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之中,只有蕭億與丁嶽行的關係最爲純粹,只有仇,沒有其他的牽扯。所以,他是最先從他的死訊裡反應過來的人。
“張總,你這句話,說的不對。”他把菸頭碾滅在菸灰缸裡,“都說我心黑手辣,可一天癱瘓的廢人在我手裡這麼久,都照樣能喘氣,怎麼那麼個大活人,在你手裡,反而就落了個“畏罪自殺”?該不會,是被你給生生折磨死的吧?”
這句話一出,譚少慕的身體都彷彿不會動了,臉都是僵的。
墨陽猛然站了起來,椅子後挪發出刺耳的聲音。他看了眼譚少慕,率先離開了別墅,估計去外頭看丁嶽行的屍首,確定他的死訊是真是假。
蕭億朝身後的一個保鏢使了個眼色,那保鏢也跟了出去。
一時間,沒有人再開口,屋內的氣氛陡然死寂了下來,越發顯得譚少慕呼吸有多粗重。
很快,蕭億的保鏢先回了屋子,朝boss點了點頭。蕭億的眉毛擰成了川字,之前的悠哉反應大概是因爲他以爲張澤川是在開玩笑吧。
最先出去的墨陽,反而過了有一會兒纔回到了餐廳裡。他的衣服上沾了不少血,腳步很快,每一步都透着憤怒。
看樣子,他應該是把丁嶽行的屍體抱回了自己車裡後纔回來的。
他沒有坐回自己的位置,一把揪住張澤川的襯衫,金剛怒目,“姓張的,就算老丁對不起你們,但他依舊知錯了。就算要懲罰,你送他去吃個幾年牢飯,我墨陽也沒意見。現在,你把人弄死了,這筆賬,怎麼算?”
墨陽一出手,他身後站在的十幾弟兄都紛紛亮出手中的傢伙,躍躍試欲。
何幼霖怕張澤川吃虧,連忙掰開墨陽的手,“你放開他,丁嶽行又不是我哥殺的。他自己作惡多端,沒臉活下去,你憑什麼把這筆賬算我哥頭上?”
“作惡多端?”墨陽冷笑,手指指向還躺在沙發上的何國蔚,“那他呢?他就不作惡,不多端了?憑什麼他就兒女雙全,安享晚年?說報應?好啊,我把他也弄死了,我看你這筆賬,怎麼算!”
“墨陽,你不要斷章取義!丁嶽行是自己想不開,我哥一下午都和我在一起,知道他死訊後,才趕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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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丁都出家了,四大皆空,什麼想不開的?要不是你哥逼迫他,他會想不開自殺?”
何幼霖剛要解釋什麼,就聽見沉默已久的譚少慕突然開口,“你是說,我師父早就死了,在張澤川去接過來之前?在你上我車,來這裡之前,你就已經知道他死了?”
何幼霖一下子有些氣弱了。
這種氣弱,不是因爲理虧,而是你沒辦法在一個你在乎的人面前,特別是在他最悲傷難過的時候,還能理直氣壯地和他辯論是非黑白。
“何幼霖,你演技越來越好了。”他目光冷然,聲音很輕,但壓在何幼霖的心口上,卻是那麼的重。
蕭一情見這邊形勢不對,立即出言打斷,看向蕭億,“蕭總,隨着丁嶽行的死,當年的綁架案也到此結束。蕭言已經死了,他不希望你再借着他的名頭去騷擾其他人。如果,你對他還有那麼一絲絲愧疚,就不要再去傷害他在乎的人。無論是顧言熙,還是何幼霖,他都希望你能避得遠遠的。”
蕭億看向他,“他有什麼話,就親自來和我說。就算是死了,託個夢也行。”
蕭一情笑了笑,“早就死了七八百年的人了,去哪裡託夢?蕭總,你太強人所難了。”
“是嗎?可見他還是了無牽掛了些。我只有越加折磨他在乎的人,他才越加難安,記得還有我這個當叔叔。”蕭億笑呵呵的說,只是笑容不怎麼溫暖。
“放心,你這個當叔叔是怎麼對他的,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蕭一情冷冽的說,“話,我已經帶到了。何國蔚的人,我們可以帶走了吧!”
蕭億說,“當然。只是丁嶽行屍體留下。他活着,我沒折磨到。死了,也休想就這麼一了百了!”
何幼霖沒想到蕭億這麼狠毒,連死人都不給最好一點尊嚴,怒目而視,“蕭億,你這麼變態,你家裡人知道嗎?”
“我蕭億做生意,不喜歡吃虧。有人拿我當槍使,我不介意。但我既然抓了何國蔚,就不能白跑一趟。不能換回點有用的東西,就休想從我手裡帶走何國蔚!”
這句話,說給誰聽的,大家都很清楚。
此時,譚少慕忽然站了起來,隔着一張桌子看向蕭億,“她人在柏林,具體住址,我會讓人發到你手機上。”
說完,他轉身離開,卻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何幼霖一眼。雖然他沒有說什麼,但大抵意思,何幼霖還是看懂了。
他是要她跟着他。
何幼霖站了起來,張澤川和蕭一情不約而同的攔住了她,眼神裡都是擔憂。深怕盛怒中的譚少慕會遷怒在她身上。
“沒事的。有些話,遲早都要說清楚。”她語意堅決,看了看蕭一情,又看了眼沉默的蕭億,“你們也一樣,大男人的,有什麼問題是不能說清楚的。非要和女人一樣打啞謎?”
張澤川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也不想留下當電燈泡,起身說道,“那我先送你爸回家。你和他回家後,要有什麼情況,打我電話。”
何幼霖點了點頭,看張澤川打橫抱起養父後,便跟在他身後走出別墅,留蕭億叔侄兩個人單獨談話。
原以爲,這一夜就會這樣有驚無險的過去。誰知,她和張澤川剛走出來,就有一個悶棍從張澤川的腦後襲來。
他們剛從燈火通明的客廳裡走進夜色裡,就有一個身穿白色汗衫,肌肉突起的壯漢拽着手裡的鐵棍就往張澤川頭上招呼。
張澤川手裡抱着何國蔚,聽見耳後傳來風聲,卻是避閃不及,直接被打趴在地上。他手中的何國蔚也就被摔了出去。
何幼霖被這一情況嚇得失聲尖叫,眼看那個人還不放過張澤川,鐵棒不斷地猛揍在張澤川身上。
很快,除了剛剛的壯漢,更多的人加入了戰局。四五個人圍着張澤川一頓亂打,好幾下揮空的鐵棍還打在何國蔚的身上。
但由於張澤川是所有人的目光焦點,而何國蔚躺在地上連喊痛聲都沒有發出,所以沒人發現這一點。
張澤川被棍子接二連三打趴在地,連爬起來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打在他身上的棍子有多重,骨頭有沒有斷,何幼霖不知道,但是他後腦勺的血已經染紅了他襯衫的背部。
何幼霖看着墨陽站在旁邊抽菸,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而譚少慕已經坐在了車裡,不知道他是默許了這個暴力事件,還是墨陽一個人的意思。
但是,這麼大的動靜,他到現在都沒有出來阻止,可見也是樂見其成的。
她怎麼喊叫,那寫拿着鐵棒的打手都沒有手軟的意思。一個心急,她推開擋在她面前的幾個人,撲在張澤川的身上。
張澤川看見她來了,連忙要推開她,吼道,“你走,我一個大男人,受得住。”
墨陽也發現了不對,一甩手把煙扔在地上,喊停道,“操,住手!”
然而,話音還沒有落下,一個棍子就落在她的肩膀上。
就那一下,何幼霖就知道,張澤川被打的都多狠了。那一棍子是真心實意的,一點都不含糊的。
一棍子下來,她的肩膀都擡不起來了。
不用墨陽喊停,很多人在看見慕黑狼的老婆進去後,都住手了。只有最前面,打了紅了的一個男人來不及收手,一棍子打在何幼霖的肩膀上。
這棍子下去,不用別人說什麼。他自己先嚇傻了,手一鬆,棍子就掉落在地上。
蕭一情從屋內趕出來時,正好看見這一幕,一腳踹向那個誤傷何幼霖的人。
別看這個打手身材魁梧,肌肉十足,照樣被蕭一情一腳踹飛出去,整個人摔倒進長滿刺的玫瑰花叢裡。
此時,最後走出來的蕭億看見這情況,冷哼一聲,“墨陽,要動手走遠一點。在我地盤動手,什麼意思?”
墨陽笑嘻嘻道,“只聽說過打狗看主人,還沒聽說過看地盤的。得,既然你要管這事,我賣你一個面子。”
這哪裡是看他面子,本來就鬧不起來的事情,不過是想給張澤川吃點苦頭罷了。
蕭億笑了笑,並不領情。
衆人聽墨陽這麼說,都收起手中的傢伙,退避到一旁。
何幼霖淚眼婆娑地看着滿臉是血的張澤川,心裡那麼怒啊!
蕭一情拿出手帕給她擦眼淚,她接過手帕想也沒想就拿去捂張澤川的傷口,喊道,“快叫救護車。”
“沒事,這點小傷,用不了。”張澤川笑了笑,要站起來。
“我看是要的。”蕭億的聲音突然響起。
衆人突然朝他看了過去,只見他雙手插兜,高高在上地看着他腳邊的何國蔚,冷然道,“他摔得不巧,後腦勺着地,人好像昏迷過去了。再拖延下去,就要和他大哥丁嶽行作伴了。”
何幼霖聞言,把張澤川交給了蕭一情,連忙跑了過來,並快速撥通了120。
墨陽一愣,沒想到隨便玩玩的,居然真玩出事情來了。在他身後的十幾個混混不清楚這個男人是誰,依舊有恃無恐的樣子。
何幼霖叫好救護車,見何國蔚怎麼喊也喊不醒,心裡又急又怕。巨大的憤怒下,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和脾氣,抄起剛剛打她肩膀的打手落在地上的鐵棒,朝墨陽走了過去。
墨陽眼皮子一跳,連連退步,“小嫂子,有話好好說。兄弟們是鬧着玩的。”
“鬧?你們這些流氓,除了打人撒氣,還會幹什麼?很牛逼,是不是?很義氣,是不是?來啊!弄死丁嶽行,有我一份。是我說的話刺激了他,你要報仇,找我!”何幼霖簡直氣瘋了,一鐵棒朝墨陽的腰間揮舞過去。
墨陽明明躲的開,卻琢磨着自己吃一棍子,讓她消消氣,好過一會因爲這事情和慕少鬧掰。
誰知,他傻傻站着沒躲,這鐵棒依舊沒沾到他衣服上。
因爲譚少慕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車,走了過來,空手接白刃,抓住了鐵棒。
他面色鐵青地看着何幼霖,咬牙問,“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你究竟說了什麼話,逼死了我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