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奢表情顯得很嚴肅,他故意壓低聲音向何維鈞問道:“何先生如此說來,此事必然另有隱情,可話又說回來,茲事體大,難道元首就沒有察覺分毫?反而還任由事情發展下去?”
李近章附和着說道:“是啊,這可不是小事,弄不好要出大亂的。
何維鈞苦悶的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說道:“元首的心思我們誰都猜不透。但就這次事件而言,起因根本不在元首身上。元首身在昆明,心繫南亞戰事,哪裡有閒工夫裡會這種問題?即便有什麼出人意料的想法,以元首的做派也不會急於在這個時候表現。”
衆人對這番話聽得很明白,何維鈞的意思就是如果元首正要推行帝制,那也是在南亞戰爭結束之後纔會考慮。這番話是很有道理的,畢竟戰爭纔是目前國的首要大事,如果國內政治局勢突然發生大變動,勢必會影響到戰場的局勢,弄不好原本勝利在握的戰爭一下逆轉過來,到頭來吃虧的不僅僅是國,連元首自己都有深受牽連。
退一步來講,一旦南亞戰爭大獲全勝並最終決定定局,到那個時候元首的聲望會更加膨脹。國內的崇拜愈發狂熱,國的發展也得到了穩定和保障。藉着這股大好形勢的東風再來搗鼓“國體”的事情,反而會成功率會更高一籌。
就算不成功,元首也能集精神調遣兵力鎮壓反對勢力,最終穩固自己的統治權。
總的而言,元首現在確實沒有可能也沒有理由做這種事!
李近章忽然說道:“難道說,這件事真的只是德國人在幕後搞鬼?”
李基時與虞奢對視了一眼,不得不說他們現在能想到的只有這一點,現在的問題就是德國人爲什麼要這麼做?
一旁的何維鈞露出了一個笑容,緩緩的說道:“諸位大人,現在你們應該知道甫公與雲公正在談什麼了吧。”
李基時點了點頭,表情認真的說道:“看來,這真是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問題。可既然是問題,總該要解決。元首把這件事交到我們國會來處理,自然是希望我們國會能給出一個結果,可眼下這件事到底該如何收場?”
何維鈞不動聲色的說道:“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幾分鐘過後,二樓書房傳來聲音,馮國璋與岑春渲的會談結束了。
於是何維鈞帶着李基時等三人又來到大客廳,正好與下樓的馮國璋、岑春渲碰面。
如今馮國璋的身體大不如前,不僅要拄着柺杖,一旁還要有侍從攙扶着,整個人的神態早已失去當年的銳氣,一眼看去只剩下一副老態龍鍾,唯一保存下來的氣勢單單只是那一雙還有光澤的雙眼。
馮國璋和岑春渲看到樓下大客廳的李基時三人,兩位政治老手當然猜出對方來意。
來到大客廳後,李基時等人連忙上前行禮問好,馮國璋、岑春渲也都略略迴應了一聲。
“三位,這是來拜訪雲公的嗎?”馮國璋聲音有幾分嘶啞,向着大客廳的人問道。
“之前我等去過總統府,原本是要找甫公的。後來聽說甫公來了這裡,心想這件事肯定與雲公也有關係,最起碼雲公能幫上大忙,所以這才冒昧登了雲公的府邸。”李基時一絲不苟的欠身說道。
“你們是爲榮譽改制爭論的事情而來吧。”岑春渲好整以暇的問道。
“實不相瞞,正是此事。不管如何,國會上上下下爲此事已經爭執了一個多月,這件事早該有一個定論了纔是。”李近章說道。
馮國璋與岑春渲對視了一眼,兩位老人的表情沒有太多變化。
“雲公,這件事遲早是要公佈的,索性就先告訴他們吧。”馮國璋緩緩的開口說道。
“也好,也好。”岑春渲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來看着李基時等人,說道,“剛纔我已經與甫公談過了,這件事確實不能再拖下去。所以我們已經決定在下一次國會會議上發起最終投票,決定通過這一次動議。”
李基時、李近章、虞奢三人面面相覷,雖然他們是支持通過榮譽體制改革議案,畢竟做爲北洋公黨的官僚階級,多多少少對一些封建傳統的東西還是有幾分迷戀。可是他們總覺得這件事有些突然,雲公怎麼會突然選擇贊同通過?那早之前爲什麼還要猶豫?真有必要考慮一個月之久,又或者是另有目的?
虞奢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開口問道:“甫公,雲公,這件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出現了這一節?”
有了人帶頭,李基時也跟着問道:“是啊,聽說這件事是德國人鬧出來的,他們的居心究竟何在?咱們國的事情輪得到他們來插一手嗎?”
岑春渲說道:“元首那邊已經安排人來調查,不過在事情沒有清楚之前,我希望諸位不要到處亂說話。總之,既然只是形式問題,無傷大雅,眼下同盟國陣營在國際聲勢蒸蒸日上,我們還沒必要跟德國人鬧出什麼裂痕、什麼矛盾,所以既然他們要折騰,那索性就遷就一下。畢竟萬事以大局爲重。”
馮國璋點了點頭說道:“沒錯,總之如何應付事情,我們國人自然有自己的分寸,這次德國人折騰的事情大體上不算什麼麻煩事。倘若他們因此以爲可以得寸進尺,那就大錯特錯了,一個主權國家的原則和底線是決不能遷就了。到時候如果他們還敢亂來,那我們也只能以事論事了。”
雖然這番道理總覺得有些冠冕堂皇和敷衍,但李基時、李近章三人仔細想一想,這也是一個無可厚非的理由。既然改變榮譽制度無傷大雅,而且又爵位制度有理可證、有史可鑑,算不上什麼大逆不道。
真要是革掉全部封建的東西,國目前比爵位制度影響更深的東西多了去,根本不可能一網打盡。
再者,此事既然是德國人一再推波助瀾,從外交角度上也不應該盲目排斥。世界大戰剛剛形成優勢的局面,總不能因爲一些小問題就鬧出內部矛盾。在這個時候儘可能避免與德國發生衝突,大家可都翹首以盼世界大戰勝利之後重新奠定世界版圖利益。
李基時略帶悵然的問道:“甫公,雲公,那……這事情就這麼決定下來了?”
岑春渲說道:“沒錯,到時候大家按照自己的意思投票就是。按照目前國會上上下下議員們的態度,通過這次動議應該不難。至於那些堅持反對的人,由得他們去,就這麼點事他們也休想鬧大。”
李基時連忙點了點頭,說道:“在下明白了。”
告辭之後,李基時三人乘坐同一輛轎車,駛出岑春渲公館大院後,他們忍不住又發起了牢騷。歸根結底這件事還是有太多疑點沒有弄清楚,尤其是他們剛纔在岑春渲面前,沒有問出元首的態度到底是什麼樣。
雖說對於元首來說,這個時候不合適搞這種動作,但究竟元首心裡有沒有想過?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也決定着國的未來,以及他們三個人以後前途的發展方向。
當然,這個問題考量着元首本人,同樣也考量他們三個人。如果真有一天要推行帝制,他們是支持還是反對呢?
“看來,咱們是要提前做好心理準備了。”虞奢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
兩天之後,國會大廈再次召開動議大會,這已經是數不清楚第幾場的會議了,但對於一部分人來說他們很清楚這是最後一場會議。參議院議長和衆議院議長一起宣佈發起投票,以國會最原始的方式來解決目前的爭端。
當這番話宣佈出來之後,幾乎所有議員心裡都很清楚,如果不是有了已經確定的結果,兩位議長根本不會發起投票。不管是反對派還是支持派,既然坐在眼下這個大廈會堂裡面,就應該有政治博弈的覺悟,無論勝負都要遵守規則,哪怕事後鬧情緒也不能改變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