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如晴天霹靂。
慕容筱雲瞪着圓如珍珠的雙瞳,不敢置信地望向東方孝宇,清澈攝人的目光忽而一暗,那雙仿似星子的雙目,似乎是要碎了,靈光散盡。
突然起了大風!
惡詫的風聲襲來,掃蕩着這簇相擁在一起的軍營,皮革的營帳被風掀起,發出狂嘯般的聲音。
“呵,東方孝宇,連天都怨你所爲,你竟然可以如此鎮定。手段殘忍如你,你的良心卻沒有半點不安,反而笑得那般風清雲淡,漠然如常。”她的心驀然微微冷笑了一聲,不由嘲諷起這個把她的真心當成驢肝肺的男人。
慕容筱雲流光失散的雙眸裡,突然精光一聚,仿似最璀璨又最高貴的夜明珠,在東方孝宇籠罩而來的黑暗中,光彩奪人,嘴角間不經意地閃過一絲笑意。
她迎上東方孝宇風清雲淡的雙目,微笑着相迎,不畏懼,不慌亂,反而異常鎮定,淺淺笑意中盡是她對他的嘲諷。
東方孝宇突然一怔,心中最軟的地方猝不及防地閃過一絲疼痛,不知是怕了,還是內疚了,心緒頓時風起雲涌,卻又以眼間風清雲淡的笑容掩飾着內心的慌亂。他努力地笑着,目不轉睛地與慕容筱雲對視。
無聲無息中,倆人似是展開了一場永無休止的戰爭,相撞的目光裡盡是笑容,卻如同燃燒着的熊熊烈火。
而真正被灼燒的那個人,是終於再沒有膽量繼續對視下去的東方孝宇,他急忙地移開視線,閃躲開她那靈光閃閃的目光,沉吟片刻,又故作鎮靜說:“三十萬大軍既然願意倒戈與敗戰而退的慕容宏偉,其軍心必定上下一致。倘若,連雄心壯志的慕容宏偉也亂了心緒,他還能怎樣帶兵打仗,殲滅我軍?暫且不說五十萬對三十萬,誰略勝一籌,光是讓慕容宏偉看見自己的兒子女兒亂倫,就足以讓他先敗下。”
慕容子鴻劍眉一挑,怒不可遏地罵道:“東方孝宇,你這不忠不義的小輩,若不是你安cha了杜雲謙那小兒在軍中作細,你又怎麼可能戰退我爹。你這個卑鄙小人,不顧手足之情,覬覦整個北國江山。皇上既然已立三皇子爲太子,你
七皇子就應以兄長爲尊,你卻做出如此不忠不義之事,你必定會遭到天譴的。”
風聲迴旋,颶風吹起滿地沙塵,夕光的光輝在沙塵中穿插而來。
帳外的天空,荒漠的灑下落日的殘輝。
光影之中,東方孝宇的身影頎長地投在帳營之中,鎧甲上反射着萬丈光芒。他,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卻露着勝而不驕的笑容,“素有耳聞,慕容少將精忠報國,肝膽仗義,一身熱血。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少將你自身都難保了,卻心繫着國家安危,實在讓我佩服。可是,你錯了。站在你身前的不是亂臣賊子東方孝宇,而是蕭國之後,我身上流着杜家的皇室血脈,當然要爲已亡的蕭國報仇血恨。”
慕容子鴻眼中的精光一聚,頓時覺悟般地醒了。聽聞東方孝宇的話,這一切就都合乎情禮了,身爲副帥的杜雲謙將軍、皇城中的御林軍統領杜雲若,還有他這個假皇子,以及皇帝當年從蕭國帶回來的容妃?
慕容子鴻不敢置信地望着東方孝宇,驚呼道:“這天下……”後面的話,如同流沙般咽回他喉。
東方孝宇謙謙而笑,接上慕容子鴻的話,道:“這天下,很快就要易主他人了。當年慕容宏偉領兵攻佔我蕭國,一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如今,正是你們慕容家還債的時候到了。”
他的語氣越來越邪惡,冷漠無波的雙眸越來越凶神惡煞,早已將慕容筱雲拋之腦後,一聲令下道:“雲君,侍候着慕容大公子和慕容四小姐。好戲……很快就要上演了。”
慕容筱雲思緒着,臉上卻不動聲色,死寂地望着面目猙獰的東方孝宇。
赫赫地風聲擠進帳營裡,尤如利刃般刮在慕容筱雲的頰面上,刺辣辣地疼。她的心裡淌着血,疼得那般刻骨銘心。可她的目光卻似是一把無影的刀,狠狠地劃破了東方孝宇的心。
他不再看她,隱忍着一股莫名地疼,移開視線,淡淡地道:“雲君。”
杜雲君與東方孝宇心靈相通,一句語氣甚淡的輕喚,既讓她懂了他所有的意思。她從懷裡掏出一枚赤色藥丸,拈在纖纖柔荑上,
矜莊地笑了,“素聞慕容少將意志堅定,曾被鄰國俘虜,終日受皮鞭之苦,卻沒有半點屈服之意,並且還死裡逃生,又回到了北國。所以,君兒爲少將準備了一枚噬骨奪心丸。服下此藥,既可神志不清,即便是你的親妹妹,你也認不出來。”
慕容子鴻不矜不盈地道,“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赤色的鎧甲在夕陽中折射出血一樣腥紅的光輝,紅得奪目,紅得驚心動魄。他奪下身側已成爲叛軍的小卒腰間所佩的大刀,正要一刀抹向脖子之時,卻發現健魄有力的雙臂頹然一軟,連握刀的力氣也消失怠盡。那雪亮的大刀就那樣猙地一聲掉落在地面。他倏地一驚慌,不解道:“這是什麼毒?”
杜雲君依舊是淡淺如風的笑容,輕聲道:“沒有什麼,只是不想讓你自刎罷了。放心,服了這枚噬骨奪心丸以後,你又可以恢復體力,尤如生龍活虎,會有用之不盡的力氣。”
幕容子鴻只是不想傷害自己的妹妹,故而選擇自刎,然而此刻他動彈不得,尤如一副活木偶,任人擺佈,他痛心地望向妹妹,不禁失聲,“雲兒,對不起……哥哥保護不了你……”
慕容筱雲輕輕搖頭,尤如清晨裡玫瑰般鮮嫩欲滴的雙脣輕輕一蕩,嫣然笑意由此盪開,那額頭的珍珠流蘇,撞出繞耳的聲音,如同珍珠落玉盤般清脆。她笑說:“不,雲兒不怪你。”
東方孝宇背過身,不容他們傾訴衷腸,擡起右臂凌空一扇,比劃了一個果斷決絕的姿勢。
很快,杜雲君屈起纖纖柔荑,隔空一彈,但見半空劃過一道美麗的弧度,那粒赤色藥丸便順利地擠進了慕容子鴻的咽喉。
也許,下一刻纔是真正的劫難。
慕容筱雲做好了種種迎接它的心態,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劫難比預期中還要不可思議。
不一會的功夫,從小疼她護她的慕容子鴻,尤如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兇殘,變態,目露殺念與詭異之態,一步一步地向她bi近。鎧甲上,赤色的紅光蓋住了她的視線,光影之中,她只看見慕容子鴻的整個輪廓,黑丫丫的,像一座山頭,緩緩地向她移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