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意思?”何幼霖死死盯着他,眼睛輕輕眯起,“眼角膜一旦離開活體,最內層的內皮細胞就會慢慢死亡。若是沒有特殊保存液,角膜也會失去活性,根本不能用於移植。”
“哈哈……若是一個眼角膜就能治好我的眼睛。我又何必和你這種蠢女人槓上?”他咯咯地又笑了起來,如同鬼魅,“我的意思是,我失去了一隻眼睛,就要你男人眼瞎一輩子,還是你親手挖的!”
“你何必做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她看着他,像是看一個瘋子。
面具男狠狠卻惱羞成怒,狠狠推了她一把。
何幼霖被推到地上,屁股砸在冷硬的大理石上,疼得一時半會都站不起來。
他走近幾步,居高臨下地說,“你壞我好事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損人不利己的這個道理?”
何幼霖看了眼這個男人,淡然解釋,“陳先生,我們情況不一樣。我並沒有刻意針對你什麼,爲難你。只是去挽救了一個無辜的生命。我不需要利己,只求問心無愧。而你,卻是出於報復心理。”
“哈哈……藉口!當你男人眼瞎,有人能挽救他的時候,被一個突然的莫名其妙的人給壞了事。我就不信你不恨他!”面具男冷漠地說,“那一家子的人,如果不是你男人給錢治病,他的腎癌遲早要死。可是,就是挽留了他這條賤命,他又能創造什麼社會價值?就他畫的那麼幾副不堪入目的畫?還是他在車間流水線上生產的零件?你知道不知道,我的眼睛多寶貴!國家隊需要我!我能奪得很多很多的獎,我能爲國家爭回多少榮譽?”
“不會。像你這樣輕視別人的生命和工作的人,就算真得了獎,也不會有人爲你感到驕傲!因爲你不配!”她冷冷道。
此刻,藏在面具下的臉是如何扭曲與憤怒,何幼霖全然看不見。
但在面具男彎腰揪起她頭髮硬生生把她提起來時,她能感覺到他不陰不陽地笑了笑,說,“挺狂的啊?別忘記,你男人還在我手裡。他中槍了。若不及時送院治療,子彈在他身體裡呆的時間越久,鉛中毒什麼留下後遺症,可就不好了。”
他說完就鬆了手,何幼霖重心不穩地往後跌了兩步。
“好了,別浪費時間了。”面具男看了眼手錶,“給你兩分鐘的時間思考,是你男人的命重要,還是眼睛重要。”
何幼霖大抵知道這個男人已經性格扭曲到畸形了,是說不通道理的,馬上有了判斷,“好。我答應你。我會挖出眼睛的。現在,你能帶我見他了嗎?”
面具男笑得邪惡,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下何幼霖的肩頭,“這就對了。費那麼多口水,有什麼意義呢?”
何幼霖不說話,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唯有藏在衣服裡的手槍,能給她一絲安全感。
無論結果如何,今晚上必須先見到譚少慕才行。
面具男帶着她又往裡面走。何幼霖細心觀察這裡的環境,像是某個娛樂場所,特別的空曠,而被他分配在這裡看守的人力不多不少,大概有七八個的樣子。
沒過多久,面具男推開了一個屋子的門,再然後,她就聽見了熟悉的咳嗽聲。
魂牽夢繞的人就躺在那裡,因爲咳嗽而身體微微起伏着。微弱的月光照映着他的高偉的身形,雖然光線很暗,她看不見他的臉,可只是一個輪廓,她就知道這人是譚少慕。
他中槍了,沒有陷入昏迷,她很高興。
可是他一直這麼清醒着,承受自己被關押的屈辱,傷口的疼痛。這一點,她想想,心就疼得快碎了。
她走了過去,在他耳邊又輕又慢地說,“少慕,我來了。”
譚少慕迷迷糊糊聽見了熟悉的聲音,還以爲又是自己的幻覺。
可在他聽見了四五聲呼喚後,聽見一個詭異的機器人聲音催促她快點動手,他才意識到這不是夢,是真的!
何幼霖,來了!
他激動地開始劇烈咳嗽,眼皮子沒有力氣睜開看她一眼,只是喃喃道,“快,快走。不用管我。”
何幼霖搖了搖頭,眼淚就這麼掉落下來,“你別說話,留着點力氣。我帶你走,我們馬上去醫院。”
她說完這句話,面具男就逼近了幾步,來到牀前,遞出一把勺子,聲音帶着愉悅的笑意,“開始吧。”
何幼霖看着不鏽鋼的勺子,那金屬的光澤十分的冷凝。冷汗,一瞬間冒出來,並一陣一陣流到她整個人都開始有些發昏。
這可真是一把好工具,既不能讓她拿在手裡成爲威脅他的武器,也能深深地折磨,痛死譚少慕。
這一瞬間,她恨不得拔槍殺了這個王八蛋!
可是,她不能。
因爲在一個射擊手面前拔槍,無疑是班門弄斧的行爲。就算她趁其不備拔槍射擊他,巨大的槍聲也會引起外面守衛的注意力,到時候她和譚少慕一樣跑不掉!
這把槍,她只能在最危險的時候自保用,不能主動挑事!
她顫顫地接過勺子,開口道,“我說我會挖眼睛的,可是,我不會挖我丈夫的。我用我的眼睛給你賠罪,換他的一條命。可以嗎?”
她最初答應他,不過是確認一下譚少慕是否真的在這裡,是死是活。
現在她知道他是安全的,就夠了。
“你的眼睛?”面具男搖頭笑了兩聲,“不,那怎麼能讓你感受的到最無奈深沉的痛苦呢?”
“……”她握着勺柄,不說話。
“動手吧,快點。”他再次催促。
“不,不要逼我。”何幼霖握着勺子的手顫抖不已。
面具男果然沒有多少耐心,乾脆抓過她的手,強行拉扯到譚少慕的臉上。勺子頭對準了他的眼睛,把她的手往下按,按的死死的!
他按的非常用力,何幼霖被抓的非常非常的疼,想抵抗,卻是螳臂當車。
咔擦一聲,何幼霖痛叫一聲,懷疑自己手腕脫臼了,好痛!
譚少慕在黑暗中,聽着他們的爭執,聽着何幼霖的痛叫,強撐了一口氣,睜開眼睛。
他躍然起身,給了他狠狠的一拳頭,罵道,“放開她!”
卻因爲扯痛了傷口,沒有下一步的攻擊動作,就虛脫地倒下,坐在牀上。
拳頭打在陳紀元的面具上,面具一歪,繩子斷裂,露出了一張平凡的臉來,帶着猙獰的怒氣,“我給你活路,你非要尋死!”說完,他毫無預兆地就擡腳一蹬。
譚少慕本就受了傷,此刻更是猝不及防地就被踢得彎下了脊樑骨。而陳紀元更是陰險無比,趁他彎腰弓背的時候,又朝着譚少慕背後的傷口狠狠捶了一拳。
譚少慕瞬間被劇烈的疼痛扯裂,跪趴在牀上!
“你,放了她!不要說眼睛,就是手腳,性命,我都給你。我自己動手!”譚少慕的聲音特別低,紅了眼睛,脖子上的經脈都爆了起來,全身都輕輕在抖。
何幼霖止住了淚,趁陳紀元在暴打譚少慕的混亂中,尋到機會拔出了槍,對準了陳紀元的後腦勺,“住手!”
冰冷的槍口抵住了頭,陳紀元不要回頭也知道那是什麼,立即停下手,略帶嘲諷,“就憑你?我十歲就玩槍了。你信不信,不出一分鐘就這把槍就能到我手裡?除非你現在就開槍,把我一擊爆頭!開槍!”
何幼霖聽了,握槍的手緊了又緊,深怕像是電視那樣,對方趁自己一個不注意就搶走了槍。
可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開槍?不可能。
威脅他?他隨時都可能耍詐!
譚少慕擡起眼,“陳紀元,你現在放手,還來得及。我保證,事後,我不會追究你的責任。”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陳紀元驚訝。
“我看過你得獎比賽的報導。我知道,你很厲害,也很出色。”譚少慕咳嗽了幾聲,虛弱道,“本身,你也是受害者。而且,不可否認,沒有你帶我走,幫我止血。我現在已經死在你爸爸的手裡了。所以,我說放過你,絕對是真心的。不是敷衍你。”
陳紀元聽了,有片刻的怔忡,隨機又放肆地狂笑起來,“哈哈……譚少慕,別忘記,現在是我佔優勢!我不需要你放過我。而且,我既然敢做這些事,就不怕承擔後果!但是,不能毀了你們,讓這個臭女人爲了多管閒事付出慘痛的代價,我不甘心!”
譚少慕一邊和他說話,麻痹他的神經,一邊走下牀,來到何幼霖的身邊,接過槍。
“你……”何幼霖的手很抖,可是她更擔心譚少慕的身體。
“沒事,開槍的力氣,還是有的。交給我吧。”譚少慕笑了笑。
何幼霖沒有異議,知道他做事不會逞強,鬆開了手。
譚少慕拿着槍抵住陳紀元的頭,冷冷道,“你猜,在你準備搶奪槍的一分鐘裡,夠我開幾槍?”
“你預備怎麼樣?”陳紀元估量着他,猜測他是不是在虛張聲勢。
“我們只要安全離開,給我們備一輛車。”
“做夢。”陳紀元寧願魚死網破,“大不了,今天一起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