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長終究還是擔心大王的安危,便帶着諸多侍衛,留在了內廳的外頭。
過得大半個時辰,內廳突然傳來打鬥聲,侍衛長也顧不得這許多,便帶着侍衛們衝了進去!
但見得耶律大石正在用嘴,包紮着右手的傷口,顯是剛剛打鬥之時將紗布和傷口都給崩開了,非但右掌,連左掌都在滲透着鮮血。
當他們看到地上那個面目全非的屍體之時,才感受到耶律大石是多麼的憤怒!
他們看到了耶律大石的霸氣,即便沒有了雙掌,無法握刀,這位北院大王仍舊能夠解決這等樣的刺客!
侍衛長與那漢子交過手,深知那漢子功底紮實,是個難纏的對手,可在北院大王的面前,這樣的人顯然還是不夠看的!
“屬下該死!”
侍衛長見得那屍體的慘狀,再看看那屍體脖頸上被撕扯開的皮肉,便彷彿能夠親眼看到大王咬死這該死的刺客之時的恐怖情景,他的心裡又如何不驚駭!
能夠挽救帝國於將傾,即便無法騎馬握刀仍舊能夠呼風喚雨的男人,是如此的讓人崇拜!
“耶律大石”並沒有責怪他們,只是將右掌包裹之後,朝那侍衛長下令道:“丟出去喂狗。”
“諾!”那侍衛長使了個眼色,嚇得臉色蒼白的侍衛們連忙將那屍首給擡了出去。
“大王...要不要請醫官來看看傷勢...”侍衛長小心翼翼地詢問着,而這位北院大王卻只是緩緩坐了下來,朝他說道。
“不用,死不了人,你拿着這個覆額,到城北的聽風帳,讓蕭女官來見我,這事若傳出去半點風聲,你也就不用回來了。”
雖然聲音很平淡,彷彿適才的打鬥耗盡了力氣,但侍衛長仍舊感覺全身發涼,連忙將桌上那覆額小心塞入懷中,快步走了出去。
在他看來,大王雖然咬死了那名刺客,但若傳出去,必定會貽笑大方,有損大王的形象。
想當初大王策馬揚刀,是何等樣的風姿,可如今只能像瘋狗一般咬死敵人,雖然聽着悲壯慘烈,可大王又怎麼可能讓人知曉!
雖然聽風帳的蕭女官與蕭德妃有姐妹之誼,但醫術卻着實了得,因着老皇帝身子已經羸弱不堪,所以大王並沒有清洗聽風帳,留下了蕭女官。
侍衛長對這一點是非常清楚的,雖然大王並不好女色,但那蕭女官與蕭德妃姿容酷似,乃是諸多遼國權貴子弟追求的不二人選,是女神一般的人物,大王請她來療傷也是情有可原。
如此一想,侍衛長很快便出了王府,跨上戰馬,往聽風帳的方向去了。
房間空了之後,燕青看了看牆壁,那上頭掛着一幅耶律大石的畫像。
他走到畫像前面,嘴角露出頑皮的笑容來,朝畫像唾了一口,小聲罵道:“啊呸!跟小乙哥鬥,嫩!”
那侍衛長的辦事效率還是非常高的,一刻鐘不到,便將蕭女官給帶了過來。
當蕭女官走進房間之後,他也知情識趣地關上了門。
蕭女官的姿容跟蕭德妃極其酷似,只不過年紀比蕭德妃更小,性子卻溫柔斯文許多,而且蕭女官自小接受漢人教育,算是非常知書達理的。
也正是因此,她纔對眼前這位“耶律大石”極其鄙夷,甚至連看他一眼都難以做到,正是這位北院大王,害得她的姐姐流落他方,去向不明,雖然是北院大王留下她的性命,但她是寧死也不願與這北院大王有什麼交集了!
她還以爲北院大王是覬覦自己的美色,所以在內衣裡頭藏了一柄貼身小刀,只要他敢動手動腳,便是你死我活,絕無其他可能!
然而這位北院大王剛剛開口,便將她徹底震住了!
“柔柔,過來幫我看看傷口,以後有些事要交給你做呢。”
是大焱的官話!是純正的大焱官話!而且這聲音,是“姐夫”褚子周的!
蕭柔柔很熟悉化名爲褚子周的燕青,因爲她從骨子裡看不起那位沒用的魏王耶律淳,而燕青無處不展示着漢人男子的智慧,儒雅,和善。
在她看來,這位“姐夫”纔是她心目之中,真正想要的男人!
雖然契丹開國已經很多朝代,但她們仍舊保持着草原部落那種開放的男女觀念。
在大遼,男女之間會很直白地表達自己的心意,情投意合就及時行樂,這是古老的部落習俗,即便漢人的禮教法理傳入遼國,也很難改變這樣的觀念。
蓋因草原部落對人口極其重視,爲了繁衍更多的人口,在男女倫理方面的約束就沒有那麼嚴格,這種事情仍舊保留着極其原始的開放。
所以蕭柔柔對姐姐蕭德妃養着燕青,並不反感排斥,反而很羨慕姐姐能夠獵取這等樣男子的心。
她本不想接受召見,可那侍衛長卻拿着姐姐的覆額,她心裡不安,纔會過來,卻沒想到,燕青竟然成了耶律大石!
這覆額應該是姐姐蕭神女送給燕青的定情信物,這麼一來,也就說得通了。
發現蕭柔柔驚呆了,燕青也是苦笑,朝她笑罵道:“再不過來,我可要流血死掉了!”
蕭柔柔這纔回過神來,走了兩步,卻又回過神來,返身將門給反鎖了,才走到了燕青的身邊來。
“摸摸我的臉。”
“啊?”
“摸摸我的臉。”
“子周哥哥...奴奴...姐姐她還不知所蹤...奴奴不能對不起姐姐...要不等兩天吧...”
燕青臉皮抽搐,早知道這妹子對自己有意思的話,也就不用忍那麼久了...
不過眼下不是考慮這種事的時候,他乾咳了兩聲,萬分不願地解釋道。
“我是讓你把我臉上的面具給揭下來...”
“面具?”蕭柔柔當即恍然,一張俏臉羞紅得如初放的牡丹一般,不過她還是深埋着頭,在燕青的耳後輕輕揉搓,果真掀起了人皮面具的一角,而後順利將面具揭了下來。
當她看到燕青那蒼白的臉色之後,才驅除了心中不該有的旖旎念頭,想要解開燕青左手的紗布。
“先解右手。”燕青提醒了一句。
蕭柔柔心裡滿是崇拜和疼惜,崇拜的自然是姐姐沒有看錯人,燕青爲了她姐姐,竟然自斷雙掌,將耶律大石取而代之,這等絕世氣概,又有哪個英雄能夠做到!
而疼惜的是,燕青自斷了雙掌之後,雖然能夠僞裝成耶律大石,但也與耶律大石一般,成了廢人!
這需要多大的勇氣,需要多麼的決絕,他對姐姐的愛有多麼的深沉,才能做到這一步!
女人的心裡想着的,或許永遠是愛情,而不像男人,想到的終究是權勢。
然而當她眼淚盈眶地解開右手之時,卻驚愕了。
因爲燕青的右掌竟然只是以常人無法想象的姿勢蜷曲起來,用綁帶強行捆綁而已!
當燕青舒展右掌之時,骨骼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便如同花骨朵兒瞬間綻放成一朵碩大的花兒一般讓人震撼!
“這...這難道就是漢人傳說之中的縮骨功?!!!”
燕青微微一愕,早知道蕭柔柔見識廣博,是遼人女子之中少有的多學多藝的才女,沒想到她竟然連縮骨功都知道。
燕青精通相撲和關節技,對潛行隱匿更是有着登峰造極的造詣,這等陰柔功夫苦練了十幾年,關鍵時刻終究還是用上了。
“沒想到我家柔柔這麼有見識,不過先把左掌給解開,處理一下傷勢,左掌是真的沒了...”
蕭柔柔聽得燕青稱自己爲我家柔柔,心裡不由盪漾起來,不過聽說左掌真沒了,心裡又急了。
解開左掌之後,她的眼淚就掉了下來,因爲左掌果真是沒了。
她是個聰慧的女子,並不會傻乎乎地去問燕青,爲何左掌不能像右掌那般僞裝起來。
因爲她很清楚,在沒有見到耶律大石,沒有殺掉耶律大石之前,僞裝的左掌極有可能會被發現,而將燕青成爲耶律大石之後,又有誰會懷疑他的右掌有問題?
事實上她的考慮是對的,而燕青同樣考慮過留下左掌,但他也擔心會被識破。
今日若非耶律大石恰巧撞見他闖入,侍衛長必定會檢查他的左掌,同時會詢問他出身於哪一營,雖然他早已編好了應對的說辭,但好在最終沒有用上。
所以他自斷左掌,絕對是無奈卻又明智之舉,可惜運氣好遇到了 耶律大石早起練武。
若早知會撞見耶侓大石,他也就不會自斷左掌了,要怪只能怪耶律大石的出現,讓他心裡留下了個疙瘩。
若耶律大石不出現,他順理成章被侍衛長拿下,而後檢查了左掌,他才覺着自己的犧牲還是有用的。
如今左掌沒被檢查到,他感覺自己白白浪費了一隻左掌那般難受。
不過事情已經過去,剩下的就是以後的籌謀,還有就是幫助蕭柔柔,將耶律淳和蕭德妃給找回來!
而在此期間,蕭柔柔怕是要日夜陪伴在自己身邊了,因爲僞裝之後,他雙手是“廢掉”的,日常生活需要人來照顧,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個人來幫助他料理面具!
而這樣也能夠順理成章地將蕭柔柔摘出來,讓她慢慢成爲自己的親信,去做一些自己無法親自去做的事情,畢竟成了耶律大石之後,擁有了權勢,但也同樣受到很多的束縛,想辦自己的事情會變得極其麻煩了。
蕭柔柔一邊給燕青處理左掌的傷口,一邊聽着燕青接下來的計劃,他果真要找姐姐回來,他果真是爲了姐姐才自斷左掌,才冒險殺掉耶律大石!
而當她聽說燕青要留她在身邊,甚至將最機密的事情都交給她去做之事,她早已心旌盪漾,難以自持,下意識地加緊了雙腿!
蕭柔柔暈乎乎地朝燕青問了一個沒有太多營養的問題。
“子周哥哥,你爲何要留着右掌?”當她問出來之時,才覺着自己太過愚蠢。
然而燕青卻只是溫柔一笑,伸出右掌來,在她的臉龐之上虛摸了一把,雖然沒有接觸到她的臉頰,卻讓她全身的寒毛都一根根豎了起來,如同觸電一般!
“看,這就是我留下右掌的原因啦。”
是啊,沒有了雙手,又拿什麼撫摸心愛之人的臉龐...或者身體的其他部位...
蕭柔柔突然覺着,自己也可以爲燕青自斷雙掌,哦不,斷一隻就夠了,剩下一隻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