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澤二十四年,正是後唐國立鼎盛的時候。四海之內,皆以後唐爲尊。後唐太祖與皇后伉儷情深,也是一段佳話。萬家雖然已然衰落,卻並未到斷子絕孫的地步,比起當初的端木家與張家,實在是好上太多。
“阿爹,聽說京城內又開醫女應試了,女兒想去試上一試。”芙蕖在外頭摘了草藥回來,剛卸下藥筐便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幾日,這念頭一直在她的心裡打轉,並未曾消除過半分,若非如此,她也斷然不敢將這樣的話說出來。因爲她知道,父親不喜歡。
父親既不喜歡那巍巍然令人憧憬嚮往的京城,更不愛家裡人提起去京城的事情。可是爲什麼會如此,她卻從來不知道。
“不行。”果不其然,她話音剛落,正在屋子一角看書的父親將手中筆重重一擲,便斷絕了她所有的念想。
“爹爹,若是女兒一朝可得醫女之職,爹孃就不用日夜辛苦勞累如這般了。女兒只是想爲家裡分擔一些,也想瞧瞧這瓊山外的天地,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景象。”芙蕖回過頭來,瞧着面色陰沉的父親,雙手不安地攪動着衣襟,小心翼翼地勸說着。
她心裡的渴求,光是透過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便能瞧個究竟。他擡頭瞧着自己的女兒,見她的眼神如此清澈純潔,心中不免一疼,“要瞧瓊山外的天地,又不是非去京城不可。咱們可以去江南,也可以去西疆,北疆。”
“可那些地方路途遙遠,女兒隻身一人怎可丟下你們?若是去了京城,不僅有俸祿拿,還可以時常回家瞧瞧,爹爹,我……”
芙蕖話還未說完,便被父親厲聲打斷了:“不用說了!不許去就是不許去!”
芙蕖一愣,張了張嘴,眼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始終沒有落下來。正在父女二人尷尬冷戰的時候,一陣咳嗽聲自屋裡傳來。
“芙兒,給阿孃拿些曬好了的蜜餞幹來,阿孃剛喝了藥,口有些澀。”
“嗯。”聽到母親的吩咐,芙蕖擦了擦眼淚,轉身便推門出去了。
門剛吱呀關上,便從屋內走出一婦人,雖病容憔悴,卻也難掩其俏麗風姿:“夫君何需如此疾言厲色,芙兒不知那些過往,又到了這個年紀,自然是想要往外頭跑的。”
“……京城那種是非之地,不去也罷。”男人沉默半晌,說了這麼一句話。言語之中的滄桑,又有幾人能夠品味。
“你不要怪她。”婦人聞言一笑,溫婉可愛:“她的性子像極了你。若非女子,早就拴不住她了。”
“這倒是實話。”聽了妻子的話,中年男子不免有些失笑,凝重的表情也舒緩了些。
“讓她去吧。”女子伏在丈夫的懷裡,悶聲來了這麼一句話,讓他措手不及:“既然是像你的,你不同意,不見得她就不會去;與其如此,倒不如你便允她過去,你陪着她。”
“我……”男人一皺眉,半天沒有吭聲。女人雖沒有擡頭,卻知道他想要說些什麼。
“沒事的。事隔已久,那地方怕早已經是物是人非了吧。沒有人會認出來你,再說了,當初皇上並未滅你家九族,只是貶爲庶人,否則你也不會在這鄉野之中被我撿到了。你說呢?”
“……就依你說的吧。”男子聞言,低下頭來瞧着躺在自己膝上的妻子,甚是無奈地撥了撥她額間的髮絲,露出了難得的溫柔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