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某種可能,吉爾伽美什就無法冷靜自持,他嘴脣微動想要喊雲雀的名字,可他知道房間中除了他便沒有人了,包括盥洗室內,安靜地僅有他的呼吸聲和有些不規律的心跳聲。
他抱有一絲希望地來到外面,但尋遍整座宅邸後,卻不見雲雀的身影后,思維紊亂的吉爾伽美什覺得那預知的夢境成真了,根本不給他一點反應的時間。
他獨自坐在客廳中的沙發中,垂落的金髮遮掩了他的神情,其實只要去往正確的時間,還是有機會的,可那還是他所尋的雲雀嗎?就如系統初始化了一樣,清空的不光是雲雀在異世界的所有記憶,還有多出的力量,在夢中他甚至感受不到雲雀身上原本帶有的神性。
吉爾伽美什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死衚衕,他不願就這樣放手,可也不想自己獨守這份共有的記憶,他突然想通了雲雀當初爲何會否認他的存在,也抓住了這段時間的癥結所在。那是在大千世界裡茫茫人海中,無論有多少個相似的替代品,也無法取代的唯一,但他好像犯了個錯誤,不光狠狠嘲笑了把雲雀的這份堅持執着,還在之後不知事情嚴重性用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踐踏着他的尊嚴,這是不能用愛的名義就能掩蓋過去的傷害。
然而現在才醒悟過來,是不是太晚了……
“咳咳,”管家老人在他身側三米處站定,清了清嗓子以引起吉爾伽美什的注意,“吾王。”
吉爾伽美什稍稍擡首,像是凍結了一切的冰冷眼神落到了老管家身上,使得對方不自禁地打了個顫,“什麼事。”
這幾天兩位主人間的奇怪氛圍老管家自然感受到了,那三天發生了什麼他大概也猜到了,說實話雖不知緣由爲何,他心裡也覺得有些過分,不過這不是他能置喙的。見吉爾伽美什之前似乎在尋找着什麼的樣子,又見他這副可以說是失魂落魄的模樣,老管家有些納悶,他覺得吉爾伽美什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殿下今早出門了。”身爲專業的管家,是必須要掌握主人的行蹤的,雖然雲雀經常動不動就會消失個幾天,但這次卻沒有隱去行蹤。
“……你說什麼?”
果然殿下是在置氣了啊,都沒有對吾王說明就離開了。但還好有他時刻關注着,老管家欠了欠身,說道,“他早上搭乘飛機去美國了。”他沒有說機票是跡部家的少爺準備的。
吉爾伽美什:“……”
雲雀在洛杉磯下機,辦理入境手續後剛走出出口就聽到有人喊他,在一羣接機的人中這道聲音是應直接淹沒在人聲中,不過事實上卻好像在雲雀耳邊呼喚一樣。
雲雀擡眼,準確捕捉到了人羣后站立的少年身影。
在一片語言陌生的環境中,遇到一個故鄉人還是自己熟人,雲雀的心情略有放鬆,何況對方還是特地過來接他的。
“何必這麼麻煩,你想過來的話提前跟我說聲不就好了。”麻倉好等雲雀走到跟前,才說道,“火靈來回也不過兩個小時。”
雲雀朝他點了點頭,只說,“臨時決定的。”昨天晚上和跡部景吾談完公事後,他突然提出想要出去走走,跡部景吾問他想要去哪裡,他神使鬼差般地說了美國,跡部景吾體貼地詢問是否要隱藏身份,或是用跡部家的專機也可以,雲雀拒絕了,只要還在這個世界,吉爾伽美什總能找到他,他只不過是想一個人去散心幾天。
出行意外地順利,吉爾伽美什睡得很沉,他光明正大地離開了宅邸,也未特意隱瞞行蹤。登機前,他向麻倉好留給他的號碼發了一則短訊便關了機,倒沒想到麻倉好居然會親自過來,他僅僅說了飛機降落的地點而已。
兩個同樣出色的異國少年,其中一個還是奇裝異服,自然引來了旁人的側目。略作寒暄的兩人皆不喜這種環境,默契地一同向外走去。
“你的那個英靈呢?”麻倉好邊走邊問。
雲雀一怔,微微皺眉,“……你知道?”
麻倉好敏銳地察覺到他的低沉語氣,挑了挑眉,“上次在他投影的靈魂上作了個記號,所以有點感應,他是回來了吧。怎麼了?”自從能控制靈視後,除非必要他就不怎麼使用了。
“沒什麼。”雲雀搖搖頭,避而不談。
麻倉好沒有繼續追問,帶着雲雀走到不易被人察覺的角落,設下結界,然後召出了火靈,“那走吧,帶你去帕契村玩玩。”
麻倉好在觀看同伴兼下屬進行三人團體賽的時候忽然離場,去哪裡也沒有說,連小黑炭都未帶上,回來時卻帶了一個陌生的少年,衆人大吃一驚的同時也有些疑惑,從外表看雲雀只是個普通人。小黑炭倒一點都不意外,他見過雲雀,也知道麻倉好會時不時地去找他。
麻倉好沒有向同伴解釋,只是說雲雀是他的好朋友。不是同伴,而是朋友,這令從未聽說過麻倉好有朋友的衆人更吃驚了,各色複雜的眼神紛紛投向雲雀,激進些的如麻倉好的狂熱追崇者花組更是想跳出來質問他的資格。
雲雀沒有如往常接受一些人挑釁的眼神,略顯厭煩地看向麻倉好,後者反倒有些驚訝,他很大方讓出自己的同伴給雲雀發泄,結果對方好像並不領情。
看來確實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還是有關那英靈的,這樣想着的麻倉好收斂了笑容,再次認真重複了遍雲雀是他的朋友,接到警告的幾人暫且壓下了心中的想法。
雲雀雖然認同了麻倉好,但是對他的品位卻有些不敢苟同,明明是個實力強大的上位者,卻常年披着風一吹就露光的斗篷,還有那碩大的耳環,這點吉爾伽美什也是,戴着沉重的耳飾不顯得累贅?不過這是他人的喜好,與他無關。然而當麻倉好領着他去他今晚的住處後,雲雀還是無言了,不說麻倉好怎麼不去找個適合的宅子,在路上他分明看到許多正規的旅館吧?爲什麼他會找一個廢棄多年甚至角落都佈滿蜘蛛網的破舊樓房啊?!他的同伴居然還一副習以爲常的模樣。其實這不錯了,平常他們都是露營的。
儘管如此,雲雀也不是吃不慣苦的人,風餐露宿的生活他亦經歷過,他覺得大概是麻倉好缺錢吧。
也不知麻倉好是否使用了靈視,轉了一圈後,他突然說,“對了,我還有個弟弟,去看看如何?順便吃個晚飯。”
於是又是一陣雞飛狗跳暫且不表,雲雀當晚睡在了麻倉葉等人住宿的旅館中。
接下來的幾天,麻倉好還真想當盡責地做了東道主帶雲雀到處溜達,觀風景看比賽偶爾逗弄下麻倉葉幾人,雖然有恐山安娜在場的時候大多行不通。帕契村本來是隻有通靈人能進入的,不過既然麻倉葉的未婚妻恐山安娜能進來,雲雀自然也不是問題。
作爲被麻倉好的朋友,期間雲雀不止被一撥人找茬過,尤其以x-laws爲首一行人,前兩次麻倉好還會幫他攔住,次數一多不厭其煩的雲雀終於出手,在麻倉好一行人面前。除了逃走的貞德幾人,他將上門的剩餘x-laws成員統統咬殺了。
事情發生在一個月夜下的帕契村外的樹林中,那會雲雀正在獨自散步,x-laws和麻倉好等人幾乎前腳跟後腳地抵達。殺氣沖天的雲雀幾乎震懾了所有人,恍若凝固至實質的凜冽殺意甚至嚇呆了好些人。
見狀,麻倉好神色淡淡的,他走上前,靠近了此刻顯得極度危險的雲雀,不甚在意地看了眼滿地的血腥,用舒緩的口氣說道,“終於發泄出來了?”
雲雀冷冷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他收起浮萍拐,向更深的林子間走去。
雲雀這些天沒有戰鬥,一方面他的確沒有興致,一方面也知道如果他一旦使用死氣,那麼吉爾伽美什就會馬上找到他。對於麻倉好的做法,他雖然清楚對方的好意,心中的不喜也是真實的。可他同樣也知道是時候面對了,說實話,出來的幾日他什麼都沒有理出來。他以爲他是無法原諒吉爾伽美什的,事實上他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憤怒,好像最初如火山般的憤怒都隨着那三天的黑暗沉寂下去了。但若讓他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坦然面對吉爾伽美什,那又是不可能的,彷彿缺少了某種至關重要的東西,令他有些無力。
雲雀沒有思索太久,身後突然出現的熟悉氣息打斷了他的走神。
他未作反抗,任由身後的人將自己嵌入懷中,垂下眼,他有些詫異,因爲禁錮着他的那雙手正微微顫抖着,對方的腦袋抵在他的肩上,壓抑的情緒從後方傳來,雲雀聽到吉爾伽美什啞着音低聲說道,“恭彌,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