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做事向來利落的張雨茹卻還是沒有交出朱綺羅想要的那個玉香囊的成品來,這磨蹭的態度與她平日裡行事的風格簡直判若兩人。
朱綺羅提出的這個要求,讓張雨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動局面。這東西交或者不交。都是一件麻煩事。甚至於做這玉香囊所需要的時間長短。都得有一番講究。
若是做得太快,一瞧便是張雨茹得心應手的玩意,那皇上手上的那個玉香囊到底是誰所做,便不言而喻了;可是若像現在這般拖沓,朱綺羅也免不了會拿來做文章。
一想到太后近日裡對自己不善的態度,張雨茹便一陣頭疼。心煩意亂之下,索性便將手中雕刻的活計放到了一邊。
鄭夫人見她如此,以爲是因爲朱綺羅要的這小物件太過刁鑽。就連張雨茹這樣的翹楚都拿捏不準。於是便上前安慰了幾句:“若是弄不下去了,便慢慢來。慢工出細活。”
張雨茹心中五味雜陳地擡起頭來看了鄭司珍一眼,正要張口說些什麼,鸞鳳殿裡的雅歌姑姑卻又在這個時候大駕光臨了。
“鄭司珍,張監造。”雅歌一進珍寶閣。還是那般笑吟吟地。說話的當兒,眼睛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張雨茹手邊的那個半成品。
“請問姑姑,可是太后有懿旨?”鄭夫人何其聰明。一看那個架勢,便知道多半別人是奉旨前來請人了。莫名地,她不禁爲張雨茹擔憂起來。
“正是。太后召張大人前去鸞鳳殿一趟。”說着,雅歌便向着張雨茹行了個禮。
“好,且容妾身整理一下妝容。”張雨茹聞言,緩緩起身,便到裡屋去拾掇自己了,過了好一會兒纔出來。
自始至終,雅歌都在那兒靜靜地等着,臉上沒有一絲不奈之色,至於交流,二人更不曾有。直到張雨茹進到鸞鳳殿內,雅歌都不曾多說一句話。
“臣妾張雨茹,見過太后娘娘,見過靜和郡主。”二人同在殿內,張雨茹毫不意外,卻也爲此憂心忡忡。
剛纔她只不過是略微掃過一眼,便瞧出了老太太冰冷疏離的表情。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又是爲了什麼。
“嗯,上次綺羅欽點你做的那個玉香囊,你做得怎麼樣了。”太后一開口,便單刀直入地切入話題。
張雨茹聞言怔了怔,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卻也在意料之中。當初以玉香囊相贈,明明也是宇文端化主動求的,卻沒想到他卻一直帶在身邊。
太后到底是宇文端化的母親,這其中是非曲直,張雨茹到底有多麼冤屈,她纔不會去管。她想要保護的,從來都只有皇家一脈罷了。
想到這裡,張雨茹反而冷靜了額下來:“回太后的話,那個玉香囊的配件,妾身還在做……”
“哦,是嗎。”太后冷笑了一聲道:“可是哀家怎麼聽說,你身上已經有一個成品了?”
“太后娘娘說笑了。妾身身上佩戴着的物件,從來只有一隻玉繡球以及妾身嫁入尉遲家時夫君與妾身交換的香囊。那玉香囊,聽郡主的描述,做工頗爲考究,臣妾這幾日日夜鑽研,也不過是摸索出了個半成品罷了。何來身上已有一個成品一說。”張雨茹趴伏在地,沉着應對,說的話頗有條理,一點也不像是急中生智胡謅出來的。
如此一來,就連太后都有些心生疑惑了。她下意識地轉過頭來看了朱綺羅一眼,朱綺羅見狀,趕忙笑着看向張雨茹:“果真如此嗎?前兩日我的丫鬟卻說,瞧見張大人腰間配着一個玉香囊,與皇帝哥哥的一模一樣……我便想着,給我的東西,可是已經做好了。可是轉而一想,似乎又不對,若是那與我的物件,怎的夫人你卻佩戴上了……”
這話說得欲言又止,足夠巧妙,卻是硬生生地將張雨茹往懸崖邊上又推了幾寸:“所以說,定是那丫鬟看錯了。無論是哪種緣由,都是不可能之事。剛纔雅歌姑姑前去請妾身前來時,也是瞧見了妾身正在製造玉香囊,又何來成品一說呢。太后,臣妾怎敢膽大妄爲,將太后要賜給郡主的東西佩戴在身上,還那般四處招搖。若是太后與郡主都不信,臣妾爲表清白……願意搜身。”
張雨茹一咬牙,完全是豁出去了的姿態。朱綺羅如此咄咄逼人,她若再不做出些破釜沉舟的舉動,怕是今日就難出此殿門了。
“夫人言重了。”朱綺羅倒吸了一口冷氣,似乎是被張雨茹嚇到了一般,一幅惶恐不安地模樣,可憐兮兮地瞧着太后:“姑母,綺羅本來也沒細想,現在尋思着,也覺着定是阿瓊那丫頭莽撞了……”
“你起來吧。”太后看了一眼雙眼含淚的侄女,又瞧了一眼正跪在堂下等待着最後裁決的張雨茹,這才輕飄飄地來上了這麼一句。
張雨茹如臨大赦,趕緊磕頭謝恩,站起身來。
“那這玉香囊,尚需幾日纔可交差。”見張雨茹起身,太后又問道。關於那個朱綺羅嘴裡的阿瓊應該如何處罰,卻未置一言。估豐記扛。
“以現在的進度來看,怕是至少再要一個月。”張雨茹小心翼翼地迴應着,藏在袖中的雙手緊緊交纏在一塊,拼命攥着,只求讓自己的身子不再發抖。
“快些吧。過些日子,哀家的侄子要上京來了。綺羅那日便想戴着,半個月,如何。”太后如此吩咐着,似乎是商量的語氣,卻不容人置喙。
“臣妾遵命。”張雨茹低下頭,無可奈何地應着。擡頭見太后揮了揮手,便依命退下了。
剛走出鸞鳳殿沒有幾步,她便覺得身子有些發軟。若不是還沒有離開這鸞鳳殿的地界,估摸着她早就已經體力不支地倒在地上了。
不覺間,她又是在鬼門關轉了一圈。
雨茹離開後,鸞鳳殿裡也是靜得可怕。朱綺羅本來以爲,太后會訓斥她幾句,卻沒想到老人家一句重話都沒有說,只是讓她離開。如此一來,她心中更是不安了。
“太后。”雅歌端了茶,進到殿裡。見太后一人坐在椅子上,便輕聲喚了一句。
“我這侄女,真是不讓人省心。就連尉遲府裡的人,她也敢設計。”太后突然吭聲,苦惱地揉了揉眉心,這纔看向雅歌道:“你今日帶她出來的時候,可是瞧清楚了她身上的配件裡,到底是有沒有那個玉香囊。”
“奴婢瞧得清楚,今日裡尉遲少夫人身上定然是沒有的。而郡主要的那個配件,她也確實只是雕琢了一半。奴婢前去請她時,她正在那兒做這玩意呢。”雅歌的回話,並沒有完全打消太后的疑慮。
“這件事兒,就這麼算了吧。讓那些個愛嚼舌根的人都管好自己的嘴,千萬別傳到端兒那裡去。現下誰想要動這個張雨茹,簡直就是要了他的命!”太后恨恨說着,言語之間有恨有怨。更多的,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擔憂。
“其中利害關係,奴婢自然是明白的,鸞鳳殿裡的人也是明白的……只是……尉遲少夫人那邊……”
“她什麼都不會說的。”提到張雨茹這個人,太后嘆了一口氣:“她那麼聰明,定然不會做不利於夫家,不利於自己的事情吧。況且,她的母家所有人,現下都在西疆吃苦,她又怎敢輕舉妄動。”
“是。”雅歌淺笑應着,只是這談話內容,似乎與她臉上綻放着的甜美微笑,不太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