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菁菁近日裡倒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以待人也和氣了不少。一時之間，關於萬家專寵的謠言四起，宮娥侍人們都隨風而動，開始巴結起雎鳩宮來。
“最近淑妃娘娘好生得意。雎鳩宮裡吃的用的，那都是頂尖兒好的，旁的宮裡的人品階不夠，敢怒不敢言，也便只好受着。可爲何皇后娘娘也跟着一道不吱聲呢。”與暮然相處得久了，張雨茹才發現身邊就住着一個好打聽。
“旁人敢怒不敢言，便由得她們去吧。咱們照舊過咱們的，不就好了？”說到這兒，張雨茹忽然話鋒一轉，讓暮然驚得大張着嘴，半天都沒回過神來：“今兒個你可別忘記了，向奉禮司裡遞個摺子，選個合適的物件。回頭咱們也去雎鳩宮裡坐一坐。”
“……娘娘，咱們去那兒……是做什麼。”暮然遲疑地問道：“咱們與這雎鳩宮雖然算不上是仇敵。平日裡也素無來往啊。”
“我這婉娩閣，又有幾個宮裡的人是與我有來往的？”張雨茹也不怕自嘲，一邊對鏡描眉，一邊輕聲細語地說道：“可是在這掖庭之中想要安安靜靜地生活，光是有皇上的眷顧是不夠的……又或者說，只有皇上的眷顧，纔是最大的隱患。”
張雨茹說得若有所思，黛筆在她手中來回轉動。
“所以……娘娘這幾日纔會對皇上不來婉娩閣的事情這麼無動於衷？”
“並非無動於衷吧。”張雨茹想了想，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其實。這些日子裡她是有意躲避宇文端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對方看出來了，宇文端化果真便不再出現在婉娩閣。即便是偶爾來到，也是說上幾句話、吃上一頓飯便走人了。
這樣的態度讓張雨茹愈發不安，她更是相信，自己那一天晚上是說了不少不應該說出來的話的。至於是多少，她卻並不清楚。
“娘娘且寬心。皇上這麼做……也是無奈。”暮然嘗試着寬慰張雨茹，說了幾句話便說不下去了。深宮婦人的幽怨她見得太多，安慰的話說得多了，反而是一種殘酷。
“沒事，我心裡都明白的。你快去準備吧，明兒個咱們就過去雎鳩宮一趟。”張雨茹微微笑着，拍了拍暮然的手背，心裡卻在盤算其他的事情。
……
若是在平日裡，像上官玉致這樣的眼中釘前來請安萬菁菁定然是不見的。在錦瑟一番委婉的勸說之下，萬菁菁還是忍着脾氣將上官玉致給放了進來。
“妾身見過淑妃娘娘。”一進得門來，張雨茹便甚爲乖巧地行了禮。態度謙卑得讓錦瑟都禁不住對她刮目相看。
“嗯，起來吧。”萬菁菁只是瞟了張雨茹一眼，她便深深皺起了眉頭。
平日裡不在近處看倒也罷了，今日猛地一看，卻發現這女人即便是戴着面紗，都跟那個女人極像。
“謝娘娘。”張雨茹巧笑倩兮地站起來，壓根就沒將萬菁菁眼裡的厭惡當作一回事：“娘娘，今兒個玉致過來，也不知道該送些什麼禮物好。思來想去。便挑了這麼一座送子觀音像。”
“婕妤有心了。”萬菁菁輕輕點了點頭，在聽到送子二字時，眉宇漸漸舒展開來：“來人啊，還不快給婕妤娘娘看座。”
“謝娘娘賞。”團椅姍姍來遲，張雨茹也不着急上火，落座之前，還不忘給萬菁菁道謝。倒是暮然跟在她身邊，有些憤憤不平。
“妹妹今日怎麼有興致上本宮這兒來坐坐了？聽人說，妹妹可是經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啊。”
“哪有的事。只是前些日子裡瑣事纏身，還好之後都一一解決了。這麼說起來……不知道淑妃娘娘的病可好些了？之前妾身禁足在婉娩閣裡的時候，便聽說娘娘您身體抱恙，就連太醫都束手無策……”他吐低巴。
“呵呵，那些個庸醫，不看也罷。”萬菁菁本來是想諷刺張雨茹一頓。卻沒想到自己討了個軟釘子吃，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姐姐沒事便好，妹妹也就安心了。”蛇打七寸，張雨茹也知道這種時候應該點到即止。見萬菁菁想結束這個話題，她便拿起茶碗來，細細品着這雎鳩宮裡獨有的上等好茶。
“妹妹這難得出一趟閣門，不知在登我雎鳩宮的門之前，可有去覲見皇后娘娘。”
張雨茹早就知道她會這麼問，自然是有備而來。只見她將茶杯一放，又以袖擦了擦嘴角才道：“皇后娘娘事忙，去其長寧宮的半路上，就被告知她已移駕去了鸞鳳殿，似乎還是在爲掖庭縮減吃穿用度之事計劃。”
“……本宮確實是有聽說，她是遞了這樣的摺子上去，卻沒想到，太后娘娘果真是往心裡去了。”萬菁菁不動聲色地說道，似乎是在誘導張雨茹再吐出些對她有用的信息出來。
“好像是說……國庫裡的銀子已經不夠支付賑災救濟之款了。這事兒，可真是奇了。玉致雖然不曾在京城中居住過，卻也聽說過三年間皇上治罪端木家和張家的事情，這兩大家族斂聚的財富……應該不可小覷纔是呀。”張雨茹一臉天真地將自己的滿腹疑惑給倒了出來，讓在場的人瞠目結舌。
“這些個事情，本該是在朝堂上討論的。妹妹便莫要妄加猜測了。”張雨茹話音剛落，萬菁菁的臉色已經變得極差，就差沒有開口趕人了。
“是……玉致也是心直口快，想到什麼便說出來了……”被萬菁菁這麼一教訓，張雨茹立馬對國庫之事閉口不言了：“說起來，娘娘的兄弟可是在兵部當差的大司馬萬常卿萬將軍。”
“你……認識本宮的弟弟？”萬菁菁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了張雨茹幾眼，整個人變得更加警惕。
“倒也不是。只是那日筵席退席的時候，碰巧瞧見了。不過當時萬大人似乎正在與別人說話，便沒有上前打擾。”張雨茹笑了笑，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話被她在語言上一修飾，倒顯得有幾分欲言又止的意味。
“哦，原來是這樣。”萬菁菁臉上沒有異樣，心裡卻早已經起了疑心。
“啊，淑妃娘娘，既然禮已經送到，臣妾便不打擾了。”張雨茹見目的已經達到，立馬起身拜別，不做任何停留，萬菁菁也沒有攔住她，由得她離開。
“娘娘，這婕妤娘娘好生奇怪。好好的，怎麼提到了大少爺。”人剛走，錦瑟便將自己心裡的疑惑說了出來。
“哼，你去查查，這幾次他參加這宮中筵席到底又去招惹哪家貴婦了。”萬菁菁冷哼了一聲，眯着眼瞧着張雨茹漸行漸遠的身影。
“您的意思是……”錦瑟聞言，大驚失色，下意識地也往張雨茹離開的方向望去。
“你但凡查便是了。就算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被旁人瞧去了，諒他們也不敢胡亂開口。但是……本宮一定要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說着，萬菁菁用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錦瑟見狀，趕緊依着吩咐去辦事了，不敢再有半點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