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正當張雨茹與楊青璇二人在談論此事的時候,宇文端化則是召見了林子書,在御書房裡商談要事。
林子書一進門,宇文端化便開門見山地丟過來一個奏摺道:“看看吧。這是朱家上的摺子。”
林子書聽罷,立馬將那摺子展開來看了一遍,復又合上:“兵部侍郎嚴毅怎麼會替朱家的黨羽寫摺子了。”
“哼哼,可見朱家黨羽繁殖之快。這兵部侍郎儼然就是在替朱家說話了。”宇文端化說完,有些賭氣似地將堆在手邊的摺子一揮,便有好些落在了地上。
小李子見狀,趕忙差使伺候在一邊的宮人去撿了重新拾掇好,這才帶人退出了御書房。
“皇上息怒。嚴毅也不是完全衝着此人與朱家有聯繫才推薦的……在南疆之戰中,此人確實矯勇善戰的很,由他率領的騎行軍,更是勢如破竹,銳不可當。臣下之見,說不定嚴大人舉薦他,純屬巧合。”林子書皺着眉頭。如實以報,只是這戰役已過一個月有餘,他還是心有餘悸。
“這便是嚴毅這個老狐狸高明的地方了。”宇文端化冷哼了一聲,將那摺子接過來又看了一遍,這才放到手邊:“依朕看,這選拔右侍郎之事,先放一陣子再說。朕今日找你來,是別的事情。”
說到這兒,宇文端化若有所思地看了林子書一眼。這才說道:“阿浣要回來了,以北國王妃的身份。”
“……她……”林子書怔了怔,喉頭滾動之下,聲音有些發顫:“不知王妃此次來我後唐,是所爲何事。”
“大概是來看望她的父母的吧。朕也是今日才接到北國傳來的使者信件。以信中內容推算,王妃已經行了四日,估摸着再過一日,便可到達我國邊境,再有三日,便可到達王都了。”
“皇上爲此事召見微臣,是有何吩咐?”林子書閉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讓自己穩住了心神。
“既然是友好國君主的妻子來使,自然需要最高規格的儀仗隊伍迎接。屆時,你便去領這個頭吧。切莫讓朕失望。”宇文端化語重心長,林子書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因爲太過感激還是其他,他再答話時。眼睛似乎已經微微溼潤:“臣,遵旨。”
“嗯,下去吧。”林子書眼中的哀傷宇文端化就像是沒看到一樣,將事情吩咐妥當之後,便讓他退下了。
“皇上,這樣好嗎。”洛嵐君一臉擔憂地站在宇文端化身邊,直到林子書離開了,纔開口說話:“畢竟林家與尉遲家曾經有過婚約,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朕就是讓他自己去化解這段緣分。解鈴還需系令人。他是可塑之才,不能毀在一個情字上頭。”宇文端化提起硃筆,本想打開一本新的奏摺來繼續批改,突然寫字的動作便頓住了:“午膳,便安排着去一趟婉娩閣吧。”
“啊?皇上,可是咱們之前不是答應了太后……”洛嵐軍有些爲難,抓耳撓腮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過是一頓晚飯,母后若是因爲這件事就認爲我是不守約定,未免也太過苛責了。畢竟……尉遲浣要回來了,朕還是得去和她說一聲才放心。”
“是。”洛嵐君聽了宇文端化的話,立馬反應了過來,連忙領命先一步往婉娩閣去了。
……
因着宇文端化的吩咐,婉娩閣的午餐便多了兩三道菜,都是平日裡宇文端化最愛吃的。菜剛上好。張雨茹便坐在飯桌旁邊等他,直到他來,那飯還是溫熱的。
“吃吧。”見到宇文端化風塵僕僕地趕來,張雨茹微微一笑,微微仰了下頭,沒有太多的繁文縟節,只有這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溫柔與默契。
“嗯。”宇文端化也跟着微微一笑,其實他是個極其不擅長展露自己心事的人,所以笑起來也拘謹得很。可就是這麼淡淡一抹轉瞬即逝的笑意,才最讓張雨茹覺得珍貴。
“今兒個怎麼突然過來了?”張雨茹給宇文端化舀了碗湯遞過去,也沒忙着吃,劈頭蓋臉便直入主題。她隱約可以從宇文端化平日裡的行蹤之中察覺得出來,宇文端化之所以常去常寧殿,是因爲與太后有着某種約定的。
現下宇文端化的突然造訪讓她除了喜悅之餘,又有些不安。不爲自己,只爲他兩難的處境:“自然是來看看你還有阿和和安兒。”
宇文端化擡起頭來,溫柔地看了張雨茹一眼,便又低頭喝起那湯羹來,吃得津津有味。見他如此,張雨茹心裡雖然疑惑,卻也不問了。
心裡想着他若是想說,自然會說,便端起了飯碗來,與宇文端化一起默默吃着飯。偶爾,宇文端化給她碗裡夾上些菜,她雖然吃不下,卻都一併接受了。
畢竟能夠這樣相處的時光太少,於他二人而言,都彌足珍貴。
飯罷,宇文端化拿起手邊的絲帕來潔淨了雙手與嘴角,這纔看向張雨茹道:“阿和和安兒呢?”
“吃飽了纔想起自己的兒子和女兒?”張雨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一邊說着一邊向暮然招手示意。暮然見狀,笑嘻嘻地領着兩個小宮女出去了,留下的兩個則也將飯桌收拾乾淨之後,退了出去。
“有件事情,趁着她們都不在,我要與你說說。”宇文端化意味深長地瞧着張雨茹微翹的嘴角,忽然有些於心不忍,卻也明白,這件事情不得不說:“阿浣,要回來了,以北國王妃的身份。過兩天就到王都了。”
張雨茹聞言一怔,表情有些木然:“……赫連戰果真是當上北國的王了。”
“嗯。他們這兩年全無消息,再加上北國內亂,我一度以爲阿浣凶多吉少……好在,她到底是挺了過來。”宇文端化垂下頭來,盯着張雨茹放在膝上的雙手。
“她既然是以北國王妃的身份來,自然應是皇后娘娘前去迎接吧。你今日來跟我說,是否是讓我在必要的時候迴避一下?”張雨茹回過神來看着宇文端化,她本來想笑,卻不知爲何心裡有些酸楚。他歡他弟。
宇文端化憐惜地瞧着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柔荑:“你沒有錯,若你不想,不必迴避。我來跟你說這件事,只是想讓你有個心理準備。我不想你受到不必要的傷害。”
“我明白……”張雨茹嘆了一口氣,苦笑着反握住宇文端化的手道:“我只怕她不明白,這些年的事,又豈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的。更何況她兄長……”
張雨茹這麼一說,讓宇文端化沉默了下來。正在這時,暮然歡天喜地地帶着兩個乳母進來了:“皇上,娘娘,小皇子和永安公主來了。”
“來,讓朕瞧瞧公主長得如何了。”宇文端化一擡手,便徑直將女兒抱了過去,惹得暮然一陣笑。
“難怪娘娘總說,皇上心尖尖上的肉是小公主。奴婢本不信,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小蹄子,真是平日裡縱容了你。連皇上你都敢打趣了。”張雨茹哭笑不得地伸手輕戳了一下暮然的腦門,因爲有着這兩個小傢伙的介入,心情似乎也舒坦暢快了些。
大約呆了兩個時辰,眼見着已經快要夕陽西下,宇文端化才依依不捨地將孩子遞給乳母,自己則站起身來往門外走:“過幾日,我再來看你。”
“嗯,若是爲難,就別來了。”張雨茹擡頭看着他,本來還想說些什麼,礙於有旁人在,硬是沒說出口,只得閉口不言,臉卻微微紅了。
“嗯。”宇文端化點了點頭,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這才披着披風離開了婉娩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