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雋跟着白小燈走進單元大門,習慣性地下了負一樓地下室。
地下室只有兩排標準間,雖然走廊裝着節能聲控燈,即使亮了,也是昏暗着。因此,自打林角和張可可搬進來,林角就多花了幾塊錢買了個瓦數大的燈泡,踩着兩個高板凳,自個兒安在兩人租住的屋內。無視房東在門口不是撇嘴就是翻白眼,聽不懂嘰裡呱啦的方言,但是能聽出三個字——窮講究。
來到一個斑駁的黃色木門前,白小燈說:“就是這裡了,稍等。”
白小燈一直生活在窗臺,並不熟悉如何來到這個昏暗的走廊,但是她竟然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她心裡卻爲自己這個認知,沒有一絲喜悅,反而有着失落——來自林角身體的本能反應。
她推了推門,門沒開。她轉頭看向金雋,說:“這個,能幫我打開嗎?”
金雋疑惑道:“這是、你家吧?”
“當然是了!”白小燈直截了當大聲回答着,按着門的手指不自然地彎曲起來,一下兩下地敲着,接着小聲說,“我不知道把鑰匙放哪兒了……剛纔我說了還需要你幫忙的……誰知,你還問東問西的。”
“如果這真不是你家,我要是打開了門,就是私闖民宅;如果真是你家,那沒問題啊。”金雋心裡明知,這就是一個奇怪的女子,她的舉止不需要追問緣由,但是關乎自個兒底線問題,他是需要好好問清楚。
“你開吧,真的是我家。”白小燈拍着胸脯說道。
金雋再次審視白小燈,雖然她的話並沒有信服力,但是白皙的臉上寫滿了篤定。
白小燈覺察到他的不信任,說:“你有什麼問題,開了門,我保證告訴你。”
金雋猶豫着伸出手掌,蓋住圓形的門鎖,準備施力。一陣厲聲傳來:
“這,這是誰在那個門口!?”
聞聲看去,原來是房東張大美。她手持一個大號的環形鑰匙盤,邊緣一圈依次排列着形狀差不離的鑰匙。這些鑰匙隨着她的腳步,彼此碰撞着發出雜亂的聲音。
張大美湊近了看,不由地用另一隻手捂住了嘴巴,後退幾步,拿着鑰匙盤的那隻手指着白小燈顫抖着說:“這,這,不是林小姐……你不是,不是死了嗎?我看到的,那灘血,我還沒收拾……哎呀,媽呀!這是見鬼了!都出來看看啊!”她使勁搖動着手裡的鑰匙盤,呼呼啦啦的聲音驟然在昏暗的走廊上想起,雜七亂八毫無節奏。
兩邊的木門七七八八地打開了,各種聲音四起:
“張姐,你大半夜瞎吼啥……”
“鬧鬼?什麼情況”
“這年頭不天天見鬼嘛!大驚小怪!要我說,房東你也是鬼,吸血鬼。”一個穿着包臀裙的女子,對着張大美翻白眼,說道。她是林角隔壁的租戶,每天畫着精緻的妝容,白天的班可以不上,夜場必須去,她應該——是叫曹思思。
這來自身體的記憶,突如其來,令白小燈暗自訝異。
張大美似乎習慣了她的冷嘲熱諷,說:“你看看,這不是林小姐嗎?前兩天,咱們都知道的,她死了啊。”
白小燈受不了嘈雜的聲音,提高音量,對着張大美說道:“我沒死,那只是一個小小的把戲。”
“那你從哪兒回來的?咱們大家夥兒都看到你被警察擡走了。”
“嗯,我只是安眠藥吃多了,本來嚇旁人的,結果嚇到大家了。真不好意思。”說完,她邁着傷痕七零八落的腳丫子,往旁邊走走,站在走廊中央,面對每個小黃門口的人,深深鞠下一躬。
曹思思上身倚靠着自己門框,雙臂交叉,冷哼道:“行啦,大家都挺忙的,沒人管你那些破事兒。有這功夫,把你身上的衣裳丟了去,髒兮兮的真是丟份兒。”
白小燈低頭看看自己的衣着,自附身以來,還真是從未看過自己的穿戴,白T恤經歷這幾天已經皺巴巴的,緊身牛仔褲在奔跑時褲縫有點開線,竟然露出雪白的肌膚。現在自己代替林角活過來了,如果要查明真相,就必須交際,如果交際,就必須注意儀表。
想到這裡,她的神情略顯侷促不安,最後只伸出手,故作鎮靜,對張大美說:“張姐,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