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外有水名西溪,乃衢江的支流,在夕陽餘暉的映照之下,那溪水如嫦娥的金色裙帶,沿着河灘而下,慢慢便來到了一處滿是半人高蘆蒿的荒地上。
那遍地是蘆蒿的荒地之中是一個又一個低矮的墳頭,有一些豎着簡單的石碑,有一些連塊碑都沒有,只用石塊堆壘着,雜草叢生,顯得格外的蕭索。
陸青花走得久了,鼻尖上冒出細密的汗珠來,見四下裡無人,便將頭紗給取了下來,而後將竹籃子放下,彎腰給一座土墳拔草。
四月裡的天氣已經不算太清涼,哪怕近了暮色,也有些熱,因爲知道要做些粗活,她事先也沒敢穿太多,加上她的身材本來就豐腴健美,如今一彎腰,從後面看來,便讓人直咽口水了。
趙家的惡僕和護院躲在蒿草叢中,此行一共五人,看着眼前勾魂攝魄的這一幕,心頭早已火熱難耐,但顧及趙鸞兒在場,也不便如此心急。
那趙鸞兒很清楚這些人想要幹什麼,因爲她自己也覺得這是報復蘇牧最好的方式,但她畢竟是個女人,看着這些人當衆施暴終究不好,於是便囑託了幾句,輕輕退了出去。
趙鸞兒一走,那幾個漢子便兇相畢露,在蘆蒿叢中潛行了一段,其中一人突然跳將出去,從後面抱住了陸青花!
“啊!唔!”
陸青花登時大驚,就要呼救,可那人也是老手,一隻手死死掐住陸青花的脖頸,另一隻手卻捂住了陸青花的嘴巴!
陸青花到底不是溫室裡的花朵,平素幹慣了粗活,也有一把子力氣,知曉四處無人,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只能靠自己,便狠下心來,雙手拼命掰對方的手,一腳踩在了對方的腳面上。
然而那護院漢子也是有武藝在身的,陸青花傾盡全力的一腳,於他而言根本就無關痛癢,反而激起了他的獸性,一個倒拔楊柳,便將陸青花抱起,重重地壓在了地上,蘆蒿叢中的四人見弟兄已經制服了這女人,便一個個走出來,將二人圍了起來。
那漢子將陸青花死死壓住,右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左手卻騰出來,嗤啦一下便將陸青花胸前的衣物給撕開來!
當粉色的肚兜與雪白的肌膚出現在這些人面前之時,他們就像暗夜之中的一羣狼,眼中爆發出讓人心悸的野獸光芒,一個個邪笑着,口中滿是污穢不堪的言語!
陸青花羞憤難當,此時心中自然恐懼,但從小獨立的她也很清楚,自己不拼命,今日便清白不保,當下狠了心,頭部拼命掙脫,一口咬下去,竟然將那漢子的尾指給咬住,猛然一撕,扯下一大塊皮肉來!
她本想將那尾指一口咬斷,可手指有筋骨血肉相連,想要咬下來絕不是容易的事情,但十指連心,那漢子也悶哼一聲,一拳便砸在了陸青花的頭臉之上。
這些人都是懂拳腳的狠人,這一拳下去,陸青花腦中嗡鳴,頭暈目眩,耳中聽不到聲響,幾欲昏厥!
那漢子被咬破了手指,鮮血淋漓,血液流到陸青花的脖頸和胸脯上,越是激發了他的獸性,一張臭嘴就往陸青花的脖頸亂啃。
那腥臭的熱氣使得陸青花腦中一陣清醒,她知道自己今日斷然無法脫身,早知道路上便與蘇牧打一聲招呼,說不定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但這種想法也只是一閃而過,因爲她知道,那個混蛋公子哥,是不會跟着自己出來的,她又不是他的什麼人,二十幾歲的老姑娘一個,她也沒有一絲半點的自信,自覺身上沒有任何一點能夠吸引蘇牧,平素裡涌出什麼旖旎想法來,就覺得卑微自賤,也便瞬間壓了下來去。
如今到了這個時刻,她似乎看到了心中的一些不太願意去承認的東西,但爲時已晚了吧。
“碰上你就沒好事!”她心中幽怨地罵了一句,而後雙眸爆發從所未見的兇戾之色,凝聚了全部力氣,一口咬在了那漢子右側的脖頸上!
她雖然是個老姑娘,但也是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這漢子後面還有四個在虎視眈眈,落入他們的手中,簡直生不如死,在清白與生死之間,她到底還是做出了最堅決的選擇!
“啊!”
那漢子任是如何狠辣,脖頸被死死咬住,也是驚叫起來,這一口咬得很深,而且陸青花根本就沒有鬆口的意思,那漢子拼命一掙,一大塊皮肉被扯了下來,鮮血噴涌而出,他想要一拳打死陸青花,但看着陸青花冷笑着在嚼着他的血肉,他的心頭頓時驚駭起來!
身後的四名漢子看到這一幕,也是驚呆了,經過了短暫的愕然之後,其中一個挺身而出,吐了一口唾沫,從腰間抽出了牛耳尖刀來!
“竟然是個瘋婆子!殺了一乾二淨!”
陸青花見得對方抽到出來,也是拼命往後退,剛掙扎着站起來,對方的刀子已經捅向了她的腹部!
“哼!”
那漢子冷哼一聲,刀尖貼着陸青花的皮肉,停了下來,因爲這個垂死掙扎的老姑娘,用雙手死死抓住了刀刃!
鮮血汩汩流下,陸青花痛楚鑽心,然而發自本能的求生慾望,將她的潛能全都激發出來,沒有被逼入絕境之時,誰也不知道自己能夠堅強到什麼地步。
那漢子也被陸青花的強韌和不屈給震懾了片刻,繼而勃然大怒,手臂上的肌肉如虯龍一般隆起,而後用力往前頂,刀刃切割肌肉的聲音讓人牙酸,陸青花卻寧死不退!
眼看着刀尖即將入腹之時,陸青花只覺後背捲起一股微風,一道身影已經從她的身側衝出來,嘭的一聲悶響,漢子往後倒飛出去,雙腳在地上犁出一道道痕跡,連退一丈有餘,這才站穩了下來。
見得有人來救,陸青花終於鬆懈了下來,恐懼,疼痛,憤怒,麻木,種種情緒如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腦海,似乎要將她的頭給擠爆。
然而她極力保持着清醒,因爲她要看一看,那個挺身而出,救她的人!
她的後背一暖,充滿了男人氣息的身體已經貼在了她的後背上,一隻溫暖寬大的手掌,輕輕矇住了她的眼睛,而背後男人的另一隻手,則從她的腰側了伸出來,溫柔地接過了她手中的尖刀。
“噓...閉上眼睛...”男人的聲音很輕柔,也很熟悉,充滿着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陸青花的眼淚終於無聲地涌出來,卻拼命地堅強着,沒有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
“找死!”
那些惡徒叫着罵着,腳步聲極其沉重而混亂,似乎已經衝了過來,陸青花只覺自己如風暴之中的羽毛,如同身後男人身上的一件輕袍,任由男人隨意擺佈。
“噗嗤!”
她聽到金鐵相擊的聲音,聽到刀刃刺入血肉的聲音,聽到血柱噴涌出來的茲茲聲,聽到敵人倒地的聲音,她的視界是黑暗的,但卻能夠感受到天旋地轉。
她感受到男人並不厚實的胸膛,緊緊地貼着她的後背,她沒有心思感到羞澀,只是覺得很安全,她聽到男人的心跳聲,卻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當她第五次聽到”噗咚“的重物倒地聲之時,男人的動作停了下來,陸青花也終於感受到了他的呼吸,綿長而細膩,如細水長流,並無劇烈戰鬥之後的粗重喘息。
“哇嗚嗚!”
當危機解除之後,陸青花終於痛哭起來,背後的男人沒有丟開沾滿了鮮血的刀子,只是輕輕地環住陸青花的腰肢,讓她坐了下來。
他的雙腿環住陸青花的身子,如同避難的港灣,他的脣和高挺的鼻子,就抵在陸青花的腦後,左手卻一直捂住陸青花的雙眼,沒有任何放開的意思。
“噓...安靜...安靜...”
男人的聲音似乎充滿了魔力,陸青花慢慢止住了哭泣,似乎那個聲音能給她莫大的力量和勇氣,似乎聽到這個聲音,她就能夠無所畏懼地面對黑暗的世界。
“你聽...”
她聽到了溪流的聲音,聽到了蘆蒿隨風沙沙作響,她聽到背後的男人哼着一首低沉的曲子,古怪卻好聽,聲音輕柔如風,而後慢慢地滲透到她的耳朵,她的靈魂,而後她慢慢聽到了歌詞。
“那天的黃昏有點遠...濛濛的水邊...有藍色的蝴蝶...畫着翩翩的弧線...夕陽如血...彼岸的花開得妖豔...湖水似鏡...城外的蝶終於飛得疲倦,姑娘啊,讓我帶你回人間...姑娘啊,請你站在我後面...”
陸青花聽得似懂非懂,這曲子韻律怪異,詞雖然直白,卻又聽不太明白,但她覺得,很好聽。
男人的呼吸變得越來越細長,歌聲也開始含糊不清,身後的男人慢慢靠在了她的後背上,她感覺後背又溫暖又溼潤。
後背的衣服變得潮溼粘稠,她終於醒悟過來,將男人捂住自己眼睛的手拿開,當她扭頭的那一刻,看到了一張蒼白如紙的臉。
“蘇牧!”
鮮血已經染紅了蘇牧的衣服,有惡徒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那五個惡徒早已氣絕於地,血肉模糊,無法辨識,蘇牧如斷了線的人偶,軟軟地靠在陸青花的身上。
她不再害怕,伸手抹了抹眼淚,受傷的手,抹了一臉的血,她笑了笑,在蘇牧的額頭上親了一下,而後吃力地背起蘇牧,朝杭州城的方向走,鮮血滴滴答答拖了一路,而她口中卻輕聲地唱着。
“姑娘啊,讓我帶你回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