀟便覺得一陣噁心,人一晃也差點摔在了地上,好在綠芽及時扶住。
“小姐,奴婢送表公子回院子吧。”綠芽焦急的看着楚姒。
楚姒看到綠芽眼中流動的情意,心中微嘆,點點頭:“去吧。”
李瀟只覺腦袋裡一陣眩暈,被綠芽攙扶着走了也沒知覺。
春枝跟在一側:“姑娘,您說咱府裡還有養蠱之人嗎?”
“有。”楚姒想起楚黛兒:“不過不用擔心,這段時間她不會再有動作。”她也不敢再有動作,老夫人約莫也察覺到了,不過她這樣關起門來處置。想來把楚黛兒也不會如何。
走了一段便見婆子攙扶着面色蒼白的秦雪回來了,幾人剛好撞見,秦雪瞪了眼楚姒:“蓁蓁呢?”
“被祖母打了十個板子,現在應該被丫環們擡回去了。”楚姒道。
秦雪只覺得腦袋又是一暈:“你的丫環不是說你去長樂庵了嗎?”秦雪咬牙切齒。
楚姒淡笑:“丫環記錯了日子,是過幾日去長樂庵,今兒我只是在後院走了走,丫環誤以爲我出去了。”
秦雪聽着她這番解釋,已經氣得不想說話,擺擺手讓婆子趕緊扶着自己走,楚姒卻又開口:“對了母親,今日之事你回去要替蓁蓁好好梳理一下,可別做了冤大頭。”
“你什麼意思?”秦雪不解,楚姒莞爾:“母親這般聰明的人,一問便知。”
秦雪盯着楚姒看了半晌,見她不似撒謊,這才讓人攙扶着趕緊回院子去了。
春枝跟在楚姒身側,越發不解:“小姐怎麼還處處幫着大夫人和二小姐了?”
“劍雖鈍,卻也可傷人。所以當然是要握在自己手裡的好。”楚姒道,望着這一路上的積雪,神色微沉,還好有林清愚派來的人暗中跟着,不然今日,包括自己在內,所有人都要被楚黛兒算計了。
楚姒低着頭想着今天的事兒,卻沒察覺到不遠處炙熱的目光。
春枝發現後,那人卻只是擺手不讓她出聲,春枝這才低下了頭,小聲提醒道:“小姐,老爺和八皇子在湖對面。”
楚姒腳步微微頓住,轉頭朝湖泊對岸看去,正見趙煊逸朝這裡看過來,對上他炙熱的目光,楚姒皺了皺眉頭,微微行了禮便打算提步離開,卻聽到趙煊逸出了聲。
“楚大小姐。方纔聽韓敏韓大人說,後院發生一樁有趣的事情。”
趙煊逸隔湖喊話,讓楚姒越發覺得惱,只得從前面的廊橋走了過去行了禮。
楚秉鬆顯然也知道了後院發生的事,看着楚姒的眼神彷彿要吃了她一般。
趙煊逸看着她:“聽說你還提議繁兒去南郊別院休養,我都未曾想到,你倒是想得周到。”趙煊逸的目光死死鎖在她身上,幾日不見,她好似消瘦了些,面色微微有些白,卻依舊不掩飾她的美好。
楚姒低垂着眉眼:“臣女只是恰好提了一句罷了,若是側妃娘娘跟小皇子都能安然無恙,臣女便安心了。”
本是好話,可趙煊逸卻聽得分外惱怒,她面對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竟一點也不吃醋麼。
“聽說那日出去還遇到了林世子?”趙煊逸自己都沒察覺到話裡的醋意,倒是慣會察言觀色的楚秉鬆微微擡起了頭。
“恰好碰到而已。”楚姒真是一刻也不想多留:“臣女不打攪八皇子了。”說罷,朝幾人都行了禮。轉身便匆忙離開了。
趙煊逸面色更冷,似乎周身都開始散發出寒意:“楚丞相,我方纔吩咐的,你可都聽清楚了?”
楚秉鬆想起他剛纔的話,縱然不願意,也只得點頭:“八爺放心,奴才一定會仔細搜查,若是查出誰敢包庇南疆叛逆,定不輕饒。”
“那就好,如若等到被人查上門,可就不是今天這樣的小打小鬧了。”趙煊逸的態度比方纔更冷,說罷,一甩袖袍便離開了,韓敏看了眼楚秉鬆,也跟着走了出去。
楚姒快步回了逐錦閣,確定趙煊逸還是理智的沒有追來,這才稍稍鬆了口氣,不過她這氣還沒吐順,就聽見丫環道:“小姐,不知何人使人送了一大箱子的脂粉來,點名要給您。”
楚姒眉心又是一跳,讓人將脂粉一盒盒打開,才見竟全是那日她隨手在路邊鋪子買的脂粉同款。
“難道是世子爺?”小福兒端了茶過來,看着那脂粉驚喜道。
楚姒微微搖頭,若是林清愚,他定然不會這般遮遮掩掩:“既然不知是何人送來的,便全扔了吧。”
“小姐,這可都是上好的脂粉呢。”小福兒看着那些脂粉心疼道。
楚姒瞧了瞧她,笑道:“你既喜歡,便都送給你吧。”
“當真?這麼大一箱子都給奴婢?”小福兒驚喜道。
楚姒頷首,小福兒差點蹦起來:“就知道小姐最好了。”一邊嘀咕:“左右這些我也用不完,我拿下去分給院裡的其他姐姐妹妹。”說罷,便歡歡喜喜的下去了。
楚姒見耳根子清淨了,便也讓侯在一旁的春枝下去了,想想今天的事,頭疼的揉揉眉心便兀自往裡間而去,才進屋,便警覺的嗅到一絲熟悉的清香,再接着,她便被人直接攬在了懷裡,滾在了牀榻之上。
“你怎麼……”楚姒驚愕的看着面前的人,微惱的瞪着他。
林清愚一臉擔心:“我聽人說你有危險,便急忙來了,姒兒,你沒事吧?”
楚姒嘴角抽抽,他嘴角分明藏着笑意,哪裡來的擔心:“你把我鬆開我就沒事了。”
林清愚耍賴似的將下巴蹭在楚姒的臉上:“不行,那樣我就有事兒了。”
“林清愚,你別得寸進尺……”楚姒話還未說完,便見林清愚已鬆開了手,落寞的站了起來:“對不起,我以爲你能接受我了,我以爲我在你心裡,跟別人是不一樣的,沒想到……”
“我不是這個意思。”聽着他傷心的話,楚姒的心也跟着揪起來了,哪想她這話才說完,這傢伙又如方纔一般粘在了她身上:“我就知道你心裡有我。”林清愚的話帶着一絲玩笑,卻是真正的慶幸,一顆心也落回了肚子裡。
“雖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不過我隨時都在,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都會給你。”林清愚將她攬在懷裡,聲音低啞道。
楚姒感受着他身上傳來的溫熱:“我們相識不久,你爲何待我如此。”
林清愚笑笑:“我也不知爲何,你信命嗎?”
“我只信我自己。”楚姒聲音微冷。
林清愚卻將她的手拉起放在自己心口:“除了你自己,你還可以信我。”
楚姒咬脣,擡眼便撞進他滿是寵溺的眼裡:“是嗎?可是在我眼裡,你根本看不透,甚至於,你到底還有多少重身份我都不知道。”
林清愚輕笑:“之前我送你的紫玉呢?”
楚姒不解:“在枕頭下面。”
林清愚將那紫玉拿出來。放在楚姒面前:“一看就知道你不如我喜歡你那般喜歡我。”
楚姒淡淡盯着那紫玉,林清愚也慢慢轉動着那紫玉,慢慢的,從某個角度去看,那紫玉中竟嵌着一個奇怪的圖案。
“這圖案是……”
“我的另一個身份。”林清愚道:“這是我備用的閣主令牌,你擁有這塊令牌,也能享受跟我同等的權利,包括讓無極閣的人替你去菜市場買菜,來家裡繡花,亦或是解散無極閣,都可以……”
楚姒嘴角微揚:“那我還要你做什麼,要這塊令牌就可以了。”
林清愚聽罷,翻身便壓在了楚姒身上,微薄的嘴角勾起一絲邪氣:“擁有這塊令牌,就等於擁有了我,我纔是這無極閣最大的寶物,姒兒,你這麼聰明。不會丟了西瓜去撿芝麻吧。”
楚姒見他如此,嘴角揚起來:“也許我喜歡另外一個西瓜……”楚姒的話還沒說完,炙熱的吻便纏了上來,讓她幾乎不能喘息。
從一開始的抗拒,再到陌生,最後演變成現在的享受,楚姒自己也覺得奇怪。跟林清愚,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太多防備,與他變成如今這般,更有一種‘與君初相識,猶似故人歸’的踏實。
一吻罷,楚姒面色微紅,殷紅的小嘴張着微微喘氣。林清愚看着她不由入迷,身下也疼得緊,懊惱道:“還要在等一年,等你再長大些,嫁給我,我們就可以開始瘋狂的生孩子了……”
楚姒聽到最後一句。臉色騰的一下漲得通紅:“你……”他這話還沒說完,林清愚便直直的倒在了她身上昏死了過去。
楚姒手微微顫抖起來:“清愚?”
“我沒死,就是有點兒累,這幾日怕要在你這裡躲躲了。”林清愚啞着嗓子撐着說完,便徹底的陷入了昏迷。
楚姒趕忙將他推開,將他的腰帶解開,果然不出所料,他用了大量的檀香來掩飾身上的血腥味,可裡面的白色裡衣卻差不多都快染紅了。
楚姒恨得咬牙,他真當自己是神仙,怎樣都不會死的麼!
但是,皇帝到底讓他做什麼,爲何每次回來,都渾身是傷!
楚姒第一次覺得眼眶有些澀,或許是前世的眼淚都流乾了,她竟忘了怎麼哭。
楚姒取了水將他的傷口用手絹小心清理乾淨,又取了藥膏仔細將傷口塗好了,這才安了心。但是問題來了,他的衣服已經被血染透了不能穿,她這裡又沒有男人的衣服……
“小姐,榮華院來了消息。”外面傳來春枝的聲音。
楚姒忙直起身來:“在外頭候着,我一會兒出來。”
“是。”春枝應着,沒有進來。
楚姒看了眼牀上未着寸縷的人,翻了一件自己未曾穿過的白色裡衣,在身形高大的林清愚身上比了比,有些想笑,但沒有別的法子,只得給他換上了,又費力的將他推到牀中間,拿被子蓋好,將自己的湯婆子也暖了放進去,這才放下帷幔,安心走了出來。
“你在門口守着,沒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進去。”楚姒吩咐着春枝。
春枝覺得有些奇怪。卻忍下沒有多問。
楚姒走到花廳時,便見江媽媽已經在等着了。
“江媽媽。”
江媽媽瞧見楚姒過來,上前見了禮:“小姐,老奴是來傳老夫人話的。”
楚姒在暖榻上坐下,淡淡道:“您且說吧。”江媽媽看了看楚姒,道:“老夫人說,從今兒起,後宅中饋由您掌管。”
楚姒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頓:“我從未學過學過管賬,怕是會出紕漏,母親不是管得挺好的麼?”楚府的這一筆爛賬,還不知道要填進去多少銀子才行,老夫人倒是一刻不停的想要將侯夫人送來的那一箱子東西套走。
江媽媽笑笑:“老夫人說了,你遲早也要學的,一年之後您便要出嫁了,到時候若是不會管家,豈不是叫人笑話了,說我們楚府連個嫡女都調教不好?”
楚姒還要開口,江媽媽立馬又道:“老夫人還說了。二小姐如今捱了板子躺在牀上,四小姐因爲此事受了驚嚇,所以老夫人讓她去家廟住上幾天,家裡能幫得上她忙的便只有大小姐您了。”
楚姒看着江媽媽:“若是如此,那我就代管吧。”楚姒見她把話都說死,也不再爭辯,不過讓她管家,後果是什麼她可不敢保證。
見楚姒應下了,江媽媽忙道:“還是大小姐貼心。”
“對了,四妹妹什麼時候啓程?”
“明日一早。”江媽媽道。
楚姒頷首,看來這兩件事老夫人心裡已經有數了,對於楚黛兒,這次的懲罰大過警告,看來老夫人打算棄用楚黛兒了。
“白雪姐姐可還好?”楚姒又問道。
江媽媽點點頭:“還好,只是受了些驚嚇,不過好在那養蠱之人已除,倒不用怕了。”
楚姒頷首,江媽媽也告辭了。不一會兒綠檀便從外頭回來了,瞧見江媽媽忙行了禮。
江媽媽看着風塵僕僕的綠檀:“你不在院裡照看小姐,跑哪兒去了?”
江媽媽語氣有些嚴厲,衆人也都知道她待下人素來嚴苛,綠檀便也沒多想:“小姐讓我將新繡的手帕拿去送給雲小姐。”
“是嗎?”江媽媽眼中已有異色,不過卻馬上恢復正常,道:“你也是小姐身邊的二等丫環,以後這等跑腿的事讓下面的人去做就是了,你安心伺候主子。”
“奴婢記住了。”綠檀忙道,見江媽媽走了,才匆匆進了屋。
“小姐,我回來了。”綠檀笑嘻嘻的,顯然是有所發現。
楚姒看了眼春枝:“春枝,你去榮華院悄悄打聽打聽,看四小姐是自己要去家廟的,還是老夫人安排的。”
“是。”春枝應聲,也跟着出去了。
楚姒將花廳裡的人都打發走了,這才道:“說吧。”
綠檀饒有興趣的坐在一旁暖榻上。給自己倒了被熱茶,又塞了個酥餅在嘴裡,快速的嚼了嚼才道:“我跟着那個王八羔子,那是一刻也不敢眨眼吶,飯也沒敢吃水也沒敢喝,就怕不小心讓這傢伙給溜了。”綠檀說着,又將一整塊的酥餅塞進了嘴裡,楚姒看着都怕她噎着,又給她倒了杯茶,並讓小福兒去廚房準備飯菜。
綠檀嚥下嘴裡的酥餅,這才笑道:“您知道我跟着那鱉孫,發現了什麼麼?”
“什麼?”
綠檀將臉湊過來,神秘兮兮的看着楚姒:“那犢子居然就住在京兆尹大人附近的宅子裡,本來那些下人死活拉着不讓,可他倒好,非要去住,還大放厥詞,說不會放過韓敏大人云雲。”
“然後呢?”楚姒繼續道。
綠檀這才說起重頭戲:“然後我就找人盯着他,悄悄給韓大人提了醒,韓大人是聰明人,應該不會再被他所害,至於那個喬八,根本不用我說什麼,他還整日在那賭館裡賭錢,遲早被楚其泰給逮到。而且您不知道,那楚其泰好像不行了。”綠檀詭異的笑看着楚姒。
“不行了?”楚姒從綠檀詭異的笑容裡看出一些端倪。
“對,就是不行了,他回了京城以後,立馬叫人喊了二十個姑娘,足足二十個啊!前面十五個他還夯哧夯哧的,到了後頭……”綠檀樂得說不出話:“到了後頭,就開始罵娘,然後請大夫,然後大夫也被打了出來哈哈,那傢伙的命根子肯定是被玩壞了。”綠檀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楚姒見她如此,滿頭黑線,她來楚府之前,難不成是在青樓做保鏢的?
“這事應該不久就會傳到楚秉鬆這裡來。”楚姒道,若是楚其泰能治好,那他就還是楚秉鬆的好兒子,若是治不好,以楚秉鬆薄情的性格,只怕就只是個累贅了。
“你繼續讓人盯着,有消息回來稟報,過幾日咱們就要讓他弄出點響動來。”
“過幾日?”綠檀驚訝的看着楚姒:“我還以爲你要慢慢玩呢。”
楚姒看着興致正濃的綠檀,身子微微往後靠了些:“他不過餐前甜點,要慢慢玩的戲在後頭呢。”
此時大皇子府,趙佑看着還有閒心在湖邊坐着喂錦鯉的趙訓炎,惱道:“你倒還有閒工夫喂這些魚,我都要被楚其泰那個老傢伙氣死了。我讓他去問問楊府的意思,再暗中敲打敲打,他倒好,讓人直接去楊府門口喊本皇子要娶楊府的表小姐,最主要的是還連楊府的大門都沒進去就被人給轟走了,你說說,這讓我的臉往那兒擱?”
“楚秉鬆是變蠢了些,不過拒絕你的是楊家那個妮子。”趙訓炎淡淡道。
“那、那怎麼辦?”趙佑道:“難不成本皇子還成了連一個小破丫頭都能嫌棄的主兒?”
“急什麼。”趙佑笑道:“我聽說過兩日京城裡又要辦花燈節,往年那妮子都會租船去遊湖,你若是真想娶她,辦法多的是。”
趙佑聞言:“當真?”
“那是自然。”趙訓炎神色悠閒,直到逍遙王府的人匆匆過來。
“怎麼了?那東西她收下了嗎?”
“收是收下了。”那侍從道,趙訓炎的嘴角微微勾起,卻又聽他道:“不過她全部賜給了下面的丫頭們。”
趙訓炎的笑容頓時僵住,方纔還溫和的眸光立刻變得陰冷:“她倒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來人,去封了那脂粉鋪子。”
“那她那邊……”
“找人給我盯死了,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來報!”趙訓炎惱道。
那侍從本還想說有無極閣的人守着,他們根本靠近不了,但見趙訓炎已然惱羞成怒,只得應了是。趕忙退下了。
趙佑諷刺的看過來:“怎麼,小皇叔也被人拒絕了?”
趙訓炎冷淡瞥了他一眼:“我跟你不一樣,敢拒絕我的人,我會讓她跪下來求我……”說罷,直接提步而去。
趙佑被他身上的肅殺之氣駭住,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他大膽!”
鄭雲立在後面,聽着這些話,微微垂下眼簾。
到了晚上,楚黛兒便獨自過來了,楚姒似早料到她會來一般,已經讓人備好了茶在花廳候着了。
楚黛兒見此,輕笑:“大姐姐就是大姐姐,尋常人果真比不得。”
“我有一點想不通。”楚姒看着楚黛兒:“爲何你要將下蠱蟲這件事繞得這麼複雜,將李瀟和蓁蓁,甚至下面的丫環全部都牽扯進來,甚至於,你還想把祖母身邊的人也牽扯進來。”
楚黛兒笑看着楚姒:“大姐姐當真不明白嗎?”
楚姒輕笑:“這問題我想了一下午,看到你進來的時候才終於相通了。”
“嗯?”
“因爲你只是你。你畢竟只有十二歲,很多事情想不細緻也是理所應當。這件事,若是換我來做,不會漏出這麼多馬腳,還讓所有人都能發現。”
“可最後確認是我的,除了那個巫師,不就只有大姐姐麼。”楚黛兒悠然笑道。
“祖母呢?”
楚黛兒面色微黯,旋即笑起來:“看來你打發去榮華院的丫環沒能問出來,那我也不告訴你了……”
“是因爲你生母。”楚姒直接道,看到她面色變了,便知自己是猜對了:“你生母除了是南疆人,還有別的身份,祖母之所以讓你去家廟,更多的是避嫌,而不是發現了你就是那養蠱之人。”
“大姐姐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楚黛兒笑看着楚姒。
楚姒輕笑:“那你且試試。”
楚黛兒笑出聲來,銀鈴般的聲音十分悅耳,伴隨的卻是她眼中的殺意:“你以爲我不敢麼?不過我暫時不會這麼做,若是你死了。我拿什麼去跟清愚做交換,讓他娶我。”
楚姒手心微緊:“你確定他會娶你?”
“不確定,但我知道,你們是同一種人,所以我要先拿你做實驗。”楚黛兒微微揚着尖尖的下巴,看着楚姒道:“你的綠芽這麼晚還沒回來,你不覺得發生了什麼事兒嗎?”
楚姒聽罷,面色陡然沉下:“你對她做了什麼?”
楚黛兒嘴角勾起:“幫她實現了願望而已,不過若是你答應我兩個條件,也許我可以阻止馬上要去捉姦在牀的李夫人,保住你那個丫頭一條命,據我所知她可是從小跟着伺候你的,你能活到現在,她功不可沒。”
“什麼事!”楚姒面色冷沉。
楚黛兒起身,走到楚姒跟前:“我還從來沒見過大姐姐這般擔心人的樣子,真是有趣。”楚黛兒掃了掃這屋子一眼,鄙夷道:“第一件,把清愚送給你的紫玉交出來。你一個只知道繡花的深閨小姐,不配擁有它!”
“第二件呢?”
“看樣子你並不是很在乎清愚,也是,傲氣如你,也許還想着入宮做貴妃呢,不過若是那樣,最好不過。”楚黛兒諷刺完才繼續道:“第二件事對你來說也不難,要麼跟安平侯府退婚,要麼求安平侯,讓我也嫁入侯府,我爲正妻,你爲妾!這樣簡單的事情,換你親如姐妹還對你有恩的丫環一條命,不算過分吧。”
“哦,是嗎?”楚姒的神色忽然變得輕鬆:“原來你針對我,只是因爲林世子。”
楚黛兒嘴角勾起:“倒也不全是,不過你不需要知道理由。”楚黛兒湊到楚姒跟前笑道。
楚姒輕笑:“若是我不答應,你就取綠芽性命?可還有別的把柄?”
楚黛兒見此。面色微凝:“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屋外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只不過您下次在威脅人之前,先把這把柄給抓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