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顓頊的提點,張雨茹便將主意打到了刑部存放會審記錄的樓閣上。只可惜那地方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難進,雖說是在掖庭之中,無相關的宮人卻靠近不得。更不用說進裡頭一探究竟了。
張雨茹冥思苦想了好些日子。都想不出個接過來。無奈之下,只好準備將這棘手情況告知顓頊。
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剛將那小竹筒放好,尉遲璟便進到了房間裡:“你在幹什麼?”
“沒什麼。無聊,練練字罷了。”張雨茹愣了一下,只是片刻工夫,便回過神來,恰到好處地掩飾住了自己的心慌意亂。
“哦。”尉遲璟看樣子也是心不在焉。所以纔不會注意到那些小細節。這讓張雨茹着實鬆了一口氣。
“怎麼?你今日喝酒了?”直到尉遲璟跌跌撞撞地走進這並不大的房間裡,她才察覺出尉遲璟的異樣來。
“饋贈宴沒個完……”尉遲璟揮了揮手,顯得有些焦躁:“也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明明知道這些個人根本就不是真心與我朝握手言和,全然是來試探新朝虛實……這幾天的宴席吃得我,寢食難安。如鯁在喉。”
“我給你倒杯茶吧。潤潤喉,還可以醒酒,說不定你就能舒服些了。”張雨茹看了他一眼。起身要去給他準備醒酒的東西。經過尉遲璟身邊時,卻被他一把拉住了。
“陪我坐會兒吧,說說話。”尉遲璟盯着張雨茹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又低下頭來,悶聲說道。喪氣的模樣,讓張雨茹不忍心拒絕。
“……說什麼呢。”張雨茹嘆了一口氣,問道:“饋贈宴還有幾日?”
“尚餘三日。這一回接待的又不僅僅只是那些韃靼。還有些許南海邊陲小國的使者。想想大昭?盛之時,居然將他們全都劃成了自己的疆土,就覺得跟做夢一樣不真實。”尉遲璟笑了笑,瞪着一雙已經迷離的眼睛瞧着張雨茹。
她的輪廓在他的眼睛裡模糊又清晰,不斷地撩撥着他已經遲鈍的感官神經。
“這本來就是一場夢。”雨茹聽了他的呢喃,終於願意正眼瞧他了:“功名利祿,向來都是過眼雲煙。只是身在其中的芸芸衆生,從來都樂在其中罷了。”
“哈哈哈,這些話從裡嘴巴里說出來,可真是奇怪。”尉遲璟哈哈大笑着,臉上寫滿了暢快淋漓的笑意,不見平日裡的譏諷,更不見平常的那些深沉。張雨茹默默地瞧着他,只覺得時光在那一瞬間似乎從來不曾流逝,自己與他還在十二年前,兩小無猜的日子裡一樣。
“也許吧。”面對尉遲璟的恣意大笑,張雨茹竟然有些不知道如何應對。匆匆敷衍了一句之後,便不再說話了。
正在這時,尉遲璟忽然安靜了下來。他慢慢蹲下身子,就這麼仰着頭瞧着張雨茹的那一雙眼睛。雨茹被他盯得有些渾身不自在,忍不住便道:“你看什麼呢。”
“……雨茹,你真是個奇怪的人。經歷了那麼多事,眼睛還是那麼純淨。你知道嗎,從小我就很喜歡瞧着你笑,你一笑……眼睛裡就好像有好多顆璀璨水晶一樣,又好像是掬了一灣清澈的泉水在眼裡一樣。可是……我再見你時,你好像總是在哭……”尉遲璟就這麼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最後更是抱住了張雨茹,讓她動彈不得。
他這零零碎碎的言語讓張雨茹不知所措,更讓她無可奈何:“你喝醉了。”
她說。
其實她想說的是,爲什麼你總在喝醉了的時候,纔會像以前那般對我。
“我醉了?可能吧……”他抱着她,側着臉看着桌上的燭臺,火光在他的眼中攢動:“你知道嗎。那天奉樂司有個舞姬跳了霓裳曲,那身姿真是像極了你。若不是後來她把面紗給摘掉了,我真以爲,你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偷偷去那臺上舞一曲妖嬈霓裳了。”
張雨茹聽罷,不怒反笑。因爲在她看來,尉遲璟的想法確實是可笑的:“我爲什麼要去跳舞?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若不是尉遲伯伯與你出手相救,估計我也會與家中那些奴婢一般被充入官奴庫中。真是那樣,或許那日在舞臺上舞着的宮人之中,確實是會有我的。關於這點,我還要多謝你。”
說到這兒,張雨茹低下頭來看向俯在她膝蓋上的尉遲璟。哪裡知道,尉遲璟聽了這話,就好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似的,猛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瞧着她:“不行,你怎麼可以當着那麼多男人的面跳那麼妖嬈的舞曲?”
“……我只是說如果,如果,是並沒有發生的事情。”張雨茹耐着性子安撫着正在耍酒瘋的尉遲璟。
“如果……”尉遲璟偏着頭想了想,忽然小心翼翼地說:“如果……如果我說,我想看你再跳一次那支舞呢。你願意嗎?”
張雨茹一愣,沒有想到尉遲璟竟然提出這樣的要求。尉遲璟見她沉默,以爲是她不肯,正在失落的時候,張雨茹輕輕點了點頭:“好。”
這樣的答案,讓尉遲璟欣喜若狂。張雨茹牽着他來到月下,便在那落英繽紛之中靜靜舞着,沒有悠揚絲竹之樂的陪襯,倒讓這支本該妖嬈多姿的舞蹈變得脫俗絕塵起來。
對於二人來說,這是美好的一瞬間;可是傳到楊青綰的耳朵裡,卻猶如晴天霹靂。
“狐媚!”聽了柳枝的描述,楊青綰憤恨將手邊的茶壺摔到了地上:“一支舞罷了,便將男人迷得五迷三道的,我還真是小看了她!她當什麼玉監造!當什麼珍寶司的女官!不去官家樂坊裡頭,還真是屈才!”
說罷,楊青綰又是將手邊的玉製擺設摔在了地上。
“小姐,小姐……您息怒啊。這話若是傳到老爺耳朵裡……”柳枝硬着頭皮勸道,剩下的話便被楊青綰一瞪,給全部噎回了肚子裡。
“怎麼她做出這樣的事情,我說說還不行了?”楊青綰說到這兒,越想越生氣:“去,你再去一趟子衿閣,就說我病了,病得要死了!我看他來不來我的蒲草居!快去!”
“可是……小姐您這……”柳枝爲難地看着楊青綰,實在覺得難辦。
“怎麼?你怕落了個欺騙主子的下場?不敢去?”楊青綰陰森森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她拿起一片碎片,用最尖銳的部分狠狠在自己手腕上一割。
這突如起來的血腥場面簡直嚇壞了柳枝:“小姐!”估池節才。
“還不快去!”見到柳枝要到自己身邊來給自己包紮傷口,她恨鐵不成鋼地用盡力氣揣了柳枝一腳。可憐柳枝雖然被楊青綰推進了碎片堆裡,卻也顧不得疼。
眼見着楊青綰手上的血越流越多,她也顧不得身上那些細碎的傷口,趕忙連滾帶爬地向子衿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