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屋子裡,暮然便暴躁開來。相比之下,當事人張雨茹卻顯得冷靜得多。
“太后娘娘怎麼突然連給皇上面子都不願意給了,說封就封了。還不準咱們整個閣子裡的人出去,這不是擺明了在說咱們是兇手嗎。”暮然說着,在張雨茹身邊來回踱着步。
她的擔心,並非空穴來風。朱太后向來都是個心思細膩之人,就算是平日裡如何厭惡極了這個上官玉致,也不至於在這個節骨眼上做出會讓皇上反感的事情來。
除非……
“我看,這事兒另有隱情。”張雨茹隨口應了一聲,便沒再吱聲了,沉默了一會兒又道:“皇上往日裡的行程,都是怎樣的?”
暮然想了想。這才頓住步子恭恭敬敬地站在張雨茹面前道:“皇上平日裡下了早朝,便會徑直到御書房裡,特別召集幾個大臣來議事,之後纔會批奏摺。這往往一折騰,過了晚膳纔有空閒,有時候,連晚上都沒得空。”
“嗯,知道了。既然如此,咱們只有等了。”張雨茹很清楚,想要破掉眼下這困局,只有兩條路可走:一個是仰仗宇文端化對她的情深意重,另一個則是要仰仗朱允堂的斷案如神。不管是哪一個,她都只能耐心等待。
想到這兒,張雨茹索性就坐到了梳妝鏡前,開始拆卸掉頭上的髮飾。
“娘娘這是做什麼?”暮然不明所以。幫忙的時候帶着些許遲疑。
“若是皇上來了,便說我不舒服,躺下了,明白?”張雨茹仰起臉來問她,暮然連連點頭,做起事來,也更麻利了些。
……
因着婉娩閣發生的事情,朱綺羅起了個大早,一番運籌帷幄之下,竟然就這麼忙到了將近午時。
“娘娘,先喝點蔘湯墊墊肚子。奴婢這就吩咐廚房做些爽口的小菜過來,伺候娘娘用膳。”阿瓊異常討喜的端了杯蔘湯放在朱綺羅手邊,正打算退下張羅飯食,那邊卻通報朱允堂到訪。
“讓他進來吧。”聽到是自己兄長的名字。朱綺羅眉眼一挑,端到嘴邊的蔘湯又擱置在了一旁。
“臣拜見皇后娘娘。”朱允堂冷着一張臉進來,與阿瓊擦身而過,卻目不斜視,讓阿瓊好不落寞。待人退下後。朱綺羅先一步開口說話了。
“哥哥今日裡突然造訪,是有何事?”
“你應該早就收到風了吧,掖庭之內出了命案。我若想要排查出受害人的身份,還得請娘娘助一臂之力。”
“舉手之勞。本宮立馬差人下去辦。”朱綺羅淡淡一笑,話畢,若有所思地看向朱允堂:“兄長今日特地來我長寧宮,應該不是說這些事情吧。”
“……還有一件事,我不過是出於好奇問問,你不必掛在心上。”允堂如是說着,低着頭想了一陣。這才又說道:“剛我從婉娩閣那兒來,瞧見宮中侍衛竟然已經封閣了,說是傳自太后的口諭。”
“是嗎?竟然有這種事,可憐上官妹妹了。”
朱綺羅說得輕描淡寫,見她是這樣的反應朱允堂盯着她看了半晌:“太后怎麼會突然下這樣的命令?按理說,不該是刑部提議,皇上得知之後再向太后請旨嗎?”
“哥哥,關於婉娩閣被封的事兒,我也是剛剛纔知道。你問的這個問題,我就更沒辦法給你個答案了啊。”朱綺羅看向朱允堂,二人的針尖對麥芒,一時之間讓氣氛有些緊張:“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上官玉致縱然可憐,好歹也是皇上的婕妤,哥哥這麼關心她,似乎有些於理不合吧。”
“妹妹說的是什麼話,之前我便說了,只是好奇罷了。”朱允堂一皺眉,自然知道沒辦法從朱綺羅這兒得到什麼有用的答案,便打算就此告辭,剛站起身來,朱綺羅又是不鹹不淡地來了這麼一句話。
“好奇歸好奇,哥哥可別好奇變成關心動情……便好。”
“……多謝皇后娘娘提點。”朱允堂一愣,有些氣悶地應了一聲,帶着些氣急敗壞出了長寧宮。
見着朱允堂負氣離開的身影,綺羅長嘆了一口氣。
“娘娘?”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阿瓊心情複雜萬千地看向朱綺羅。
“我這個哥哥,真是不讓人省心。”朱綺羅搖了搖頭,低下頭來用手指輕輕撫摸着那茶碗一圈之後又道:“你先下去把排查的事情辦了吧,有信兒了第一時間通報本宮。”
“是……”阿瓊趕緊應道,雖然心裡還記掛着朱允堂,卻也知道現在還不是多嘴的時候。眼見着阿瓊已經打開了房門,朱綺羅卻又叫住了她。
“對了,還有一事。”阿瓊轉過頭來,正好見着朱綺羅目光深遠,望向窗外:“去給完顏貴人傳個消息,讓她也抽空過來做些本宮喜歡吃的江南點心,本宮近日有些嘴饞了。”
“是,奴婢這就去辦。”阿瓊又是行了個禮,這纔出門。
……
因爲是被關在了婉娩閣內,外面正在悄然發生的事情張雨茹一無所知。她只是將自己圈在裡屋的那一方小天地裡,看書識字,養花養草。乏了,索性便睡上一覺,卻也是難得的自在。
“你倒是自在,外頭那些人可爲你的事炸開鍋了。”等了幾日,顓頊總算是再次出現了。
聽到他的聲音出現在自己的房間,張雨茹手中毛筆一顫,宣紙上便多了一點多餘的墨跡:“你終於來了。”張雨茹如是說着,似乎是卸下了心中一塊大石。
“怎麼,你以爲那個人是我殺的?”顓頊一聽這話,眼神便變得陰鶩了幾分。
“我不是這個意思。”張雨茹搖了搖頭,將筆擱置在一旁,向着顓頊隱藏的陰影走近了幾步:“而今我與世隔絕,也就只有你能夠爲我當個通天眼與順風耳了。”
“你在這兒被關了幾日,你心中可有數。”顓頊聞言,也不多作廢話,將衣袍下襬一掀,正襟危坐在了木凳之上便打開了話匣子。
“算來,應該是三日有多。”張雨茹偏着頭想了想,忽而苦笑道:“這三日來一點動靜都沒有,就算是京兆尹朱大人也不見來了,越是這樣,我心裡反倒越是害怕。”
“你還有皇帝。”顓頊瞟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其實你的閣中被封當日他就知道了這件事,不過這三日他選擇了按兵不動,多半是不想與太后的關係搞得太僵,於你日後在宮中不利。”
“我明白。這幾日宮中可有什麼事情發生?”張雨茹點了點頭,如是問道。
“自然是有。先說第一件事,關於你的婉娩閣被封,說來也真是蹊蹺。聽說是觀星監早日前便觀測到你的閣中有煞,正巧將此事呈報給太后的那天,那女屍又浮出水面。所以太后爲了宇文端化的安全,毫不猶豫地下懿旨封了你的婉娩閣。”顓頊豎起一根手指來,在張雨茹面前晃了晃。
“可知道是觀星監中哪位欽監呈上的奏摺?”張雨茹不動聲色地問道,臉上不見任何急躁的神色。這樣的他,也讓見多識廣的顓頊禁不住對其刮目相看。
“這個……還有待進一步查驗。想要知道很簡單,卻也很棘手,只要去翻看那本奏摺就知道了……”顓頊一攤手,話說了一半,張雨茹便接了過去。夾休吉劃。
“可惜那奏摺是在太后那兒,咱們想要拿到,難上加難。”
“這第二件事。昨天,完顏貴人又送了可口點心去長寧宮了。”顓頊說着,繞到了張雨茹身後站着。
“送點心去長寧宮?”張雨茹轉身看向她,言語中帶着些疑惑與不解:“這說不上來有什麼不妥,乍一聽卻又覺得有些風馬牛不相及。”
“哼哼,往往是這樣,纔會大有內容在其中,只是外人都不知道罷了。”
“……對了,那個沉潭的女人到底是誰,有眉目了嗎?”提到長寧宮,張雨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這幾日宮中還在排查呢,但是還沒有出結果。”顓頊負手而立,搖了搖頭道:“不過,我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什麼?”張雨茹一回頭,對上顓頊興奮的眼神,心也禁不住狂跳起來。
“雎鳩宮中的那個錦瑟,似乎真的認得出這個珠釵是屬於誰的。”顓頊眼神一黯,聲音放得很輕。
他的三言兩語,讓張雨茹渾身冰涼:“你的意思是說……”
“……或許當初安插人在將軍府裡的,是萬家人所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