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她沒了呼吸,連城目露憐憫,喃喃道,“你還是做你的晚唐女詩人吧!從與你今日的言談中,我選擇相信你並非因嫉妒殺死婢女之人,走好!”
奉皇帝口諭,皇甫熠進宮後,徑直去了御書房。而皇甫擎正好剛散早朝,兩人便好巧不巧在御書房門口遇到。
“皇兄找我過來可是有事要說?”行禮後,皇甫熠跟在皇甫擎身後步入御書房,落座後,他直接開口詢問。
皇甫擎頷首,接着便吩咐樑榮,“將聖旨給熠親王,滄瀾過目。”散朝後,陸隨雲被皇帝喚住,說有事商議,就這麼跟着一起到了御書房。
看過聖旨上的內容,陸隨雲臉上沒什麼表情,而皇甫熠卻顯然一怔,望向皇甫擎道,“皇兄,你這是要做什麼?”“暗帝”?從今日起,他就是大周的暗帝,待他百年後,他的子孫會繼承他這個位置,且暗帝有監督明帝的權利,一旦明帝荒 淫 無道,勸說無果後,即刻廢除,另立新帝,亦或是取而代之。
皇甫擎一臉鄭重道,“皇兄不是開玩笑,說句心裡話,這把椅子沒有人比你更合適,可你卻不願挑起這重擔。而昨日曦兒抓週一事,在有了這道聖旨後,你大可不必再憂心什麼,小傢伙很聰明,與你和六弟幼時一般無二,如果說由他來接那把椅子,我自然是極爲高興的……”
“皇兄,包子是我兒子,我和連城都不希望他揹負太多。”截斷皇帝的話,皇甫熠一臉認真道。
“正因爲了解你和定國,我纔給了你那道聖旨,而滄瀾就是見證人,日後他的子嗣會一直做這道聖旨的見證人,與你那一脈共同監督我大周未來的君主,一旦爲君者德行有失,做出對不起我大周子民之事,亦或是想加害你那一脈的後人,那道聖旨就可直接將他趕下龍椅,方爲大周子民之福!”言語到這,皇甫擎招呼陸隨雲上前,又遞給他一道聖旨,“有此聖旨,沒人敢不信熠親王手中那道聖旨的真實性,朕要你當着朕和熠親王的面起誓,你和你的子孫必會世代忠於正義,忠於國之明君,否則子子孫孫必遭天譴,永不超生!”
陸隨雲接過聖旨,二話不說,就遵照皇帝所言起誓。
昨個日落時分,皇甫擎有到太后宮裡,母子倆說了好一會話。
“都退下吧!”看到皇帝一臉凝重,走進內殿,太后心知所謂何事,逐揮退殿內宮人,目光慈和,緩聲道,“皇上可是爲那事而來?”
皇甫擎先是一禮,而後與太后隔幾而坐,頷首道,“母后也聽說了!”
“嗯”太后點頭,臉上神色輕淡,道,“說起來那也沒什麼,但人言可畏,外面怕是已經傳開,如果皇上不做些什麼,即便小九心寬,可也會坐立不安的。這麼一來,你們兄弟之間無疑會生出隔閡,久而久之大周國之根本,必然將受到影響。”
“母后說的是。”皇甫擎沉默片刻,接道,“這會過來找母后,其實朕心裡生出個想法,想要母后定奪定奪。”
太后道,“皇上乃一國之君,自行拿主意就是,哀家一個後宮婦人又能知道什麼。”
“在朕心裡,母后一向心思玲瓏。”皇甫擎笑笑,接着道出他的想法。
太后好一會沒說話,皇甫擎擡眼望向她,“母后覺得不妥麼?”
“沒什麼妥不妥的,可是皇上真想好了麼?”太后問。
皇甫擎道,“朕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纔有這麼個想法的。”
“說起來,這大周江山是祖宗打下來的,無論是你坐,亦或是小九坐,都是一樣的。同樣的,到你們子孫輩上,只要君是明君,大周子民日子過得好,君主是誰,也就不那麼重要。”太后捻着佛珠,慢慢道。
“朕就是這麼想的,只要我大周長盛不衰,誰當皇帝都一樣。”皇甫擎淡然一笑。
太后臉上亦露出一抹微笑,“皇上睿智,哀家爲此很高興。”
“是母后自小教導的好。”皇甫擎溫聲道。
“哀家……”太后嘴角翕動,想說些什麼,卻轉移話題道,“罷了,不說那些往事了,皇上空閒時多去皇后那走走,用心教導老八,別讓皇后太寵着那孩子。”
皇甫擎起身,朝熠親王府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嘆道,“曦兒很聰慧,朕很喜歡他,要是老八能有那小子一般的機靈勁,這大周江山日後交給他朕也就能放心了!”
“老八是個聰明的,只要皇上和皇后用心教導,來日自然會成大氣。”太后也喜歡小包子得緊,但與皇后生的八皇子相比,她自然喜歡自家親孫孫多那麼一些。
“但願老八不會讓朕失望。”
御書房裡,皇甫熠收好聖旨放到身旁的桌上,眸色認真,言語堅定道,“皇兄放心,無論是我,還是我身後的子孫,都會將大周的繁榮昌盛,以及我大周子民的利益,放在心頭最重的位置上,萬不會因爲自我私慾,生出禍國禍民的心思。”他的話無疑拉回了皇帝的心緒,只見皇甫擎龍顏上笑容浮開,邊頷首邊道,“皇兄信你,信我大周長久不衰!”
連城出眉心居,回到顧慧院裡,寫下好幾道食補方子,又寬慰這個堂妹兩句,便自個抱起包子,和容嬤嬤一行人打道回府。
可途經花園時,卻看到自家男人和五皇子站在一座涼亭中說話,不由停下腳步,交代郝嬤嬤幾人一句,就走向那座涼亭。
皇甫熠見她抱着包子過來,忙步出涼亭接過包子,“你堂妹沒事吧?”
“就是身體虛弱,沒什麼大事。”連城莞爾一笑,回他一句,有些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回府看你沒在,一問就知道了。”皇甫熠眸光寵溺,語聲溫軟道,“你有話與睿說?”老婆大人神色不太好,莫非睿做了什麼對不起他側妃的事?
男人眸光微閃,不由朝皇甫燁睿看了一眼。
“睿見過皇嬸。”
皇甫燁睿帶着絲不解,向連城見禮。
連城淡淡道,“五皇子不必與我客氣。”說着,她清越的嗓音轉冷,“既然將人迎進門,爲何不進到爲人夫的責任?”
“皇嬸……你這話……”皇甫燁睿不明白連城爲何這麼說。
“你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連城冷笑,“要不是我今個專門來貴府看望慧妹妹,又好巧不巧給她把脈,無意中瞥見她臂彎上那顆守宮砂,都還不知我堂妹被你一直冷落在後院。”
皇甫燁睿當即俊臉一紅,訥訥道,“皇嬸,這事……這事睿有自己的苦衷……”
“我不管你有什麼樣的苦衷,既然人已在你府上,更是你名正言順的側妃,你就該對她擔起責任。”連城不是沒想過這其中的緣由,無非是兩情不悅之故,她可是知道眼前之人的心,多半全系在自家三妹身上,這纔沒法跨過心裡那道坎與旁的女人有肌膚之親,但皇家子弟妻妾成羣不是很正常的事嘛……咳咳咳,她家男人除外,這五皇子竟出乎她的意料,還是個癡情種。清透的眼眸閃了閃,某女神色緩和,淺聲道,“感情的事勉強不來,已經是你的就好好珍惜,不是你的,你再用情終了只會傷自己更深,不知五皇子能否聽懂我這話?”
皇甫燁睿薄脣緊抿,半晌,才啓口,“皇嬸之言,睿懂。”
“懂就好。”連城嘴角漾開一絲淺笑,又道,“顧慧身體一直不見好,是因爲顧綿送的一盆名叫夜來香的花之故,那種花夜晚開放,氣味濃郁有毒,長時間擺放在室內,會致人頭暈,咳嗽,氣喘。我已經交代秀雲那丫頭,將那盆花不要再放進屋裡,這樣的話,只要靜心調養一個來月,顧慧的身體就會恢復如初。”說到這,她望向眉心居,眼底劃過一抹複雜之色,“顧綿已經去了,你找個合適的由頭,把這事蓋過去,免得有什麼不好的話從貴府傳出。至於我二叔那,我會讓我大哥近日到侍郎府與他說說,哦,還有,顧綿的事顧慧不知,你沒必要在她面前提起。”
“謝皇嬸爲慧兒診病,至於侍郎府二小姐的事,睿知道怎麼做,皇嬸不用掛心。”皇甫燁睿揖手謝禮,一臉鄭重道。
連城擺擺手,和皇甫熠出了涼亭,漸行走遠。
注視着他們走遠的背影,皇甫燁睿眸光閃動,暗道:也就只有這樣爽利,聰慧無雙的女子,堪與九皇叔那般卓然的男子攜手白頭。
郝嬤嬤幾人已在五皇子府大門口等着,見皇甫熠一家大小三人走過來,忙迎上前行禮,伺候主子上車。
“睿和三妹之間可惜了!”馬車往寧遠侯府方向緩緩前行着,皇甫熠看着老婆大人,邊撫着懷中包子的發頂,邊低嘆一句。
連城卻不以爲意,“有什麼可惜的?既然明知有緣無分,就不該讓自己身陷其中。”
“你說的也是。”皇甫熠點頭,淡淡笑道,“要不然就像睿這樣,不光自個辛苦……”嘆口氣,他沒再說下去。
“顧慧的事我以後再不會管,太過柔弱,輕信於人,如果她那個毛病不改,等五皇子後院中的女人一多,有得她受罪。”神情淡漠,連城低語道,“爲幫她,我今日出手結果掉顧綿,你知道麼?其實我有些下不去手呢!”
皇甫熠嘴角噙笑,“爲何?”
“她不是顧綿,來自我們那個時空的古代,是位很有才學的女子。不過後世流傳她的事很多,有說她是個淫 娃蕩 婦,因嫉妒婢女和情 人勾 搭,出手將那婢女毒打致死,掩埋在花園中,終事情敗露,身陷牢獄被判斬刑。連城聲音很輕,她是湊到男人耳畔說這件事的,“不過,她究竟是不是那樣個人,史料中卻沒有明顯的證據,所以,她因婢女的死被斬首,始終是個謎團。”
“是因那些詩,你確定出她不是顧綿,確定出她是哪個的?”皇甫熠的語氣雖是在問,心裡卻已有答案。
連城“嗯”了聲,“她不是個罪大惡極之人,只是不想重蹈前世的覆轍,纔想到踩着顧慧往上爬。”
“好了,別想了!就算那人有才學,心思不是特別陰險,但終究做下害人之事,死便死了,也是她罪有應得。”皇甫熠聲音溫軟柔和,寬慰老婆大人。
聞言,連城靜默片刻,道,“是啊,她的死罪有應得,要不是她給五皇子送去一碗加料的羹湯,昨晚就不會有數條無辜的性命枉死。”
“那種事攤在任何一個男人身上,都會氣得殺人,你也別覺得睿行事過分。”換位思考,若果他是睿,昨晚死去的人恐怕會更多。
連城瞅着男人端詳好一會,忽地笑道,“那事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有必要那樣嗎?”
“你說有必要嗎?”長臂伸出,一把將坐在自己對面的女人拉到身側坐下,皇甫熠漆黑的眼眸半眯,咬牙道,“還是說你想將之前發生咱們府中的事重新上演一回?”
肩膀被男人緊緊扣住,連城嘴角抽搐,乾咳兩聲,甚是討好地笑道,“於風那事又不是我設計的,我呢只不過是想看一場好戲罷了!你是王爺,更是我的男人,氣量大,別與我這小女人一般見識哈!”
皇甫熠眸光深邃,一字一句道,“若不是縱着你任事態發展,我一開始就該將那女人結果掉,也就不會一看到那毒女留下的紙條,心瞬間高提起,擔心你會出什麼事。”
“我那會不是無聊嘛,不找些事做,會悶壞的。你該知道,我並非良善,觸到我的逆鱗,我必會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可是我懷着寶寶,根本不能拿洛素羅怎樣,否則我死無所謂,但寶寶出事的話,我會一輩子恨自己,更會死不瞑目……”頭靠在男人肩上,連城握着包子的小手,嘴角露出幸福甜蜜的微笑,“看着我們包子這麼聰明可愛,我覺得我當初的放任之舉,很值得!”
皇甫熠收緊臂彎,轉頭輕吻着她額前的秀髮,低喃道,“你若出事,我同樣會恨自己,哪怕陪着你死,都絕不會自我原諒,會恨自己沒有保護好你和孩子。”
“還好一切都過去了!”坐正身形,連城忽地似想到什麼,表情略有些嚴肅道,“皇上傳你進宮都說了什麼?”
看着她緊張的樣子,皇甫熠只覺心裡暖暖的,笑道,“沒什麼。”話是這麼說的,但下一刻,一道明黃聖旨已遞到親親老婆手中。
“這……”連城自然知道這明黃色的玩意是什麼,可她奇怪的是男人進宮一趟,怎會多出這麼個東西,皇甫熠溫軟柔和的嗓音揚起,“打開看看,保準你一切煩惱不會再有。”
連城眨眨眼,暗忖:“煩惱?還一切煩惱?我什麼煩惱都沒有好不好?”展開聖旨,看清楚上面的內容,她的嘴巴頓時張成o型,半晌,甚是不可置信地訥訥道,“這真是皇上給你的?”
“不是皇上給的,難不成是我自個僞造的?”皇甫熠一臉好笑地看着她。
“不愧是明君,心胸就是寬廣,眼界也放得長遠!”“暗帝”,她的男人從今日起就是暗帝,未來不管發生什麼事,他們都無需擔憂受怕,且有權廢棄昏君,另立新君承接大統,這於她,於他們一家人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好事,神色恢復如常,連城嘴角一勾,微笑道,“我現在什麼煩惱都沒有了,下一步,我要鼓足氣力,完成我的夢想,成就大周帝國,嗯,靈月那邊也不能落下,我要讓它成爲美麗,富饒,強盛的國度!”
皇甫熠修眉上挑,“大周帝國?”
“怎麼?你不想那樣嗎?”連城眨眨明眸,歪着頭與他四目相對,“還是說你覺得那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我自然是想的,只是剛一剎那間沒反應上來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國力,綜合實力皆遠超中原諸國之日,就是大周帝國問世之時,他信會有那一天,而且不會很遙遠。
收好聖旨,連城挽住男人的胳膊,語氣輕柔又帶了絲無奈,道,“君父話都說到那了,如果我執意不回靈月,那就只能對不起包子了!”
皇甫熠垂眸看包子一眼,笑着安慰老婆大人,“若是想他,我們完全可以隨時過去探望,又不是一輩子不再相見。”一對無良爹孃就這樣決定了包子的未來,不過啊,那也得人包子願意不是?再說,未來就是未知,指不定靈月那邊會生出什麼變數呢!
包子轉動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似是認真聽着老爹,老孃之間的對話,奈何大人的世界和語言於他來說,還是有些太過深奧,小傢伙聽不懂啦!
寧遠侯府,連錦和白子修走在花徑上,眉兒微蹙,不解道,“你說二妹要咱們留下有什麼事嗎?”
“或許……”琢磨片刻,白子修停下腳步,看着她道,“或許她不想你帶着遺憾離開。”
連錦當即怔住。
“錦兒,你只需順從自己的心,旁的不用多想。”白子修輕按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認真道,“寧遠侯他們會認你的,會很高興與你相認,沒有什麼比知道親人尚在人世還來得讓人高興。”
“子修,我……我……”連錦眼眶泛紅,嘴角抖動,卻說不出一句話。
白子修攬她入懷,柔聲道,“你什麼都不用說,我理解你此時的心情,就按我說的那樣,順從自己的心就好!”
“嗯,我想與他們相認,想喚聲大哥,喚聲三妹,喚聲駿兒,我無數次想過,無數次想過的……”眼淚順着臉龐無聲落下,連錦低聲抽泣道。
前院書房,顧祁,顧寧,顧駿都在裡面坐着,在場的自然還有連城一家三口。
“大哥,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們。”目光從顧寧,顧駿身上劃過,終與顧祁四目相對,連城道,“其實,我本該早些告訴你們的,可是大姐不讓說,遵從她的意願,我只好瞞你們到現在。”
顧祁心裡甚感奇怪,不知連城要說的事是指什麼,還與靈月的錦公主有關。
對於連城對連錦的稱呼,不僅他沒多想,就是顧寧,顧駿兩個也沒多想。
大姐,連城喚連錦大姐,在他們心中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畢竟人家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
“什麼事啊?瞧你一臉嚴肅的樣子,弄得不光大哥我心生緊張,寧兒和駿兒也緊張不已呢!”顧祁笑容溫和,“說吧,我們都聽着呢!”
連城脣角微抿,深吸口氣,方道,“靈月的錦公主,其實就是大姐顧錦!”
瞬間,書房內靜寂得沒有絲毫聲音,就是周遭的空氣似乎隨着某女那句話,也停止流動一般。
“二妹,你說什麼?”良久,顧祁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可是一啓口,還是有那麼些微顫,“大妹還活着,你沒開玩笑吧?她就是錦公主,就住在我們府上,就在我們眼前……”
顧寧捂住嘴,仿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至於顧駿,那年出事時實在年歲小,就算還記得顧錦這位大姐,但對連城之言一時間不怎麼能聽懂。
什麼叫做大姐還活着?
什麼又叫做靈月的錦公主就是大姐?
明亮的眼睛眨啊眨,他帶着不解,帶着疑惑問連城,“二姐,大姐不是和爹,還有娘都在那年沒了嗎,她怎麼可能是靈月的錦公主?”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