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宮裡走出來的宮女看到匍匐在自己腳下,磕頭磕得甚是作響,聽得就覺得痛。
永和宮的宮女低垂眼眸,居高臨下地用輕蔑的眼神看着磕頭的琴容,一言不發,任由她繼續把腦袋往地板上撞。
她是認得琴容是項菲儀那個不受寵的皇后身邊的陪嫁丫鬟,因着皇宮裡就是個見高捧,見低踩的勢力的地方,沒有盛寵的人,身份多尊貴,都不會得到別人的尊重,就如項菲儀。
宮女狠狠地將琴容踢開,始料未及的琴容一個重心不穩,側身摔倒在了地上,臉上還帶着暴雨梨花般的淚痕,因爲抽泣而間斷地抽搐呼吸,連聲音都是顫抖的。
“姐姐,求求你,求求你,讓奴婢見見太后吧!”琴容不死心地繼續懇求着,她曉得,宮裡的人就喜歡看別人示弱,尤其是那些身在高位的人卑微的模樣。
琴容雖然是個奴才,但是怎麼說都是項菲儀這個明媒正娶的皇后身邊的丫鬟,讓一個貌若無鹽的肥醜女人當了皇后,想必很多人心裡都不舒服,自然看不得她以及她身邊的人好。
此時琴容滿腦子都是倒在血泊裡的項菲儀的病容,顧不得什麼面子,眼下只有太后才能把處在鬼門關的項菲儀救回來,哪怕讓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都在所不辭。
“呵!皇后豈是你這樣低等的賤婢說看就看的?”宮女眉頭輕擡,嘲諷地冷哼了一聲,沒把琴容的話當回事。
“琴容懇求姐姐,幫幫奴婢,幫幫皇后娘娘。”琴容怎會聽不出她是故意刁難?可是一條人命握在自己的手上,還是自家的主子,尊嚴,面子,身份,擺在此時此刻,全部捨棄都可以,只要能救活項菲儀。
“誰在外頭大吵大鬧的。”出來攔人的宮女還想開口嘲諷羞辱一下,永和宮內又走出了一個宮女來,但是對比起琴容跪拜的那個,穿着更加高級一點。
琴容認得,來人是太后身邊的得力宮女——碧落,她面無表情,姿勢端莊,比之爲難琴容的低等宮女,氣質上等,簡直不是一個級別的。
“碧落姑姑。”爲難琴容的宮女見到碧落,心中一驚,連忙退到了一旁,微微彎身行禮,低頭輕喚了一聲,不敢擡眼。
“姐姐,求求你,皇后娘娘病危了!讓奴婢見見太后,救救娘娘吧!”琴容見到方纔還勢利的宮女見到碧落之後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深知碧落纔是說得上話的,連忙爬到她的面前,聲嘶力竭地懇求。
聞言,碧落眉頭微皺,沒料到竟然是那個不受寵的皇后出了事。
她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人,爲了在這水深火熱的宮中求個安穩,碧落明白,必須學會找靠山以及討好人心,做事機靈醒目些,懂得把握分寸,以至於她成爲了太后身邊的得力助手,爬到了今日的這個位置。
對於項菲儀,太后的立場一直是模糊的,沒有不喜,但也不算太排斥,總而言之,是處於觀望的狀態。
畢竟項菲儀的父親是當朝丞相,手握重權,作爲丞相之女,皇上和太后必然是不能對項菲儀太過放肆。
然而,赫連炫厭惡這個醜陋的皇后是衆所周知的,於是太后也不太管赫連炫怎麼對待項菲儀,只要不要太早的弄死她,一切隨意。
可現如今聽到琴容的話,觀察她的面色,不似在說謊,若真的如琴容所說的那樣事態緊急,碧落認爲有必要立即向太后說明白。
“隨我進來吧!”在腦海中分析了一番,碧落做出了結果判斷,領着琴容往裡邊走。
“是!謝謝姐姐!”琴容喜出望外,踉蹌地起身,連忙跟上碧落的步伐。
在一旁看着一切發生的宮女,撇了撇嘴,沒料到碧落竟然會插一腳,不過心想着她竟敢領着不討喜的皇后娘娘的貼身宮女進去擾了太后的清淨,恐怕是要受一頓罰,說不定因此得不到太后的歡喜,把碧落踢下來,到時候她就有機會了。
思此,宮女臉上原本嫉妒與不甘煙消雲散,轉化爲自娛自樂的微笑。
“誰擾了哀家的清夢。”聽到了宮門外的聲響的太后,在宮女的攙扶下,慢悠悠地從寢殿裡走出來正廳上。
“太后娘娘,求求您,救救皇后娘娘。”跪在正廳上的琴容一看到太后出來,連忙伏在地上,請求她伸出援手。
“皇后?皇后她發生什麼事了?”太后聽到琴容的話,眉頭輕挑,其實關於在項菲儀身上發生的事情,她都清楚,但只要不是危及到她的聲明,太后都不過問,任由着夜舞媚和赫連炫鬧。
因此,項菲儀被打入冷宮的事情,太后是知曉的,但從不過問,一個醜陋的皇后,癡傻膽小,擔不起一國之母的責任,簡直是鳳嘯國的恥辱,眼不見爲淨。
然而,項國明當初將這樣一顆老鼠屎安在他們皇家,無非就是鉗制他們,讓天下人看笑話,也以此作爲籌碼和棋子,給他抓住話柄的機會。
雖然項國明並不在意項菲儀的生死,很早之前就知道項菲儀在丞相府是什麼樣的待遇,可並不妨礙他用項菲儀的生死作文章,鞏固自己的勢力。
所以,縱然太后再不喜歡項菲儀,都不能讓她輕易地死去。
“娘娘她,娘娘她失血過多,昏迷過去了!”琴容哽咽着,好不容易纔把一句話說全。
“什麼?失血過多?”太后聞言,眉頭緊皺,一雙眼中迸發出銳利的目光,緊緊地盯着琴容的臉,觀察她的表情,想要從中得知她是否在說謊。
不是說才捱了一頓鞭子嗎?怎麼就會失血過多呢?太后自以爲赫連炫是有分寸的人,知道什麼而爲之,什麼不可爲之,不至於下手那麼重。
可看到琴容一臉的驚慌失措,姣好的面容上佈滿了乾涸的淚痕,一雙明媚的眼睛更是因爲哭泣而紅腫,額頭因着在門口磕頭請求,已然破損,滲着血絲。
如此狼狽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在說謊,若項菲儀真的病危,她嫁過來不過幾個月,就慘死在冷宮中,難免會成爲項國明的把柄,落人口舌,對赫連炫的名聲也不好。
“你說的哀家懂了,先回去照顧你家娘娘,太醫隨後就到了。”擺擺手,太后示意讓琴容先離開,許諾她會命人去請太醫到冷宮去救項菲儀。
琴容聽到此話,喜出望外,原本愁容滿面的臉上,瞬間綻放出一抹得救的笑容,連忙朝着太后磕頭感謝。
“行了!快去吧!”不耐煩的太后再次打發琴容。
聽出太后話語裡有些慍怒的語氣,琴容不敢多逗留,請了個安就趕緊退了下去,害怕太后會因爲自己糾纏太久而改變救項菲儀的注意。
“碧落,去請太醫到冷宮看看吧!”沉默了片刻,太后思前想後,覺得不能就這麼放任不管,若琴容說的是真話,讓項菲儀慘死在冷宮當中,到時候項國明大做文章,鳳嘯國便會搖搖欲墜。
“是。”碧落不多議論此時,曉得太后的顧慮,既然她做出的決定,身爲奴才的她,照辦就是了。
搬到了救星的琴容一路小跑回到了冷宮中,撲到了項菲儀的牀邊,看着面無血色,呼吸淺顯的項菲儀,琴容剛止住的淚水又嘩啦地一聲流了下來。
顫抖地伸出雙手抓住項菲儀的雙手,感覺到她身體的溫度逐漸喪失,心裡的恐懼不斷加大。
“娘娘!娘娘你不要嚇琴容啊!”失聲痛哭,琴容往門外眺望,想着太醫什麼時候能來到,結果一轉頭,就看到碧落帶着太醫疾步而來。
“太醫!求求您快救救我家娘娘!”琴容像是在黑暗中捕捉到了一絲光芒,上前去將太醫帶到了項菲儀的面前。
望見倒在血泊裡的項菲儀,太醫先是一怔,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放下挎在肩頭的藥箱,伸手去給項菲儀把脈。
脈象很微弱,看來是失血過多造成了,二話不說,太醫就轉身打開藥箱,先拿出一顆藥丸子給項菲儀餵了下去,隨機開始給她施針。
琴容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着太醫的動作,心裡祈禱着上天能夠保佑項菲儀安然無恙。
牀上的項菲儀因爲失血過多失去了意識,對於外界發生的事情,一點兒感覺都沒有,昏迷中的她,意識化作了她的人形,走在了一片白茫茫的虛無當中,看不見盡頭。
忽然間,眼前一道白光閃現,項菲儀陷入了漩渦當中,眼睛一閉,再睜眼時,看到了是一個肥厚的背影,正站在一面鏡子前,一動不動。
反應敏銳的項菲儀,意識到自己可能跌入了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的記憶中,正在夢中經歷着她所經歷的一切,以一個旁人的視覺,將她的記憶重新接納進腦海中。
慢慢踱步到這具身體的身邊,目光從她的背後一直移動,最後來到了她的面前,項菲儀在看到她真面目的那一刻,整個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