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菀生辰沒過多久,林子書便班師回朝了。正如張雨茹所料,縱然宇文端化有意將四萬兵權交付於他,他卻並沒有接受的意思。在林子書的舉薦之下,初出茅廬的尉遲逸獲得了這份權利。
楊青璇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也是嘖嘖稱奇。稱讚張雨茹的料事如神。更是敬佩林子書對權力誘惑的不爲所動。事情看似告一段落,其實卻並未如此。
當天晚上,張雨茹將永安和永和哄睡了以後,便一人來到臥室裡挑燈夜讀。直到外廳傳來些許動靜,這纔將書本放下來,拿起燭臺來往外屋探去。
忽然,一個小巧的黑色身影襲來,張雨茹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卻見那隻許久不見了的小黑貓又端坐在了自己面前。上反貞扛。
“許久未見,再見便已是貴妃了。妹妹,你果真沒有辜負大哥對你的期望。”端木涼從陰影中走出來,經過黑貓身邊時。黑貓便站了起來,跟着他一道進了張雨茹的屋子裡:“既然已經貴爲貴妃,爲何還想要見我?你難道不覺得,這是一着險棋嗎?”
“什麼險不險的。我只知道,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怕是永安也不會安然無恙了。這一點,妹妹必須要謝謝你。”說着。張雨茹便對着端木涼屈膝行了個禮。
端木涼神色一僵,表情有些不自然,再看向張雨茹時,眼神裡盡是無奈:“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我又出了什麼紕漏。”
“一切,都很好。”張雨茹說着,倒了杯茶遞給了端木涼,自己又拿了一杯喝了幾口:“本來是天衣無縫的。可是我卻在無意間發現,戴在永安身上的玉蘭佩似乎被人動過。本來,我是不以爲意的。只是第二天永安的情況就漸漸好轉起來,再加上這個毒也是無色無味。我便禁不住想起了那日在奉佛殿裡發生的事情……以及端木家,曾經也是藥商出身的事實。”
端木涼聽罷。眉頭微微一皺,片刻之後方纔舒展:“你今日想要見我,只是爲了謝謝我嗎?若是沒有別的事情,我便先走了。”
“你還要留在掖庭當這不爲人知的鬼魅多久?”見端木涼轉頭要走,張雨茹先一步問道。
“你知道我想得到什麼。”端木涼止住腳步,忽然又轉過頭來望向張雨茹:“雖然我一直都有在和皇后合作。可是她出手傷你孩兒的這件事,我也是之後才知情。”
“……你想要的,不是已經得到了嗎?萬菁菁被降爲嬪位,萬家多少都又受到牽連。之後萬相若想要像之前那樣胡作非爲,怕也是難上加難的事情了。”
“你覺得這就夠了嗎?”端木涼不可置信地看向張雨茹。有些話他以爲自己不說,對方也能明白的:“萬家所犯下之罪孽,罄竹難書。再加上這些年來的位高權重,萬家早已是樹大根深,若不是趁着這個時候連根拔起,便是姑息養奸、養虎爲患。現下林子書已經安然回朝,再過幾日,朱綺羅便會再提萬家彈劾一事。”
“……樹倒猢猻散,牆倒衆人推,這個時候彈劾萬家,確實是一良機。可是你想過沒有,在端化書桌上邊壓着的那個賬本里……明面上可都是楊家的人。楊家,可是會要受到牽連的。”
“那不正好嗎?”端木涼嗤笑了一聲:“連你家的仇,也一併報了。你別告訴我,現下你已經樂不思蜀得一點恨意都沒有了?”
“……至少,我是不想傷到青璇。”張雨茹囁嚅半天,說了一句這樣的話。
“什麼時候,你和她的感情這麼好了?”端木涼眯了眯眼睛,當張雨茹在自己面前再提到這個女人時,他確實還會心痛。可是這麼多年孤身一人走來,他早已學會了如何讓自己的心變硬,血變冷:“殃及池魚,再所難免。更何況,他們楊家不過是咎由自取,不存在誰害誰,更不存在什麼冤屈!”
“話雖不假,可你有沒有想過,現下是皇后操控全局。她不見得與你一般對楊家萬家同仇敵愾,她只不過是想要在宮中獨大,若是事情只是爲人所利用,並未能達到你所想要的。你讓青璇日後如何自處?你日後又該如何自處?”
“……我這下半輩子,本就是爲了報仇而生。有何不能自處的?只要能報仇,怎樣我都甘之如飴。”端木涼看向張雨茹,一字一句地說道。忽然他把頭一轉,向門口走了幾步又道:“說實話,我真是後悔來見你了。本以爲……你至少會因爲咱們大仇得報而欣喜,沒想到……也罷,這樣挺好的。這樣……也隨了我的意願。忘卻仇恨,我是做不到了。希望,你能一直這樣。”
張雨茹眼見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自己眼前,忽然閉上眼睛,又略帶絕望地睜開。卻未曾想,楊青璇竟然站在了門口,一身蕭索,滿目悲涼地瞧着她。
“……姐,姐姐?”張雨茹沒想到,楊青璇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一時間,竟然有些心慌意亂起來。
“他……是他,對不對。”楊青璇啞着嗓子,話音剛落,眼淚便流了下來:“你別瞞着我,我都聽到了……我全都聽到了……”
“姐姐,你……”張雨茹本想矢口否認,可是事已至此,似乎也已經沒那個必要了:“姐姐你……怎麼一個人來了?”
“我晚上睡不着,便將之前早就想送給永安和永和的秋衣拿出來再完善了些……”楊青璇說着,低頭看了一眼早已經被自己揉成一團的衣物:“他是故意說給我聽的……以我那三腳貓的偷聽功夫,他又怎麼會沒有發現我……終究……他還是恨毒了楊家,恨毒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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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見着楊青璇哭得如此傷心,張雨茹竟然想不出一句寬慰的話來。事實擺在二人面前,大家都是聰明人,又何必說那些自欺欺人的話來徒增悲傷:“你知道他的,從小到大,他就是這麼言不由衷的人啊。”
“不。”楊青璇一抹眼淚,似失了魂地搖了搖頭:“平日裡他言不由衷,我是分辨得出來的。可是……他明知道永安身上帶着玉蘭佩,卻沒有多問一句爲什麼。在那時我便清楚,他爲了報仇,已經不管不顧了……我,既然是仇家的女兒,自然也是可以被棄的。畢竟,是我背棄他在先,怨不得別人……怨不得別人。我應該,我應該等他回來的……”
“姐姐你糊塗了呀!”張雨茹見她已經開始說胡話,着急地趕忙拉住了她。此時此刻的楊青璇身子輕飄飄的,只是被她這麼輕輕一拽,手裡握着的那小巧秋衣便掉在了地上:“姐姐怎可說這樣的胡話。你入宮,那是皇命不可違。況且楊家與萬家聯手讓端木一族蒙冤時,你是完全不知情的呀!”
“……妹妹,事到如今,你可還信我?”
楊青璇突如其來的一問,讓張雨茹一愣。下一秒,她便堅定不移地點了點頭。楊青璇見狀,欣慰地笑了出來。
“謝謝。”
爾後,她便將張雨茹的手輕輕推開,一個人踉蹌邁步往觀瀾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