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筱雲啐曜朗星的眼中,驚慮一閃。
東方孝宇今年十九風華,其餘同年的兩個皇子都被皇帝賜婚了。
難道,皇帝也爲他選好了姑娘了嗎?
驀地,她一幀華彩的身影徒生傷感,涼風掠過,她熾熱的靈魂浸入緘默。
然而,她猜錯了,倘若是東方孝宇選王妃還好。即使是她沒有做他正室之位的機會,也還可以繼續以清白之身愛他。
東方孝宇又說:“慕容大將軍剛把三小姐給嫁出去,現在又急着把你這位四小姐配給御林軍統領。一個年輕氣盛、有爲少年,一個性格直爽、名將之女,真是般配。”
聞言,慕容筱雲眼裡那抹耀眼神彩流散無蹤,她頹軟地依着荒亭的立柱,月華之下,那如癡如醉的癡想被一點一點揉碎。
她的臉上,蒼白地嗚咽出盛大的悲涼。
倘若慕容宏偉果真要把她許配給御林軍統領,她該如何反抗?
在這封建王朝,男婚女嫁都得依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該如何反抗?
頓時,慕容筱雲內心一片荒亂,回過頭再看東方孝宇,清冷消瘦的臉,寫滿悲絕故事的雙眼。
如果她嫁給別人了,誰來溫暖這個讓人可悲可憐的東方孝宇?
她不要,她不相信,“我爹要把我嫁給誰,你怎麼知道,這不可能。”
他的話毫無根據,她可不能就此自亂了陣腳。就算是真的,她也不能就此妥協了呀。
要鎮定,鎮定!
東方孝宇好笑,輕揮衣袖間,所有陰暗的策謀已然穩居於心,“這有什麼不可能。慕容大將軍向來喜歡權勢,立下無數顯赫戰功,得以帝王嘉賞還不夠。還要攀附權勢,巴不得滿朝廷都是他的人,然後他就可以權傾朝野了。”
東方孝宇又說,“你與其喜歡我這個失誓的皇子,不如從了你爹,嫁給杜大統領要強。”
語氣甚涼。
性格強直的慕容筱雲,怎麼能因爲東方孝宇的幾句話就讓自己的夢想與追求就此消逝怠盡了呢?
她捏緊拳頭,對東方孝宇談笑風生般的態度很痛恨,咬着牙說:“東方孝宇,你別以爲這麼說就能讓我打退堂鼓。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娶別人。你,等着瞧。”
她拳頭一鬆,急急忙忙地往回趕,留下一抹嬌小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的盡頭裡。
待慕容筱雲走後,東方孝宇眼間的笑意更濃了。
這個直直撞撞的慕容四小姐,真是頭腦單純,他這麼一說就把她給唬住了。
慕容宏偉確實有心要將慕容筱雲許配給杜大統領,可是哪有那麼順利。皇帝雖然把他當大將軍,大功臣看待,可是也時刻堤防着他。他已經揮軍七十萬,難道皇帝還會讓他再與皇城的御林軍統領聯姻嗎?
慕容筱雲的頭腦,也過於簡單了!
東方孝宇不禁嘲笑。
是!
慕容筱雲從來不喜歡如此複雜地考慮事件,更不會周旋設
計。她只是單單純純的,想什麼說什麼,待人待事從來不會有芥蒂與防範。
即使是上輩子出沒於營銷世界,也依舊沒有把她那顆單純的心給薰得心計重重。
回到慶婚宴的時候,慕容宏偉與母親,還有其他兩房的太太已經上了馬車,準備出宮。
見到行色匆匆的慕容筱雲,慕容宏偉臉露兇惡之態,“還不快上馬車,一放你出府,你就跟脫了繮的野馬似的,一會就不見了人影,日後你還是待在杏園,哪都別去的好。”
慕容筱雲憋着委屈與氣憤,卻不敢言。
她不是怕她頂撞了父親而受到責罰,她只是怕因她的不懂事,而牽連了母親。
所以,這十三年來,她一直忍氣吞聲。
上了馬車,母親緊緊握着她的手,雙目溫和地望來,示以安慰。
她突然發現,母親的眼角已經有魚尾紋了,儘管抹了胭脂,仍舊遮擋不住皮膚的鬆馳與細如髮的紋皺。
十三年了,慕容筱雲親眼看着這個女人的花季在歲月裡一點一點消逝,她從先前的豔若桃李到如今的已到中年,這中間的十幾年時間全都因着一個男人而活。而她只是這個男人的妾室,受人冷眼,遭人排擠。
她不要重倒母親的覆轍。
即使是在異世,男尊女卑,她也要勇敢地追求自己的愛情。
可一想到接下來,父親很有可能把她嫁給東方孝宇所說的杜大統領,她就心亂如麻。
這種心亂如麻,一直持續了半個月,父親仍舊沒有動靜,只是一直將她禁足。
直到第十六天,府裡來了貴客,父親吩咐她精心打扮,以便迎客。
她對鏡而立,身後是母親的一臉複雜之色,她將慕容筱雲的細發分段,結鬟於頂,綰起垂鬟分肖髻,髻間碧玉搔頭,再將一枚翠薄的花鈿輕落她額前,低處的細發則是留於胸前,逶迤向遠的輕垂着。
這是北國,富貴人家未出嫁的女子,最精美的髮型。
綰好發,母親臉上的欣悅之色漸退,嘆氣道:“女兒再好,也終究是要嫁作他人婦。爲娘不知道還能有多少機會,能這樣爲你綰髮。”
聞言,慕容筱雲心中閃過萬絲驚慮,雙眉緊皺,“娘,爹今天要讓我見的貴客,究竟是何人?”
佟姿不捨地望着慕容筱雲,眼中半含笑意,半是無奈,“雲兒,你爹有意把你許配給官宦人家,爲娘也無奈。好在杜大統領爲人正派,從未聽聞過有關他的不好傳聞。他倒是個正人君子,不貪女色。但願你嫁過去,杜大統領能待你好。”
慕容筱雲瞪大雙眼,那猶如清晨玫瑰般鮮嫩欲滴的雙脣忽然緊咬,氣憤之意由心而起,瞬間燃燒。
她本就是個直xing子,聽聞慕容宏偉果真要把她許配給杜大統領之時,她索性不打扮了,摘了頭頂的碧玉釵子,再將額前的花鈿,耳畔的明珠一一氣憤地取下,隨處甩在地毯上,妝容也難得畫了,直接提着裙襬,就往公客大堂直衝直撞而去。
佟姿在身
後叫喊,“雲兒,你這是幹什麼,你要去哪裡?”
慕容筱雲頭也不回,直往廂房外衝,“娘,你別管。我纔不要嫁給那個杜大統領,我纔不要做爹爹攀附朝勢的工具。”
她衝出廂房,繞過杏園,從一拱門處挺身而進,然後走過一片青石路,大堂外頭的管家與護衛攔着她,“四小姐,你這是急什麼,將軍還沒有傳你去大堂呢!”
慕容筱雲等不急了,平日裡忍氣吞聲,一個字也不敢吭聲,那是怕爹爹拿母親說事。如今,她也管不着那麼多了,他要拿自己的終身幸福來作爲攀附權勢的工具,她纔不樂意。
大不了,惹怒了慕容宏偉,她和孃親搬出去住,憑她營銷專業出生的人,還怕在這個異世餓肚子不成?
慕容筱雲受夠了,徹底,揮着拳頭就往管家的額頭捶去,也不管手重手輕,“讓開。”
護衛來攔她,她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女子,也只能拼死一搏了,一邊拳打腳踢,一邊大喊,“讓開,我要見慕容宏偉,我不嫁,不嫁……”
她人未到,這聲勢倒是鬧得沸沸揚揚的,府裡的丫環婆子們紛紛趕來,當然有那幫專看好看戲的妖精,大夫人與二夫人房裡的人。
佟姿追來的時候,慕容將軍已經從大堂裡,聞着聲,而探出身來。
瞧着慕容筱雲這滿頭凌亂之發,還有聞見她方纔的那番話,他已經一臉黑壓壓之氣了,再探向不遠處已經腳步慌亂的佟姿,更是眼露兇狠之色。
對慕容筱雲與佟次來說,災難,就是從這一刻開始的。
慕容將軍緩緩地將手背在身後,一臉嚴肅,“放開她。”
慕容筱雲終於從這羣護衛手中得了自由,甩了甩自己被他們捏得發痛發麻的胳膊,眼裡不再有對慕容宏偉的懼怕之意,大言不慚地道:“爹,女兒已經有心上人了。我不要嫁給什麼杜大統領。”
慕容宏偉不苟言笑,“你方纔叫我什麼?”
待平靜下來,慕容筱雲方纔那狠不得殺人的架勢也漸漸滅了,望着滿臉莊肅的慕容宏偉,聲音平靜地說:“爹啊。”還理直氣壯的。
慕容宏偉再問,“最剛纔。”
慕容筱雲一回想,“慕容宏偉。”
鎮定如鬆的慕容大將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掌打在慕容筱雲臉上。
啪啦啦的一聲大耳光,忽地響起,炸響全將軍府。
慕容筱雲完全毫無防備,重新側過頭來看慕容宏偉的時候,眼裡竟然是一抹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目光。
他打她,她不疼,雖然此刻的左臉已經火辣辣的,好像被人潑了滾燙的開水。
她對他,本來就無對父親該有的敬畏之情,他這麼狠手地打她,她又何必傷心呢。
這輩子,他對她的生養之恩,就結束在這一巴掌上了。
她咬着牙重複說:“我不嫁杜大統領,不願做你攀附權勢的工具。”
聞言,慕容宏偉的另一巴掌,再次如狂風扇來,“混賬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