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昊澤將她扶進一個偏廳裡,端來一杯熱茶給她。
“喝點熱茶暖暖身子。”
何蔚藍笑笑,接過茶杯,水霧氤氳中,一張俏臉略顯失色。
凌昊澤看了她一會兒,說:“我一直在擔心你會不來。”
何蔚藍看着他鬆了一口氣的神色,只覺得心裡難受,卻不得不強顏歡笑。
“我們約好的。”
“是啊,我們約好的。所以即使我擔心,可還是堅信你一定會來的。”
何蔚藍沉默下去,沒有再說話。
凌昊澤看着她憂鬱的側臉,到底是沒有按捺住心底裡的衝動,捧着她的臉,輕輕的轉過來,輕聲問:“藍藍,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其實,他這樣問的時候心裡已經發慌了,不,或許從很早以前,他的心裡就已經開始發慌了,只是他故意無視罷了。
肌膚相觸,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手在微微顫抖着,他在害怕,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從來不知道失敗是何物,在她面前竟然害怕,像個孩子般。
這個時候,她應該輕聲安慰他,讓他不要擔心,讓他放寬心,可是她說不出話來,看着他熟
悉的眼神,她的視線慢慢模糊起來,心一點點的抽痛起來。
她沒有辦法用謊言安慰他,她甚至不敢擡頭看他。
“對不起。”
她低下頭去,聲音哽咽,兩滴清淚滑下,砸進茶杯裡,激起兩個深深的小漩渦,晃動的茶水
映照着她悲痛憔悴的臉。
凌昊澤的眼睛暗了暗,卻是什麼也沒有說,手慢慢的從她的臉頰滑落,拿走她緊握在手裡的
茶杯,放到茶几上。
他背對着她,何蔚藍看不清楚他臉上的神色,但見那挺拔的背透着一股蒼涼和憂愁。
“昊澤,我……”
“你來了就好了,別的什麼也不要說了。”
凌昊澤不等她說完,微笑着打斷她。
何蔚藍一愣,正要開口說話,門被推開了,方智傑走了進來,手裡拿着一個盒子,他看了看兩人,笑着對何蔚藍道:“何同學,還認得我嗎?”
何蔚藍知道他在拿上次見面的事調侃她,尷尬的笑笑,“上次真的不好意思。”
方智傑笑笑,看了眼她身上的禮服,愣了愣,看向凌昊澤,笑道:“昊,你白費心思了。”
何蔚藍正疑惑時,只見方智傑從從盒子裡拿出一條禮服,雪白的公主服。
“這是昊特意爲你準備的,看來是用不上了,不過你的禮服也很美。”
何蔚藍這纔想起來他剛纔似是說過這事了,頓覺的不好意思,對凌昊澤歉聲道:“我不知道
你還準備了禮服。”
凌昊澤笑笑,把禮服收起來,裝到盒子裡,遞給她。
“沒關係,以後穿也可以。”
方智傑的眼睛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何蔚藍,笑道:“何小姐是精心打扮而來的,看來何小姐
也很期待今天的宴會。”說完,撞了撞凌昊澤,“哥們,有戲哦!”
何蔚藍低垂着頭,所以他們並未發現她眼睛裡的一抹悲色。
方智傑待了一會兒便出去了,走之前對凌昊澤,道:“伯母正在四處找你呢。”
凌夫人?!
何蔚藍一驚,天啊,她怎麼把這麼個重要的人物給忘了呢?!
“我帶你去見個人。”
何蔚藍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他拉着走了出去。
“等等,昊澤,你要帶我去哪裡?你要帶我去見誰?”
凌昊澤的語氣帶着絲焦急和喜悅:“一個對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何蔚藍一愣,難道是凌夫人?!想起凌夫人那趾高氣揚的模樣,何蔚藍心裡便犯怵,拖着他
不願意走。
“昊澤,你、你突然帶你去見你母親做什麼?”
凌昊澤愣住,看着她,疑惑的問:“你怎麼知道我帶你去見的人是我母親?”
他肯定自己沒有告訴她說那個人是她的母親。
何蔚藍正支吾着怎麼回答時,一道聲音突地插了過來。
“因爲我們很早就認識了。”
何蔚藍一聽這聲音,身子便是一顫,轉頭看去,只見凌夫人正朝他們走來,依舊一副高貴尊
榮的模樣。
凌夫人在他們面前停下,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何蔚藍,笑道:“我們還真是有緣,竟然能在
這裡遇見。”
她雖然是笑着說的,面容看上去也和藹,但是何蔚藍卻從那雙眼睛裡捕捉了不悅,她笑笑,
禮貌的打招呼。
“阿姨好。”
凌昊澤看着兩人有些驚訝的道:“沒想到你們兩個竟然認識?!”
凌夫人看了兒子一眼,說:“你纔多大啊,沒想到的事情多着呢,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凌昊澤笑笑,然後把何蔚藍拉到身邊,對凌夫人道:“即便你們已經認識了,我還是要向您
介紹一下,媽,這是何蔚藍,”說完,目光溫柔的看了何蔚藍一眼,說:“對我而言,是和您一樣重要的女子。”
何蔚藍閉上眼睛,只覺得心痛得無法呼吸了。
凌夫人的眼睛裡飛速的掠過一絲陰鷙,很快,所以誰也沒有捕捉到,只是臉色明顯的不悅起
來。
“媽,既然你們都認識了,那您應該知道藍藍是多慮優秀善良的一個女孩子……”
“你就是因爲她才放棄去英國的?”
凌夫人突然問,聲音略顯尖銳。
凌昊澤一怔,微微沉了臉,“媽,你怎麼又提那個?”
何蔚藍也只是從邡昀口中得知他放棄去英國讀書,此刻,也忍不住問了一句:“是真的
嗎?”
凌昊澤不想給她太多的負擔,笑笑說:“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你沒有關係。”
凌夫人看着兒子竟然如此維護何蔚藍,心裡翻涌的那股怒火直直的朝頭頂衝去,就是這個外表清楚其實骨子裡狐媚的下賤女人迷惑他兒子,讓他兒子沒有心思學習,所以高考纔沒考好的嗎?就是這個沒爹沒孃的孤女讓她們母子的感情出現裂縫,甚至差點決裂的嗎?就是這個陸家的見不得光的私生女煽動他兒子,讓他兒子不惜離家出走嗎?
真是一個狠毒蛇蠍的女人!
何蔚藍夾在他們母子之間,只覺得渾身不自在,想要儘快逃出這種尷尬凝滯的氛圍,她的心
聲似是被老天爺聽到了,立即便跑過來一個人,把凌昊澤叫走了。
凌夫人對兒子,道:“你先去忙,我和藍藍先聊會兒。”
凌昊澤點點頭,對何蔚藍道:“我很快就過來。”
凌昊澤剛離開,凌夫人的臉色立即就變了,對何蔚藍道:“跟我來!”
何蔚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跟了過去,剛走進休息室,只覺得一陣厲風迎過來,她本能的閉上眼睛,下一刻,頭髮便被狠狠的扯住了。
凌夫人完全沒有平日的高貴優雅,儼然一個瘋婆子似的拽着何蔚藍的頭髮。
“踐人,和你媽一個樣,淨會做些勾當男人的爛事!”
何蔚藍被她甩在沙發上,只覺得頭髮似要掉了,火燎一般的疼。
“我告訴你,你媽上輩子沒能進陸家的門,你這輩子也別想進我凌家的門!也不看看自己是
什麼身份,一個私生女,竟然還想進我凌家的門,說出去都讓人笑掉大牙!”
何蔚藍擡頭看着她,糾正道:“我不是私生女。”
凌夫人尖利的哼了一聲,“也就文琴那個傻女人相信你不是陸家的私生女!”
何蔚藍從沙發上的站起來,冷聲道:“你罵我可以,但是我不許你侮辱我母親和陸家。”
時間緊迫,凌夫人也不想多費口舌,直接道:“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想做我凌家的媳婦,你還不夠資格!希望你有自知之明。”說完,走到她面前,整了整她的頭髮和衣服,語緩和道:“不過,今天這個宴會,我兒子是花了心思的,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希望你能好好配合他,不要讓他在親朋好友面前失了面子!”
凌昊澤是在洗手間裡找到何蔚藍的,彼時她正低頭洗臉,脖子上絲巾滑到了肩膀處,潔白的後頸上幾塊淺淡的痕跡,如同泛着冷光的利劍,刺得他的胸口生疼。
何蔚藍擡頭看到鏡子的人,嚇了一跳,下一瞬便立即拉好了絲巾,轉過身子,臉上的神色多了些躲閃。
“你來多久了?”
凌昊澤很快就掩飾好自己的情緒,笑着走上前,撥了撥她的頭髮,說:“剛到。”
何蔚藍笑笑,又下意識的拉了拉絲巾。
凌昊澤看了一眼,說:“絲巾很漂亮。”
何蔚藍的神情僵了僵,笑笑,沒有說話。
凌昊澤握緊拳,眼裡迸發着幽暗的憤怒,帶着微笑弧度的脣角也一點點的抿成一條鋒銳弧度。
陸承佑,你以爲這樣做我就認輸了嗎?不,我不會認輸的,也不會輸!
何蔚藍等了一會兒,見後面沒什麼反應,不禁疑惑的轉過頭去,正對上的笑顏。
他伸出手,微笑道:“走吧!”
何蔚藍的手猶如灌了鉛怎麼也擡不起來,眼睛在接觸他的笑意時,開始發酸發漲。
她多想就這麼逃出去,逃得遠遠的,那樣她就不會再受這樣的煎熬了。
可是,她不能逃,至少,現在她不能逃。
只是片刻的時間,但是無論是對於等待中的凌昊澤,還是煎熬中何蔚藍都漫長無比,最終,
她還是伸出手。
凌昊澤握住那隻柔軟無骨的手,溫柔而堅定,就像是握住了全世界。
當凌昊澤牽着何蔚藍走出來的時候,原本熙攘的會場頓時安靜下來,只聽見此起彼伏的抽氣
聲,所有人的眼光都被那恍若不屬人間的美奪走了呼吸,驚豔,羨慕,讚歎的眼神紛紛投了
過來。
“難道是真的嗎?昊澤真的有喜歡的女生了?”一個女生傷心的驚叫起來。
“人都帶來了,還能有假啊?”
“就是她嗎?不過,長得真美!和凌昊澤在一起,真的是一對金童玉女啊!”
一個戴黑框眼鏡的女生又扶了扶眼鏡,不似身邊兩個女生語氣的尖利刻薄,由衷的讚道,也
只有這樣的女孩才配得上凌昊澤吧!
兩外兩個女生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接着鬱悶的吃乾醋。
方智傑看到走出來的兩人,放下酒杯,笑着走了過去,挑着眉看着有點侷促不安的何蔚藍。
“昊,如果你再不請你的女伴跳舞,她的第一支舞就歸我了。”
方智傑見過太多漂亮的女人,但是何蔚藍那種始終縈繞着一股輕愁的的美還是讓他驚豔了,
如果她不是凌昊澤喜歡的人,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出手的。
凌昊澤握住何蔚藍的手,輕輕一用力,便將她摟在懷裡,看向挑釁方智傑宣告道:“她是我
的女伴,怎麼能讓你搶了頭彩。”隨即看向何以儂,笑道:“藍藍,我們去跳舞。”
舞曲早在他們進來的時候就奏響了,優美的華爾茲迴盪在大廳裡,幾對男女已經在舞池裡旋
轉起來,淡淡的燈光柔和而朦朧,唯美而浪漫。
凌昊澤拉着何蔚藍走進舞池,溫柔的摟着她的腰,下頜輕擱在她的頭頂,慢慢的前進,後退,旋轉,移動。
他已經多長時間沒有這麼心平氣和的抱過她了,答應她不見她,可是卻不能抑制如奔如泉涌的思念,多少個夜晚他驅車到趕她家門口盯着她的窗戶發呆,有時候甚至一呆就是*。
宴會開始前,他怎麼都打不通她電話,心裡的害怕,惶恐就像是毒蛇的蛇芯一樣,冰涼的舔舐着他,害怕她缺席,害怕她說對不起。
他承認,他是別有用心,要不他不會把母親也叫來,知道何蔚藍心軟,知道她不忍心傷人,
所以他要讓她在他朋友及親人面前親口承認她愛他,他知道他是在逼她,爲難她,可是他不
想輸,更不想放開她,既然陸承佑可以以佔有她的方式威脅她,爲什麼他不能利用她的善良
來拴住她?畢竟她說過想和他在一起,不是嗎?
陸承佑,我是不會認輸的,即使是逼的,我也要把她留在我身邊!
“真想就這麼永遠抱着你。”
凌昊澤在她耳旁喃喃道。
何蔚藍身體一震,腳步停了下來,慢慢擡起頭,手緩緩的撫上了他的俊臉。
多麼熟悉的話啊!只是,永遠?昊澤,我們沒有永遠,也沒有現在,一切都是一個錯誤,因
爲我的癡心妄想而造就的一個錯誤。
“對不起。”
她想說得太多太多,可是滿腔的悔恨與痛楚流到嘴邊,卻成了一句最簡單不過的話。是的,
對不起,一切的一切,通通對不起。
凌昊澤笑着搖頭,撫摸着她的頭髮,嘆息一聲。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對不起。”
見她還要再說什麼,開口阻止她,“好了,不要說了,陪我跳完這隻舞。”
何蔚藍不再說話,隨着他的舞步移動着。
會場裡昏暗的一角,陸承佑悠閒的依靠在牆上,黑色西裝包裹着他高大頎長的身軀,左手插
在褲袋裡,右手握着一杯紅酒,輕輕的晃動着,血紅的酒液在玻璃杯裡來回打着旋,妖異而
*。
陰鷙的眼睛始終追隨者舞池中移動的兩人,散發着冷冷的幽光像是黑夜裡伺機而待的野獸。
忽然從陰暗走出來一個人,低頭在他耳邊說些什麼,只見他嘴角一勾,黑眸裡狠光一現,點
點頭,來人低頭退下。
陸承佑仰頭喝下酒,又看了一眼舞池,嘴角輕勾着轉身離開。
這麼一場隆重的宴會,有人來祝福,也少不了有人看熱鬧,而祁雨露明顯就是後面一種。
她看着舞池中想擁的倆人,心情愉悅的喝着美酒,瞧着會場的佈置,必定花費了不少心血和精力,凌昊澤竟然爲了何蔚藍做到這個地步,看來他對何蔚藍真的不是一般的用心。
“凌昊澤連他媽媽都叫過來了,擺明了不是未來婆婆見兒媳婦嗎?”一個打扮亮麗的女子便吃着點心邊說。
“兒媳婦?我看不一定,你沒發現啊,凌夫人自打進會場,就沒個笑臉。”另一個女子挑眉瞥了眼凌夫人所在的方向,一嘴的不屑。
“凌夫人就凌昊澤一個兒子,就算她不同意又怎樣,到最後還不是要聽兒子的。”
“那可不一定,凌昊澤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對於凌夫人向來都是言聽計從的,哼,我看這事夠玄!”
祁雨露聽着同伴的話,嘴角輕輕一勾,忽然道:“看他們倆關係挺親密的,你們說,他們兩
人尚過*沒有?”
另外兩人一驚:“什麼?*?”
“應該不會吧,凌昊澤可是出了名的紳士,而且看那女孩,也不像是個隨便的人。”
祁雨露喝了一口酒,紅脣因爲酒液的滋潤越發顯得瀲灩,“紳士?那是表象,男人的實質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兩人見祁雨露笑得神秘,紛紛湊了過去,臉上有着挖掘重大八卦秘密的驚喜和興奮,笑
道:“雨露,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快點說來聽聽!”
“是啊,是啊!你的消息一向很靈通的,應該知道些什麼的,說出來大家一起樂嘛!”
祁雨露沒有說話,只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動着酒杯,紅脣輕勾着,望着舞池裡翩翩起舞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