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雨茹將楊青綰刺傷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楊言初也是不管不顧地揪着這件事不放,斷斷續續地折騰了一個多月。正當大家都以爲張雨茹這次凶多吉少的時候,一道懿旨卻救了張雨茹的命。也讓此場鬧劇暫時告一段落。
張雨茹最終沒有如楊家人所願,被扭送到刑部治罪,卻也並不是毫髮無傷。因爲總要給楊家人一個交代,張雨茹尉遲夫人的頭銜被奪,一夜之間,她便從少將軍夫人降爲了如夫人,說得再通俗點。便不過是尉遲璟的一個妾。
捏着那捲懿旨在手裡,張雨茹也鬧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感覺。無悲無喜,無恨無怨,心情卻是異常複雜。春兒見她沉默不語,以爲她是想不開,心裡覺得委屈。安慰了幾句之後,張雨茹搖了搖頭,終究是道出了自己的心事。也不管春兒到底能不能聽明白。
“我不是在乎這個頭銜,也不是覺得心裡委屈。此次楊家人本意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的。這道懿旨,看似是降了我的身份隨了楊家人的願,其實……是救了我。”說着,張雨茹又看向手中這卷明黃色的絹布,五味雜陳。叉爪陣巴。
“既然如此……那夫人應該鬆一口氣纔是。雖然身份是降了,可是經過此事。夫人總該心裡明白。姑爺的心是在咱們這兒的吧。”春兒聽了張雨茹的話。似懂非懂,可是想到尉遲璟堅決維護張雨茹的態度,心裡又是一喜,總覺得張雨茹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
“不盡然。”張雨茹沒有把話說透,因爲她也不想說透。長久以來,春兒早已經習慣了張雨茹這種說話方式,便也沒有再去深想。反正思來想去,她也不見得能夠摸清楚自家小姐的意思。
正在主僕二人說話的時候,尉遲璟進來了,一身黑裘皮披風裝扮,襯得他整個人更顯得肅然:“我在宮裡便聽說……事情解決了,便來看看你……你,你還好吧。”
張雨茹聞言,擡頭看向尉遲璟。見他一臉小心翼翼,便知道他已經打聽到那懿旨裡的內容了:“嗯,還好。”
“……太后這麼安排,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楊家人……太不可理喻。”說到這兒時,尉遲璟有些咬牙切?。張雨茹無聲地瞧了他一會兒,突然將手中懿旨放在一旁,春兒見狀,趕忙恭恭敬敬地雙手去取,將其捧到了一個做工精巧的盒子裡放着。
“這件事你無需耿耿於懷,我安然無恙已經是不幸之中的大幸,那些不過是虛名罷了。只是可憐了我的父親……還有我的母親……”說到這兒,張雨茹低下頭去,一臉哀傷地輕輕撫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尉遲璟看她這樣心裡也難受,伸出雙手來扶住她的雙肩道:“我已經派人去打探你母親的消息了,至於你父親……我也會託人幫忙,將其好好安葬。”
“謝謝……”張雨茹微微顫抖着,本來想擠出一絲笑意來表達自己的感謝,最後卻還是不爭氣地癟了癟嘴,哭了出來。
“你我是夫妻,何必這麼見外。”尉遲璟摟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輕拍着她的背脊:“你還有什麼需要我去做的,但凡開口便是。”
“……阿璟,算我任性吧,能不能代我……去端木宅看看?”窩在尉遲璟的臂膀裡,張雨茹只覺得從沒像現在這樣懈怠放鬆。尉遲璟的寬慰之言在這個時候似乎有一種魔力,讓她沒有多想,便說出了自己的願望。
“去那裡做什麼?”尉遲璟一愣,不明所以地望着他。而今唯恐天下不亂的楊家人已經將尉遲府推上了風口浪尖,若是可以,他不想再做出什麼惹人非議的舉動來。而前去罪臣的昔日府邸,定然是這其中之一。
“平日裡逢年過節,我都會去拜祭。只是近幾日來我身子不便,再加上是非纏身……便沒有再去了。也不知道,那園子是不是已經污糟得不能看了。”
“既然已經許久沒去了,便別去了吧。”尉遲璟抿了抿脣,如是勸道,卻也沒有把話說死。見張雨茹只是低着頭不說話,他只得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選擇妥協:“……也罷,我知道即便你現在應了我,轉背還是會任意妄爲的。爲了不讓你做這些個危險事情,不如我去走一趟。”
“阿璟……”這樣的尉遲璟,張雨茹從未見過,感激之言明明已經積攢到了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行了,我知道。你無需多言,我都明白。”尉遲璟有些吃味地回着,張雨茹從那隻字片語之中聞到了些許醋味,卻不明白醋從何來:“說來,我也好久沒去那兒看看了……是該去瞧瞧了。”
絕非他無情無義,關於與端木大哥的種種,於他而言也是刻骨銘心歷歷在目。只是因爲這身份的桎梏,他也沒辦法隨心所欲。有時候張雨茹可以咬咬牙做到的事情,他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或是在腦子裡想一想,不敢跨雷池半步。
張雨茹今日突然提出這麼一個要求,硬生生地便將那些回憶給勾了起來,鮮活得可怕。
“我還記得端木大哥生辰那日,你還送了他一個精雕細刻的玉蘭配件。而我的……就是一塊玉。我那個時候,可是嫉妒了他好久呢。”
“那塊玉可是渾然天成,周身無一絲雜質。若是在那上頭動刀,可纔算是毀了它。不識擡舉。”張雨茹撅了撅嘴,沒想到尉遲璟會在這個時候吐露自己的這些小心思。不覺間,耳根便紅了起來。
“你說得對,一直以來,我都是那麼不識擡舉的。”在張雨茹意料之外的,尉遲璟竟然沒有反駁,反倒是很認真地點頭承認了自己的偏執:“不過,以後不會了。”
“……話不要說得太滿了。”張雨茹一臉複雜地瞧着他。言下之意是在提醒她,關於楊家人,還有許多爛攤子得等他去收拾。
“是呢。話說得太滿,也不好。”尉遲璟隨口應道,低頭苦笑:“我想,過幾日我便徹底搬過來陪你吧,你身子不變,身旁總需要一個人的。”
“……那,她怎麼辦。”張雨茹怔了怔,不太確定地問道。
只見尉遲璟眉頭一皺,似乎是想要和自己那些荒唐的過去徹底做一個了斷一般揮了揮手道:“就讓她一個人好好在主宅養傷吧。”
“……這算是對她的懲罰嗎。”張雨茹捫心自問,並不是什麼善良的人。尉遲璟不明白她爲什麼這麼問,卻見她臉色一冷,說出來的話更是讓人不寒而慄:“若僅是如此,我猶嫌不足。”
“總會有水落石出的那麼一天的。”尉遲璟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兒,半晌才道。
張雨茹輕輕一笑,並沒有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