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矛足有一丈有餘的長短,但是比起周遭數裡的風雪,能壓縮至此,可見秉燈真人修爲法力之高,竟然能凝練如斯。首發)
“不妙!”東平神識大震,他明顯察覺到附近空氣的變化,而空中那劇烈的法力波動更是讓他膽戰心驚。
霞風洞府在玄天宗之內可謂十分低調,平日裡過得日子也十分舒坦,東平僅有的一些對戰經驗全是被自己西正師弟無數次煩擾的挑戰而鍛煉出來的,縱然是與自己師父溯光真人演法,也從來不至於去到生死相拼的地步。
可是今天秉燈真人的確是發怒了,怒到了極點,先是壬水神雷、其次是聚冰成矛,每次動手都是充滿着殺機與破壞,分明就是要置霞風洞府衆人於死地。
冰矛走勢極快,從百丈高空落下,不必電閃雷鳴慢多少,幾乎就是東平反應的剎那便已抵達那塊千瘡百孔的山石之上。
叮
詭異的一聲,有如鈴響,東平神識爲之一滯,再反應過來,發現周圍空間竟然全然定住,就連自己的身子也完全無法動彈,連眼珠子都轉動不了,僅剩下神識可以掃視。
凝固的空間不僅僅是東平周身範圍,乃是囊括周圍十餘丈,而冰矛正是恰好落在山石之上,矛尖離着石頭尚且有半寸距離。
冰矛本身乃是秉燈真人法力所凝聚而成,一旦有所觸碰,必然將數裡之內的風雪寒霜瞬間在狹小空間內爆發,而就是在這險峻的一刻,冰矛與周圍空間都被一股外來的力所凝固。
當東平察覺到自己周圍情形時,他就瞭解到,自己的師父、霞風洞府首座溯光真人出關了。
秉燈真人尚且還沉浸在憤怒與痛苦之中,冰矛擲出,原本冰霜炸裂的場景並沒有出現,而是詭異地被定住不動,秉燈真人稍微一愣,內心瞬間明瞭。
能將一片空間凝固不動、彷彿時間停止流逝,那只有煉神境纔有的修爲。煉神境高人往往在空中凌空而立,並非依靠法力,而是靠着虛空定力維持自己身形,若是修爲境界更高,這種手段更是能運用自如。
只見靜篤堂的大門緩緩打開,溯光真人揹着雙手走出,雙目飽含精光地看着秉燈真人然後擡手指向山石的方向,冰矛竟然轉而飛向溯光真人手中,而被凝固的空間也是瞬間被解除了無形的禁錮。
周圍空氣恢復了流動,東平趕緊說道:“師父!祁震師弟被寒氣凍僵了,還請師父出手挽救!”
原本宛如即將引爆巨大能量的冰矛,到了溯光真人手中竟然再度收縮,變成五六尺長的短矛,然後聽見東平的求救聲,他轉眼看向了祁震。
溯光真人面容不便,大袖一揮,一股沛然法力傳遍祁震周身,雖說這種方法對待被凍僵之人有些野蠻,但好在祁震筋骨強硬、武脈堅韌,溯光真人法力傳至,竟是硬生生化去寒氣,催動體內祁震氣血運轉。
“喝”從鬼門關走過一趟的祁震猛然甦醒過來,大大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止不住地嗆咳,而東平在一旁連忙撫拍。
祁震甦醒過來,溯光真人便將視線轉向天上衆人,只見溯光真人將短小的冰矛握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然後說道:
“秉燈真人,短短時日不見,你的修爲更上一層樓了。”
溯光真人平日裡對待外人都是這番古井不波、平淡冷漠的語調,可是此時此刻在秉燈看來,就跟諷刺挖苦無疑。
那根冰矛,在秉燈真人的手裡,斂盡方圓數裡的風雪、乃是波濤浪涌陣所能催至的極限,而他自己也是耗費大量真氣,在憤怒至極的情形下才能凝聚如此事物,本來要維持其形態不裂解、反噬自身,便是十分困難的事情,所以秉燈真人才這麼着急將它扔出去。
不過到了溯光真人手裡,冰矛不禁沒有裂解爆發,反而再度凝縮,而且另有幾分晶瑩剔透,就好像在溯光真人手裡變成一根法器似的,而他還要在秉燈真人面前提起修爲提高一事,彷彿就是在嘲笑一般。
秉燈真人死死咬着牙關,他幾乎有將近百年歲月沒有運轉這麼龐大的法力與真氣了,今天這麼一搞,還真的有幾分難以適應,加上之前祁震所造成的傷勢,若非身上還有幾件洞府秘寶,恐怕此刻就要墜落雲端。
“溯光真人,你縱容徒弟傷人,我本想替長門好好管教一下他們,你來了那邊更好,日後不要讓他們肆意行事。”
說罷,秉燈真人搖搖晃晃地準備飛離此處,可是他還沒轉身,溯光真人的身形就好像閃電一樣出現在他眼前。
“好快!”秉燈真人腦海裡只有這個念頭,溯光真人的速度簡直讓人匪夷所思,而且從散發的法力波動來看,溯光真人竟然不借助任何法器,硬生生憑着法力飛行,就在一個眨眼不到的時間裡,就飛縱了百丈距離。
轟
然後,從秉燈真人身後傳來一陣空氣的轟鳴爆裂的聲響,頓時使得秉燈真人渾身冷汗直冒。
“難不成……這老道的速度比聲音還要快嗎?!”秉燈真人此刻已經是盡力壓制自己的身子不要因爲恐懼而顫抖,此時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和溯光真人的差距有多遠……
不對……是根本不知道差距有多遠了,這纔是真正恐怖所在。
而溯光真人卻好像無甚大事一般,還是那張淡漠世事的面孔,朝着秉燈真人說道:
“當年碧波洞府創立開端是就近山間泉穴與溶洞,修爲印證之根在於水性綿長不息、滴水亦可穿石,秉燈真人近年來所修愈加傾向水化寒霜之凜冽,須知‘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以其無以易之’這至理名言。”
出乎衆人所預料的,溯光真人並沒有訓斥秉燈真人進攻自家洞府、傷及弟子門人,而是提起秉燈真人的修煉有了偏差。
只見秉燈真人臉頰一陣抽搐,臉色紅白變幻,不知道是羞恥還是憤怒、亦或者是恐懼,總之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只有喉間止不住的低吼聲和難聽的磨牙聲。
然後溯光真人看了看手裡的冰矛,舉到秉燈真人眼前,問道:“對了,這是秉燈真人之物,這就奉還。”
而秉燈真人看見冰矛,神色更是大驚,畢竟他知道這是自己蘊藏了多少法力與真氣的產物,稍有不慎,一旦爆裂開來,恐怕自己的這些護身法器也要凍裂,所以趕緊在空中後退數丈,然後道:
“不、不必了……本、本座現在就走……”
話一說完,運轉法力,化作一道金色法光,迅捷無比的飛離了。而至於他的大弟子巨海和十二名結陣弟子,更是不敢看向溯光真人,彼此扶持着、緩緩飛離。
待得碧波洞府的人都飛到看不見之後,溯光真人才降落與地,然後一聲長嘆。
這個時候,原本去躲避的西正和北霜兩人也都從後山趕了回來,而祁震也在東平的支撐下緩步靠近。
看見自己四名傷痕累累的弟子,溯光真人臉色略微有些低落,然後說道:
“是爲師出關晚了。”
“沒事沒事!”其中傷勢最重的西正趕緊鬆開了北霜的肩膀,站直身子、與其爽朗道:“碧波洞府的那幫狗崽子們能有什麼能耐?我們四個就能打跑了!哎喲”
西正原本還想爭強好勝一番,卻被一旁的北霜拍了下背部,頓時喊疼不已。
看見這滑稽的情形,衆位弟子不禁臉上一陣笑意,而祁震也主動開口道:“多謝師父及時相救,弟子魯莽,出招不計後果,還請師父責罰。”
在祁震看來,保衛自己的洞府傳承,乃是根本職責,這兩天他看了不少玄天宗的戒律和典籍,其中有一條便是從仙魔大戰以來的死規矩,門人弟子在山門洞府受到外敵侵犯時、不得臨陣脫逃,祁震深以爲然,更是近乎以自己生命去捍衛這一條律例。
聽見祁震這麼說,溯光真人搖搖頭,說道:“你哪裡有什麼錯,碧波洞府此舉分明就是要爲師出手傷及對方首座,秉燈真人卻不知自己早就被人利用到什麼程度,他背後之人根本不在乎他的性命。也就是多得你們……”
東平眼珠子轉了幾圈,然後說道:“我明白了,若不是我們幾個先聲奪人、震懾住了碧波洞府的攻擊,換做是師父出手,恐怕早就將那秉燈真人收拾了,但這樣一來,碧波洞府就能以首座間彼此攻擊一點來彈劾師父。”
“什麼意思?”西正疑惑地問道。
“礙於宗門戒律,師父不得對其他首座長老動手,反之亦然。”東平解釋道:“這原本就是長門爲了節制洞府勢力而定下的戒律,可是這樣一來,洞府傳承間的矛盾很容易就在弟子身上爆發,像我們霞風洞府這中人丁稀少的,自是容易受欺負。”
“什麼?宗門戒律裡什麼時候有這一條的?”西正譁然道。
東平沒去直接理會西正,畢竟對方一向粗枝大葉、不喜文書典籍一類,對戒律更是嗤之以鼻,然後他向溯光真人問道:
“師父,如今該怎麼辦?”
溯光真人摸了摸鬍子,過往霞風洞府行事低調,在衆多洞府傳承中沒有盟友、也沒有敵人,可是自從這兩年來,與碧波洞府交往密切,似乎外界的風波多多少少也會波及至此,更別提最近時日內爆發出的衝突。
而有着衆多弟子的碧波洞府,日後若是想與霞風洞府爲敵,必定會是不停的騷擾其門人弟子,這對霞風洞府的傳承有着嚴峻的挑戰。
溯光真人內心不禁嘆息,他開闢霞風洞府本意就是遠避紛爭,卻不料紛爭還是會自己找上門來。
溯光真人看了看祁震,回想起種種關於劫數的推論和判斷,下意識地問道:
“祁震,你來說說,今後該怎麼辦?”
祁震瞬間目瞪口呆,不知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