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醫院,蕭一情本來就是要送她回家的,所以他們吃早點的地方距離雲水山庭很近,會遇見他和白昕媛,何幼霖一點都不意外。
此時,譚少慕開車回家,姿勢依舊是那麼的帥氣,何幼霖坐進車裡,卻沒有和以往一樣沉迷於他的俊容,而是沉默的,賭氣的看向窗外的風景。
一路上,他沒再主動說什麼話,只專心駕車徑直開回雲水山庭。在到達家門口的時候,他的車戛然而止,出於慣性,何幼霖的身子猛得向前傾去。
何幼霖被震的難受,不暈車的人都有點想吐了,反光鏡裡,她的面色也就比鬼好看一點。
譚少慕卻一點都不在乎,連慰問她的話都沒有一句,自己先下車走人了。
那種深深的疏離,他不加掩飾地表露無遺。
一天一夜,只是分別了一天一夜,他們的關係終究還是淡化了。
何幼霖的心,說不出來的疼痛。很早就做好了準備,真正面臨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心臟還是不夠強大。
下車後,她迎着陰沉沉的光線往屋內走,腳步變得越來越慢。其實,她可以嘴軟一點,爲自己解釋些什麼。可是,她爲什麼要去解釋什麼?
這個事情上,她纔是最大的受害者。而她的丈夫欺瞞她,哄騙她,最後還站在他師傅的立場,來指責她。她若解釋,求和,是不是代表她的哥哥被打是活該,她的養父被捉走是自找的?
全世界,都是他們虧欠了他們師徒?
越這麼想,何幼霖越覺得自己孤立無援,難受得連呼吸都疼,越多的萎靡畫面從她腦海裡一一浮現。深仇舊恨,壓得她喘不過氣。
回到家裡,客廳已經佈置成了靈堂,偌大的棺材擺在客廳,譚少慕進屋的時候,特意拉着她在棺材旁邊站了一會,才先上樓回臥室。
何幼霖瞪了他離去的背影,明明不想和他共處一室,但是看着水晶一樣透明的塑料制的棺材,朵朵白花鋪滿中間,心裡還是有些發毛。
她摸着雞皮疙瘩,跟着他的背影,一起上了樓。
也不知道是豆漿不乾淨,還是她看見白昕媛消化不良,突然有些肚子疼,進了屋就直接往廁所裡奔。
等她一瀉千里完畢,拿水洗臉,望着鏡子裡的黑眼圈纔想起自己一夜沒睡的事實,瞬間心力交瘁的很。
也不知道出去後,迎接她是溫暖的被窩,還是他如山崩地裂的怒火?
雖然很累,但該面對的戰場終究還是要面對的。她硬着頭皮出去,卻發現換了套衣服的譚少慕坐在牀沿邊上,正拿着一份離婚協議研究。
好了,溫暖的被窩不要指望了。
她的肩膀一下子慫了下來。
聽到開門的聲響,譚少慕緩緩擡起頭。沒有預期的怒火和嘲弄,在他的臉上,她看不出一絲的情緒。他清冷的盯着站在衛生間門口的她。
距離三五米,她清楚地看見他眼底的闔黑和荒蕪。
這一刻,何幼霖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他的表情,如同靜水流深的海平面,水下面暗礁涌動。
譚少慕冷哼,把離婚協議書砸在她臉上,隱忍着怒氣說,“你不該先和我解釋解釋這是什麼東西?”
何幼霖撿起地上的協議書,輕飄飄的紙張,再看了一眼他能把人凍死的眼神,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反問,“你不識字?”
瞬間,他鋒銳冷冽的目光割人心扉,周身一股強大的氣場,叫她連呼吸都膽寒。
他猛然站起身來,他很高,比她高出兩個頭,此刻他低頭看她,她迎上他的目光對視,像是承受一座山的壓力,源源不斷的壓迫。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擺脫我?”他冷聲質問,“走了一個譚江淮,又有一個蕭一情。何幼霖,你還真不缺男人!”
面對這樣氣勢逼人的男人,何幼霖孱弱得像是一縷薄煙,呵口氣就能化去。可她竟然笑了,在蒼白贏弱的面孔上,綻開不屈的花朵。
“笑什麼?”他蹙眉,對她的異常反應有些意外。
她吐字極輕,字字卻是雷霆萬鈞:“我笑你弱智!笑你神經病!笑你不知道是被那姓白的吹了一夜枕邊風,還是怎麼滴,讓你大清早的就在這裡亂咬人!”
譚少慕勃然大怒,額頭的青筋迸起,眼裡除了怒不可抑,還滲出一種驚痛般的絕望。
就在何幼霖以爲他會一掌摑到她臉上的時,他卻是把牀頭櫃上的檯燈掃落在地。
“啪”一聲,又狠又重,嚇得何幼霖腿軟,跌倒在地上。
譚少慕望着趴軟在地毯上的女人,她眼中的害怕與疏離是那麼的明顯,再也沒有往日的纏綿情深。他一個跨步,走到她跟前,把她從地上拽起,狠狠掐着她的下巴,“什麼叫亂咬人?我讓你見識見識!”
語畢,他一張嘴,毫不留情地咬破她的嘴脣,滲出的鮮血,他用舌頭一掃再掃。
何幼霖用力推拒,卻抵擋不過他的力氣,最後他咬累了,鬆口了,她才氣喘吁吁地說道,“譚少慕,要瀉火,找姓白的去。她樂意的很。我不是你的玩具,要怎麼樣,都看你心情!我是人,我有自己的感情和想法!”
“什麼意思?”他沉沉問道。
“我不是你。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回到家裡,說吻就吻,說抱就抱,你的心到底在想什麼?你生氣了,說打我哥就打我哥,我爸爸住院,你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在我最需要你關心的時候,你帶着姓白的女人出現,任由她羞辱我。你是在報復我嗎?報復我害死你師傅?是不是我只有等你報復夠了,再由你提出離婚才行?”
她明明弱到不堪一擊,可她輕飄飄的一句話,卻生生刺痛了譚少慕的心。
他掐着她的胳膊,吼道,“何幼霖,不要以爲你最無辜!你受了傷,就可以不講理了嗎?就可以拿最險惡的人心來揣測我?”
“那你呢?你難道不是嗎?”
“何幼霖,我真後悔。後悔喜歡上你,後悔帶你去見我師父!”譚少慕鬆開她的手,目光帶着痛楚,“如果不是你招惹上蕭家的人,我師父怎麼會被逼死?他是最疼我的師傅,爲了捱過三刀的師傅!”
後悔?
他後悔了嗎?
難道,她就不後悔了?
何幼霖面色一白,慘然一笑,“譚少慕,你早該後悔的。我們在一起,本身就是上天最大的玩笑話!”
爲了幫他洗刷下毒害死爸爸的污名,她答應了蕭億催眠的要求,畫出了她爸爸的肖像,又怎麼會把她的爸爸弄進醫院?老人家本來就怕摔,何況他還癱瘓了這麼多年,身體臟腑早就老化的厲害。醫生都說,她爸就算挺過了這個難關,壽命也要縮短個十年。
當初,她害的養父癱瘓,已經把欠她的都還給她了。
現在,她更是害的他可能活不過三年!
這話,她沒敢和養母說,沒敢和任何人說!
她有什麼臉說!
想到這裡,何幼霖再也忍不住了,她狠狠地推開他,摔上臥室大門,逃出了令她窒息的房間。
可一到走廊上,還沒進客房,她就忍不住哭了出來。
也不知道是爲了什麼,眼淚啪啪地落下來。
沒出息,何幼霖,你真沒出息!
她一遍遍罵着自己,可眼淚就是怎麼都不肯停住,一個人飛撲進客房,抱着枕頭哭得傷心欲絕。
不知道過了多久,客廳里人聲嘈雜,很多人都來弔唁。
譚少慕沒有勉強她出息喪禮,但前來祭拜的客人聽見樓上女主人的哭聲,都說她是真孝順,哭得不能自已,連扶棺的心力都哭沒了。
何幼霖一個人在客房裡,聽見喪樂吹奏而起,最後歸於平靜。
猜測送喪隊伍離去,她才下樓讓保姆隨便給她弄點吃的。
大概是最近情緒波動太大,體能消耗的特別快。
保姆弄了一份三明治,熱了一杯牛奶,何幼霖剛吃了一點,就看見白昕媛又找上門來了。
這一瞬間,何幼霖被噁心的不行,特別想吐。
白昕媛賊兮兮地看着她,見她捂嘴巴,眼眶哭的通紅,一張臉卻是慘白,嘲笑道,“你不會是懷孕了吧?母憑子貴這一招,厲害!再大的矛盾,也能死賴着慕哥哥不放了。”
何幼霖吸了口氣,把心頭的噁心感壓下去,冷聲說,“我懷孕不懷孕,跟你這個未出嫁的女人有什麼關係?”
白昕媛臉色一青一白的,扯着嗓子就罵,“何幼霖,你真當你能懷上?你就是一個不能下蛋的母雞。”
何幼霖憤怒地扔下叉子,瞪着她,“白昕媛,要找你的慕哥哥就去找,給我滾遠一點!你能做的事情,有很多。譬如幫他查一查下毒害死譚董事長的人是誰,不要以爲把那背鍋的醫生送牢裡了就天下太平。還有,這世界上,除了男人,還有很多事情值得你去做,譬如工作。你都畢業半年了吧?還在家裡當米蟲?沒事跑別人家裡,管別人懷孕不懷孕。呵呵……倒也還真沒忘記自己的專業學的是什麼。”
說完,何幼霖也不想吃東西了,直接上樓睡覺,留下白昕媛一個人在客廳。
這時候,譚少慕也回來了,好像是落下什麼東西了,回來拿東西的,看見白昕媛時有些驚訝,問她怎麼來了。
後路,白昕媛說了什麼,何幼霖沒有再聽見了,已經回到自己的臥室裡。
不過,想起白昕媛剛剛說的腦殘話,她的睏意又消除了大半。
確實,最近的她是很能吃,也很能睡。難道,真的懷孕了?
她走到抽屜裡,想拿驗孕棒試試看,卻發現居然用光了!
想到,之前的驗孕棒一次次地讓她失望,何幼霖也懶得出去買了,下次去超市買日用品的時候再順便買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