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勇站在原地沒動,若有所思地看着微波盪漾的湖面,而他的心裡卻已經是波濤洶涌了。
遊船滿載着遊客和歷下亭上的工作人員緩緩啓動駛向北極閣的時候,靚和沈勇已經躲進了正在修繕的小亭子裡,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目送遊船消失在視野裡。
五一節的太陽正在與這個城市含情脈脈地告別,燦爛的餘暉在大明湖裡撒下最後一道迷人的霞光。歷下亭裡留下兩個追逐愛情的非常男女,大明湖之夜因此將增添幾絲亮麗的色彩。
“沈勇,”靚慢慢放開沈勇的擁抱,走出小亭子,說,“明湖夜色是多麼溫情呵,可惜人們都已經回到自己築構的巢穴裡。”
沈勇尾隨而至,在靚的身後站定,說,“靚,你真是個豐富的女人,你總是豐富得讓我始料不及。”
“是嗎?你這些話是發自內心嗎?”靚回過頭,目光深邃地望着沈勇,說,“其實女人對男人來說都是豐富的,只是有的男人發現了,而有的男人一輩子也不會發現。”
“這是男人的悲哀還是女人的悲哀呢?”沈勇的神情也跟着深邃起來,說。
“礦井再豐富卻沒有被發現,你說這是鑽探者的悲哀還是礦井本身的悲哀?”靚反問道。
“兩者都很悲哀。”沈勇攤了攤手,說。
“這就對了。”靚忘情地摟起沈勇的脖子,說,“好在我們都不是。”
“對,我們都不是。”沈勇附和道。
“告訴我,沈勇,那我們是什麼?”靚親了下沈勇的鼻子,問。
沈勇感情的神經由剛剛被靚親吻過的鼻子傳遍全身,他激動不已地將靚擁在懷裡,說:“靚,我們是愛神幸運的寵兒。”
在他們的右前方就是有着千年歷史的歷下亭,沈勇和靚相擁着跨進亭裡的一剎那,就都變得情不自禁了。
應該說,沈勇自從與靚在茶館裡相識的那一天起,就預料到他們會像世上所有飲食男女一樣,一步步走向愛的巔峰,只是靚選擇了這麼一個如詩如畫的地方是他不曾想到的。他知道,大明湖的歷史有幾千年,幾千年來文人墨客在此把酒吟詩,當月誦歌,留下了那麼多膾炙人口的篇章,卻誰也沒想到會在這裡搭起一個愛的暖巢,締造一個風韻之夜。沈勇想,或許靚是從她自己杜撰的乾隆與夏雨荷的故事中得到啓發?而這不正是靚的魅力所在嗎?
沈勇與靚的大明湖之夜是忘我的,在他們想起他們存在的時候,應該進行的已經進行完了。
“沈勇,”靚靜靜地躺在用他們的衣服臨時鋪起的溫牀上,慢慢地睜開眼睛,看着沈勇,說:“你愛我嗎?”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審視靚,她都是超凡脫俗的,標新立異的,與衆不同的。但是,在這樣一個寧靜的夜晚,面對剛剛與自己融爲一體的沈勇,她的問話卻不能不落入俗套。俗的東西沒有人爲的修飾,往往最真實。
沈勇還沉浸在幸福之中,他的眼神因過分興奮而顯得暗淡無光,在夜幕下如同兩隻轉動的黑色玻璃球。
“我愛你,靚。”沈勇再次在靚的身上伏下來,親吻着她的臉,說。
“永遠嗎?”靚緊緊摟抱着沈勇寬大的身軀,問。
“永遠。”沈勇不假思索地說。
靚哭了,一心想作現代夏雨荷的靚在不敢冒充乾隆皇帝的沈勇面前,哭得像個淚人。愛是一種相互的擁有,在她擁有了有婦之夫沈勇之後,她面前突然呈現的卻是一種必將失去的恐慌。她開始懷疑這種擁有能持續多久,就像站在這歷下亭裡,無論向哪個方向走去,等待她的都將是無底深淵。
靚的哭泣讓沈勇一時不知所措,他輕輕地親吻着她苦鹹的臉龐,說:“靚,你怎麼了?”
靚沒有說話,只是捋了捋零亂的頭髮,然後就目不轉睛地看着沈勇。
沈勇被靚如錐的眼神灼痛了,他馬上意識到,他與她的關係自這個浪漫的大明湖之夜開始,將走向一個不能自拔而又充滿危險的境地。這個時候,他不能不想起他的妻子華。在以後的日子裡,他將如何面對她?
停止了哭泣的靚發現了沈勇的異樣,她知道,他正在被一種難以名狀的情愫包圍着。
“沈勇,”靚立起身,說,“別擔心。”
沈勇不得不佩服靚的洞察力,但是,一個有婦之夫愛上一個佳人又怎麼能什麼也不擔心?
“擔心什麼?”沈勇的思緒有些慌亂了,說。
“我愛的是你,不是你的家庭。”靚嘆口氣,說。
想說愛你不容易,但是現在,能說出這樣的話就更難能可貴了,沈勇不禁對靚的善解人意感激不盡了。
“靚,”沈勇的眼淚慢慢涌出眼眶,說,“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靚笑了笑,說:“是嗎?你認爲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嗎?”
沈勇用力點點頭,說:“是!”
“那麼,你就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男人。”靚捧起沈勇的臉,親了下,說。
現在,被沈勇譽爲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正坐在雪花中的遊船上,迎着獵獵北風,心情鬱悶地等待着被她譽爲世界上最有魅力的男人的到來。
沈勇出現在北極閣前的小路上時,靚剛把目光從歷下亭上收回。她看到,沈勇的步伐是那麼軟弱無力,表情是那麼黯然無神,就像一個大病初癒的病人行走在醫院的小道上。
沈勇的妻子華成爲我們這個城市的英雄,英雄的丈夫卻因一段浪漫的愛情之旅而惆悵滿懷。對靚來說,現在她再也不可能迴避早就存在的另一個女人——華。愛是博大的,但是男女之愛卻是自私的。愛情不分先後,後來者往往想佔有上風。靚越想超脫,卻越陷越深,不由自主了。
遊船上只有三五個人,沈勇擡腳跨上游船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有靚坐在那兒了。他衝靚笑了下,在一旁坐下。
靚目光呆滯,面無表情,就像一隻木偶立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