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喜從何來呀?”張雨茹有些不解地看向暮然,卻見她笑而不答。直到扶着張雨茹起身了才道:“永安公主被賜封號了,剛剛御書房裡伺候着的宮人來報,還特地讓奴婢們替娘娘好好打扮一番,估摸着這賜封的旨意下午就會過來了。”
張雨茹聞言一愣,臉上不見任何欣喜若狂之色,只有滿腹擔憂。見張雨茹久不言語,只是由着她們擺弄,暮然揮了揮手,先差遣其他奴婢出了外屋,這才小聲問道:“娘娘緣何悶悶不樂,可是在爲小皇子不平?”
“自然不是。”張雨茹搖了搖頭,千頭萬緒在心間,終究難以開口。見暮然不依不饒地盯着自己,只好稍微透露了些許自己的心思:“只怕。懷璧其罪。”
“娘娘這是什麼意思?永安公主可是皇上的長公主,皇上盼子多年,賜一個尊號給自己的孩子,這又有什麼好讓人詬病的。”暮然撅了撅嘴,話語裡盡是傲氣,聽得張雨茹更是眉頭緊鎖。
“這樣的話,以後千萬不要再說了。你也要好好管教這婉娩閣裡的奴才奴婢們,可別讓她們這般妄言。”
“是。”見張雨茹如此一本正經地告誡,暮然雖然心裡覺得奇怪。卻還是點頭應承下來。
“娘娘,太后娘娘來了。”主僕二人正說着話,三等芳婉紫荊推開門進來,恭敬地站在門邊稟報道。
“太后娘娘?她怎麼……”暮然沒明白爲何從來不踏入婉娩閣的朱太后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有些疑惑,更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相比之下,張雨茹要顯得鎮靜得多:“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暮然,替我更衣吧。紫荊,你快去迎鳳駕。”
“是。”二人雙雙行禮,紫荊剛轉身要離開,卻突然對着門口跪了下來:“給太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請安。”
“起來吧。”朱太后冷漠的聲音在門後響起,張雨茹聞言,趕忙也帶着暮然跪在了地上:“你們的主子呢,這都日上三竿了。莫非還睡着。”
朱太后一邊說着,一邊讓朱綺羅扶着往內裡走,剛一轉身,就瞧見了一身素衣的張雨茹正低頭跪在門口:“喲,婉婕妤這是剛剛起牀嗎?”
“……臣妾慚愧。”面對朱太后的明知故問,張雨茹倒是表現得很是淡定。
“妹妹怎麼穿得這麼少,快快起來,可不要着涼了。”朱綺羅一邊說着,一邊殷勤地伸手將張雨茹扶了起來。
張雨茹順勢站了起來。很是感激地看了朱綺羅一眼,看似姐妹情深的二人,笑意卻都只是浮在了表面,眼神之中,盡是冰冷。
“謝皇后娘娘關心,臣妾真心惶恐。”張雨茹低下了頭,用手緊了緊暮然剛爲自己披上的狐裘。
“今日天氣不錯,太后便坐不住了,怎麼都要來看一看自己的孫子孫女。永安和永和,可是醒着的?”朱綺羅笑了笑,言語之間帶着揶揄問道。
張雨茹聞言,先是看了暮然一眼,見她微微點頭,這纔回了朱綺羅的話:“醒着的。乳母剛餵了奶,現下正在玩着呢。”
“那可太好了。”朱綺羅聞言,天真爛漫地拍了拍手,又撒嬌似滴挽着朱太后的胳膊道:“姑母可是聽到了?他們正醒着呢,咱們這個時候進去看,正好。”
朱太后聽了朱綺羅的話,微微點了點頭,便徑直跟着她一道往兩個孩子的臥室裡去,壓根就沒有理會張雨茹的意思。這樣的忽略,分明是故意給張雨茹下馬威看的。
“娘娘……”直到現在,暮然纔對張雨茹說的那一句懷璧其罪,似懂非懂。
“我沒事。咱們趕緊跟過去看一看。”想到自己的一雙兒女正在與朱家兩個女人共處一室,張雨茹心裡就像是被狠狠挖了一個窟窿一般。惟有保護了孩子的周全,她方纔安心。
“嗯。”暮然明白張雨茹的心急如焚,扶着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跟在太后一行人身後,眼看着就要走進屋子裡時,卻硬生生被朱綺羅給攔在了門口。
“妹妹穿這麼少便出來了,這大冷的天,皇上看了一定是要心疼了。”朱綺羅嘴裡雖然這麼說,卻硬是讓張雨茹站在門外瑟瑟發抖。
張雨茹冷冷瞧着她,一雙眼睛如月下古井,清澈見底,卻又讓人抓不住她的真正心思:“不礙事的,進了屋子裡,就暖和了。”
朱綺羅似乎早就料到了張雨茹會這般伶牙俐?,被她這麼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她也絲毫不以爲意。張雨茹緊緊裹着狐裘站在雪地裡,看着她慢條斯理地跟阿瓊交頭接耳了好一會兒,這才又對她說道:“太后正在裡頭含飴弄孫開心着呢,咱們姐妹倆就別去打擾了,你覺得呢?”
“……皇后娘娘說的是。只是婉娩閣地方小,妾身恐怕招待不週,怠慢了皇后娘娘。”張雨茹疑惑地看了朱綺羅一眼,心中不安更甚。
很明顯,這分明是朱綺羅不讓自己進永安和永和的房間。張雨茹本來懸着的一顆心,更是沒了着落。
“你就陪本宮四處走走就好,本宮覺着,這雪景不錯,倒是可以賞賞。”
朱綺羅話音剛落,暮然就有些沉不住氣了,剛要張嘴回絕,卻被張雨茹先一步應承了下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張雨茹低下頭來,顯得異常順從,見她已經應允,朱綺羅哂笑了一聲,轉頭走出了迴廊。
“娘娘,您……”見張雨茹擡步也要走到雪地之中,暮然慌忙攔住了她。
張雨茹默默對她搖了搖頭,一把抓住了暮然冰冷的手:“你不要管我,快進永和的臥室裡盯着阿瓊。”
“好,奴婢這就去。”聽張雨茹這麼一提醒,暮然連連點頭,趕忙轉身進了那間小房子裡。
“這雪,從八九月的時候就開始下,洋洋灑灑,就沒怎麼斷過。也不知道是福是禍。”張雨茹剛來到朱綺羅身邊站定,便聽得她嘆了這麼一句。
張雨茹無言以對,只能沉默不言。
“你怎麼都不說話的?妹妹難道就沒什麼想說的嗎?”見張雨茹不語,朱綺羅轉過頭來,看向嘴脣已經有些發烏的張雨茹。
“皇后娘娘……想讓妾身說些什麼呢?”張雨茹擡眼看着她,雖然冷得牙關打架,但她還是將話說得清清楚楚,不見有任何異常的地方。
“咱們就說說,太后娘娘會什麼時候出來?”朱綺羅忽然一下,皓?明眸,說出來的話卻讓張雨茹不寒而慄。
“皇后娘娘若是怕等久了,大可以隨妾身回到屋內,我二人下棋讀書,倒也可以打發些時間。”
“那有什麼意思,還不如這裡好。”朱綺羅說罷,便又往園子深處走去。那裡有一小片梅園,裡頭的梅花樹都是宇文端化特意叫人從張府裡移栽過來的。
張雨茹見朱綺羅已經鐵了心要讓自己在雪地裡頭受凍,只得咬牙跟着她在花園裡好整以暇地轉悠,只是二人的心境卻大不相同。
好在不過是過了一刻多鐘,太后便從永和的房間裡出來了,這倒是讓朱綺羅頗感意外。
“姑母怎麼就出來了?”朱綺羅聽到太后喚她,趕忙跑到太后身邊討好似地問着。
太后沒有答她的話,只是看了一眼跪在雪地裡的張雨茹:“已經看過了,有些乏了,今日便先回吧。”
“恭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見朱太后一行人往婉娩閣外走去,張雨茹趕忙在雪地裡行了禮。再擡起頭時,竟然有些天旋地轉。
“娘娘,娘娘咱們快些起來。莫凍着了。”紫荊和暮然一道奔到雪地裡,將張雨茹從雪地裡架了出來。此時此刻的她,早已經是面無血色,渾身冰冷。
“安兒和阿和……他們……他們……”張雨茹一直在瑟瑟發抖,卻依舊不忘過問孩子的安危。
“好着呢,皇子和公主都好着呢。”暮然帶着哭腔應着,只覺得張雨茹的身子越來越沉,最後她便徹底暈了過去。
……
朱綺羅陪着太后走在回鳳鸞殿的路上,見太后一臉陰沉,朱綺羅自然也不敢多出一言。他妖坑血。
“阿羅,你心裡有怨氣,姑母明白。可是凡事不要做太過。”突然,太后說了這麼一句話,讓朱綺羅驚詫不已。
“姑母,阿羅……”朱綺羅倒也算是有幾分本事的人,話還沒有說出來,眼淚便先下來了。
“你什麼都別說了。你那點花花腸子,哀家能不明白?”朱太后一擡手,止住了她的話頭:“出出氣便算了。她到底沒犯過什麼大錯,再加上端化現在的心思就是系在了她的身上,你這麼胡鬧,適得其反。”
“那依姑母的意思,阿羅就得這麼忍下去了?”朱綺羅不服氣地問道。
“……不是現在。”朱太后閉上眼睛,算是默認了些什麼。朱綺羅聞言,臉上露出諱莫如深的笑意。可沒過一會兒,朱氏又補充了一句話,讓她笑意全無:“你不論做什麼,都不可傷到老身的孫子孫女,明白了嗎。”
“……妾身明白。”見朱太后如此直白地說了出來,朱綺羅有些尷尬地沉默了好一會兒,纔不情不願地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