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綰失蹤三日有逾,可是擄走她的人卻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也是音信全無。既不索要贖金,也沒有任何撕票跡象。
這種僵持的狀態讓楊言初暴躁不已。若不是楊青璇刻意壓着他。不讓她妄動。早在楊言初聽到這個消息的當天,他便已經要跑到尉遲府去大鬧一場,討個說法了。
“我就說尉遲府的人沒安好心,跟綰綰說了那麼多她就是不聽!皇上不嫁,偏要嫁給那個尉遲璟!你看好了吧!自己夫人憑空消失的時候他正在別人的溫柔鄉里醉生夢死呢!荒唐!無能!”
整個觀瀾宮裡都充斥着楊言初的怒吼。相比之下,她大女兒楊青璇就表現得要平淡理智得多。
“父親這麼說可就不對了。妹妹當初要嫁尉遲璟,那是要嫁自己的心上人。而在小妹嫁進去之前,尉遲璟可是向天放過百年好合。娶了另外一名女子進門的。所以說。那也不算是醉生夢死啊。更別說什麼荒唐,或者無能了。”
“你!我真是要被你們兩個給氣死了!”楊青璇這種冷嘲熱諷的性子楊言初本來早就習慣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楊青璇還是如此,讓這位老人家忽然覺得有些吃不消。
腹背受敵,怕就是這麼一種感受吧。
“女兒是想說。父親去鬧,不見得是明智之舉。尉遲璟自小妹失蹤那天起,就有進宮私下面聖。可見她對小妹的重視程度。本來這件事就不是什麼見得光的,父親您這麼一去折騰,反倒是讓人都明白,尉遲府裡丟了人,而且丟的還是楊家大小姐了。”
楊青璇揮了揮手,將還留在宮內伺候的幾個心腹撤了出去,這纔講了幾句心裡話。
“那,那咱們現在就只能這麼等着?!”楊言初聽了楊青璇的話,氣急敗壞地問道。
“對,只能靜觀其變。先前關於尉遲府裡有一個夫人丟了的事情便傳了個滿天飛。這下可好,正式大家茶餘飯後談資的時候,妹妹偏偏在這個時候被人擄了去……咱們只要妄動一下,走錯一步,吃虧的可不是尉遲府。”
“倒真正是小看了張家的那個妮子,如此絕境,竟然還知道如何反敗爲勝。”
“父親怎麼不說是妹妹任性在先,企圖毀了別人的名譽?偷雞不成蝕把米。”楊青璇一皺眉,實在是看不慣楊言初這種本末倒置的思維方式。
“好了好了,這件事就不要再說了。當務之急,是把你妹妹給悄悄找回來!”楊言初煩躁地敲了敲桌子。青璇不語,正在思考對策時,綠珠慌慌張張進了觀瀾宮。
“娘娘。大人。”見楊言初坐在那兒,綠珠表情變得有些微妙。青璇見狀,心中一動,招了招手將綠珠招到了自己身邊,一番耳語之後,青璇的神情更爲凝重。
“怎麼了?”楊言初見着大女兒這樣,心臟免不了打了幾個突突。
“……父親,綰綰現下在尉遲府裡。您去看看她吧。她好像……不是很好。”
楊言初怎麼都沒想到,青璇斟酌了半天說出來的話竟然是這個。驚愕交加之下,就這麼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一時間,觀瀾宮裡也跟着尉遲府一道,人仰馬翻起來。
……
楊言初怒火攻心暈在觀瀾宮裡的消息,不用片刻,就傳進了宇文端化的耳朵裡。看着小李子在那兒眉飛色舞地描述着,宇文端化竟然有些想笑。只是鑑於書房內還有這麼一大堆奴才瞧着,所以才忍着。
只是當御書房內只剩下他和洛嵐君的時候,他也不需要再忍了:“這楊言初可真是有意思,聽小李子說,綠珠都沒具體說楊青綰怎麼回事,他便暈了過去。現下還躺在德妃的觀瀾宮裡呢。”
“皇上打算去安撫一下嗎?”洛嵐君問得有些猶豫,卻還是硬着頭皮開了口。
“去,怎麼能不去呢。左相爲國事操勞至此,朕理應探望。更何況,他家女兒還找回來了,更得去問問了。你說呢?”宇文端化一咧嘴,笑得童叟無欺,可是洛嵐君卻從那俊俏的笑容裡聞到了一絲嗜血的味道。
“既然皇上主意已定,請隨微臣前往。”洛嵐君搖了搖頭,側身請宇文端化走在自己身前。
“走吧。”宇文端化嘴角含笑,一派輕鬆地帶着洛嵐君和小李子來到了觀瀾宮外,卻見這宮裡的侍從們都是匆忙進出宮殿,好不熱鬧。
“皇上。”站在裡殿門口吩咐下人們做事的綠珠瞧見了那一抹明黃色的身影,驚得跪到了地上。一時之間,觀瀾宮裡亂作一團的場面因爲宇文端化的出現而突然變得有秩序得多。
“奴婢給皇上請安。”綠珠等人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宇文端化掃了自己周圍一圈,覺得這樣的場面太過滑稽。不覺間,掛在他嘴角邊的那抹笑意就更是明顯了。
“行了。起來吧。怎麼觀瀾宮裡亂成這樣?”宇文端化狀似關心地明知故問道。洛嵐君與小李子二人頗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復又低下了頭。
“是……那個……左相大人今兒個入宮看德妃娘娘,許是天氣太熱,再加上怒極攻心……便暈了過去,現下都還沒完全清醒呢。”綠珠老實迴應着。
“啊?竟有此事。快帶朕進去瞧瞧。”既然皇令已下,自然不容置喙,綠珠也只得硬着頭皮照做。一路穿過裡殿,來到觀瀾宮的客房,果然就見着楊言初躺在牀榻之上,而楊青璇正坐在外屋,等着御醫們的診治結果。
“皇上?”初見到宇文端化站在門口,青璇也有些懵了:“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
“嗯。朕今日本來想着來你觀瀾宮找你對弈,卻沒想到見着你宮裡亂成這樣。細問之下才曉得,竟然是楊愛卿忽然就暈倒當場所致。什麼病因,查出來了嗎?”
“回皇上的話,是父親舊疾發作罷了。”楊青璇回話的同時,御醫便正好從裡屋走了出來。見到皇上也在,趕忙便要行禮。
“哎,愛卿免禮。這位太醫,不知楊左相的病,如何了?”
“回皇上的話。是楊相舊疾復發了,再加上受了刺激,纔會昏厥當場。微臣這就下去開幾幅藥給楊相帶回去,按時服用之,必能調養好身體……只是,以後切莫再這般刺激他了。”太醫向着青璇囑咐了幾句之後,便行禮退下了。
“刺激?他受什麼刺激了?”宇文端化一皺眉,滿臉疑惑地看向楊青璇。
雖然楊家那點破事青璇自己都頗爲不?,可是眼下她面對的是自己的夫君還是當今聖上。所謂家醜不可外揚,真要她毫無顧忌地說出來,的確是有些難度。
“……這……是關於臣妾妹妹的事情。臣妾想,妹妹已經被找回來的事情,皇上多少應該有所耳聞吧。”
楊青璇試探性地問道,只見宇文端化想了老半天,這才一拍掌道:“是,午膳之後,尉遲府就差人來報平安了。怎麼?楊家千金回來是好事,又怎麼會讓左相怒極攻心呢?”
“這……”楊青璇咬了咬脣,被宇文端化問得沒了辦法,只得照實說了:“妹妹被人發現時,似乎衣衫不整……”說到這兒,楊青璇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畢竟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嫡親,平日裡如何相處得不快樂,也難以磨滅這親情的紐帶。同爲女人,楊青璇根本不敢去想楊青綰現在會是什麼樣的狀況。
“什麼?”宇文端化一愣,爾後連連搖頭道:“此等鬧劇,到底該如何收場纔好啊……”
正在二人沉默間,楊言初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清醒了過來,不偏不倚正好聽到了二人最後的這兩句對話。宇文端化聽到一陣哀嚎從裡間傳來,二人一驚,剛要去裡屋探個究竟,楊言初便已經老淚縱橫地奔了出來,一下跪到了宇文端化面前。
“求皇上爲我楊家做主啊!”
“楊相,你起來說話。”宇文端化見着楊言初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對着自己,抱着幾份看戲的心去勸慰,卻壓根沒有阻止的意思。
“皇上,您一定要爲楊家做主啊!小女被歹人所陷害,若是不還她清白名聲,日後還要她怎麼活啊!”
楊青璇冷眼看着自己父親在皇上面前胡攪蠻纏,對於楊青綰的那麼點同情之心也被楊言初的三言兩語給打發了:“父親,您起來再說話吧。皇上都讓您起來再說,您這般跪着,可是抗旨不尊啊。”楊青璇的適時提點,讓楊言初忽然就從癲狂中清醒了過來。
他心有餘悸地擡起頭來,見宇文端化沒有一絲不快的神色,這才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老臣失態……還請皇上恕罪。”
“不打緊。爲人父母之心,朕雖不能感同身受,倒也明白。”
“皇上……”父母二字,讓楊言初又紅了眼眶:“我家綰綰實在太過可憐,還求皇上給老臣一個旨意,老臣必將此事一查到底。”
“查?你想查什麼呢?”宇文端化眯着眼,饒有興趣地問着。
“自然是查那歹人行歹事的證據!待證據?全,老夫定要治他罪名,將他繩之以法!”楊言初咬牙切?道。
“哦,將歹人繩之以法。這種事,本來就歸刑部管。不如這樣,朕明日便召萬右相入宮,擢其立刻徹查此事,也好還左相你家千金一個公道。”
宇文端化說的有理有據,讓楊言初反駁不得,可他又實在後悔自己竟然口不擇言提了這茬兒,若是宇文端化真的這麼做了,那麼綰綰身敗名裂,便成爲定局了。
“皇上。父親也是怒極纔會想出這樣的法子,還請皇上不要當真。”正在這危急時刻,青璇跪了下來,字字中肯:“妹妹已經受了這樣的磨難,還不知以後會如何……這事情,臣妾建議還是暫且擱置一邊吧,若交給刑部秉公處理,確實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是如此一來……妹妹的名聲就……皇上,您莫怪臣妾私心,臣妾斗膽,請皇上收回成命。”估叉豆技。
說着,青璇便趴伏在地,久未起身。宇文端化居高臨下地瞧着這一對向着自己屈膝跪拜的父女,眼中的冷意直達內心:“愛妃說得是,此後這件事,誰都不提了吧。爲了愛妃的妹妹着想,左相你說呢?”
“皇上說的是……”楊言初冷汗涔涔地應着:“是老臣糊塗了,差點便將自己女兒置於死地。”
“所以說,凡事,三思而後行纔好。”宇文端化笑了笑,溫柔言道,便走出了觀瀾宮。
見着宇文端化離開,楊言初纔敢站起身來:“璇兒,皇上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楊青璇冷冷看了自己這個機關算盡的父親一眼,突然覺得他有些可笑:“什麼意思?你那些小心思,皇上還不知道嗎。他是在告訴你,他不是大昭的那個亡國君主,他是後唐的開國帝王,宇文端化。”
說着,楊青璇的目光又變得複雜深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