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妝容的張雨茹再回到筵席上時,意外發現楊青綰竟然不在尉遲璟身邊,而尉遲璟則是在一人自酌自飲,似乎是有什麼心事。
“妹妹回來了?去得可久。”剛一落座。完顏若璃便立馬過來搭腔,顯得異常熱絡。
“是啊,不勝酒力,便回去偷了個懶,打了個盹。”張雨茹俏皮應道,又四周打量了下:“德妃娘娘呢?”
“她啊,尉遲夫人離席沒多久,她也離開了。”完顏若璃意興闌珊地答道,伸手拿了一碗茶,細細品着。
張雨茹覺得,完顏若璃這話回得實在蹊蹺,卻懶得去細想。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看起來好似是金蘭姐妹,其實也不過是客套與試探罷了。
直到筵席已散,張雨茹也沒有瞧見楊青璇的身影。作爲二妃之一,她這樣突然缺席自然顯眼,就連暮然在回去的路上都忍不住嘟囔了幾句。
“也不知道德妃娘娘幾時離開的,那個空位置放在那兒,好生顯眼。”
“……聽完顏貴人說,德妃娘娘是見着楊氏一個人離開了筵席,這才也跟着出去的,估摸着是不放心自己這個已經身懷六甲的妹妹,纔會這樣吧。”張雨茹輕聲應着,言語之間不見任何情緒。
暮然聞罷,沉默了一陣,忽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今日……心情可還好?”
“怎麼這麼問?”張雨茹眉眼一挑,看向暮然。見她不敢瞧自己,便知道她是在擔心什麼:“正如我之前跟你說的那樣,我很好。尉遲璟於我而言,不過是一個符號罷了。你不要胡思亂想,若是皇上瞧出來了,我主僕二人可真要百口莫辯了。”
“娘娘放心,奴婢斷然不會如此。”暮然慌忙應着。生怕張雨茹對她已經有了別的心思。
“嗯,你明白就好。”張雨茹看了她一眼,輕輕說了這麼一句話,正欲轉身,卻無意間瞥到兩個熟悉的身影:“那位……似乎是德妃?”
暮然循着張雨茹指着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到不遠處依稀有兩位婦人站在那兒。其中一人正對着她們的方向,月光傾瀉而下,將這女子的輪廓勾勒得更爲明顯。
“確實是德妃娘娘……只是,她爲何會在這兒?”暮然的疑問。也正是張雨茹心裡的疑惑。
“看看再說吧。”沉默了一會兒,張雨茹向後退了幾步,拉着暮然隱到了拐角處的黑暗裡,靜觀其變。
今日這後宮的夜晚出奇的靜謐,楊青璇說話時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可是在說到激動處,難免會拔高些音調。細聽之下,竟然也能辨出些內容來。
“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而且還是在御花園裡?”楊青璇不可置信地問道:“若非親眼所見,旁人就算是與我說了,我也是不會信的!”
楊青璇真真是氣糊塗了,連本宮這樣的稱謂都免了。張雨茹想到這兒,不由得和暮然對望了一眼。
“姐姐不要瞎說。我怎麼可能跟那人在一起?只是我心裡煩悶出來散步,碰巧就碰到了……你還不知道他的性子?我真是想躲都躲不掉。”
背對着他們的那位婦人一開口,張雨茹便知道了她的身份。
“那不是……”暮然顯然也是猜到了,臉上盡是驚訝,剛想要說話,卻被張雨茹搖頭制止了。
“……你中途離席,我不放心你纔會這麼四處尋找……真是沒想到……”楊青璇咬了咬脣,忽然擡頭看向楊青綰:“你二人在這兒說話的時候,可還有誰瞧見了。”
“自然是沒有的!”楊青綰被姐姐這麼一問,表情顯得有些不自然。
“真的沒有?”見她這樣,楊青璇有點不放心,又是問了一遍。
“姐姐,您到底在想些什麼呀!”楊青璇的逼問讓楊青綰的心裡七上八下,煩躁不安。
“那是最好了。你不要再呆在這兒,錦瑟,扶尉遲夫人回殿裡。”楊青璇一側身,對着自己的宮女吩咐了幾句,又轉過頭來看向楊青綰:“若是別人問你怎麼現在纔回來,你便說是身子不舒服一直在花園裡歇着,直到瞧見了錦瑟,這才找到人帶你回去,聽明白了嗎。”
“嗯……”楊青綰知道這是大姐在爲自己的行蹤做掩飾,到了這種時候,任誰都會服軟。
見楊青綰難得這麼聽話,楊青璇這才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都是要做母親的人了。等這個孩子生下來,你這個尉遲府少夫人的位置便會坐得更穩,在此期間,你一定要謹言慎行,不得再像以前那般魯莽了。”
“那又如何。”楊青綰神色黯然,低頭瞧着自己逐漸凸顯的小腹:“他的心裡……永遠都裝着那個死人。”
“……他還沒有將嫡妻印鑑交到你手上?”楊青璇一怔,見妹妹只是默默搖了搖頭,便也不再問了,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無論如何,你是那個最終陪在他身邊的人,而且你的肚子你還有他的孩子。尉遲璟,斷然不是那麼絕情無義的人。現下他對你冷漠,無非是對張氏的愧疚纔會如此。”木吐邊亡。
“姐姐,我……”聽到孩子二字,楊青綰的身子不覺一顫,話到嘴邊,又被她生生嚥下了。
“嗯?怎麼了?”楊青璇見她似乎有話要說,最後卻又不說,心裡也有不安。
“……不,沒事……”楊青綰搖了搖頭,話音剛落,便跟着錦瑟離開了御花園。
看着這姐妹二人匆匆離開的身影,張雨茹禁不住陷入了沉思。
“娘娘,這尉遲楊氏,怎麼感覺心裡藏着什麼事兒似的。”暮然從黑暗之中走出來,皺着眉頭喃喃出聲。
“呵呵,她心裡藏着的事兒,又何止這一件呢。”張雨茹隨口應道,並將今日的所見所聞,牢牢記在了心裡:“暮然,你說,他們口裡說的那個人,會是誰呢?”
“娘娘若想要知道,奴婢去翻一翻那筵席冊子。再依着今日的對話排除掉些不可能的人,答案不就有了嗎。”暮然歪着頭想了想,頗爲機靈地回道。
“嗯,那倒是不必了,我不過是好奇罷了。想來,這樣的事情還是少知道爲妙,徒增事端。”張雨茹不動聲色地應着,心裡卻已另有盤算。
“娘娘說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朱門紅牆之內,明哲保身才是上上之策啊。”
“曾經……我也這麼想過。”張雨茹說着,停住了腳步,半是自嘲地笑了笑道:“可是結果呢。”
暮然一愣,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嚇得她不敢再去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