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光鬱平日雖然冷言冷語,可眼下卻變得激憤起來,雙手一擺,一道淡青之色漂浮周身,隨後化成一個圓環,質如琉璃、通體青亮,散發出陣陣光芒,青光所照之處,濃密雲霧爲之一散。
然而從層層濃霧之外傳來的琴音卻沒有休止,青光迴環閃轉,青玉琉璃環不住旋轉,試圖將濃密雲霧卷散,卻發現成效不彰,華光鬱輕咬嘴脣,輕捏法訣於眉間。
瞬間,華光鬱周身狂風大作,這股風來得無端,根本不知道從哪裡吹來,好似華光鬱本人就是狂風核心。
這股猛烈之風非常奇特,它並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響,更是無形無相,除非神識查探,否則根本無法察覺到這股狂風的存在。
風起、雲散,從遠處傳來的琴聲瞬間被無形狂風抵住,根本無法傳入濃密雲霧之中,而僅在數息之間,阻隔衆人的重重霧障便徹底消失。
風去無跡,衆人衣袂似乎也沒有怎麼擺動,好似恢復到了最爲平常的狀態,濃密雲霧散去,七宗弟子彼此相互觀瞧,留心是否有人在隱秘之中受傷。
果不其然,剛纔暗藏殺機的琴音傳入,還是使得兩位青嵐宗弟子腑臟受創,要同門扶着才勉強立於半空。
而神農谷的譚承乾見狀,立刻飛身靠近,四氣節揮灑碧光,輕輕點落,立刻以深厚法力護住那兩名受傷女修的五臟六腑、周身經脈。
“好狠毒的法力,華光鬱長老,對方琴音內含法力如附骨之疽,若長時間不拔除,恐怕會留下暗疾而難以痊癒。”譚承乾察覺事態不對,趕緊說道。
華光鬱沒有說話,臉色一陣陣發白,雲笙長老見狀,回過頭去說道:“譚師侄,你盡力維持傷勢不要蔓延,來者修爲甚深,而且敵暗我明,貿然離開反而容易落入陷阱。”
譚承乾皺眉道:“那我盡力吧。”
“衆人,小心戒備!”雲笙長老朝着衆人提醒道,然後靠近華光鬱,收攏聲息後問道:“你剛纔是動用神通了吧?”
華光鬱雙目微閉,緩緩吐納說道:“剛纔那是千餘年前九曲神音所傳下的‘雲霽化轉陣’,一旦發動,雲霧困鎖方圓數裡,遮蔽神識,最重要的是隨陣中之人移動而變化,即便我們繼續飛行,也還是會被困在陣中。若要破陣,恐怕要花上大半天的功夫,那九指琴魔有意針對我青嵐宗弟子,若是不動用神通,恐怕死傷會更加慘重。”
“九指琴魔……就是前段時間在青嵐宗內殺傷弟子的人嗎?沒想到他也會被說動……”雲笙長老擡頭四望,周圍天空浮雲早被華光鬱的神通掃蕩一空,即便是眼下再施法聚斂雲霧,恐怕也無法成功,這便是神通玄妙所在。
然而空曠無際的空域之中,方圓數裡,除了七宗門人不見其他人影,想必那九指琴魔是動用了非常神奇的隱匿之法,否則不會在神通波及之下,仍然不顯露身形。
“師尊。”這個時候,祁雨小心上前,來到華光鬱身邊探視。
“我沒事。”華光鬱淡然說道。
動用神通是一件非常玄妙的事情,由於每個人修爲根底不一樣,對天地法則的認識也有差別,所以世間神通雖然有傳承之機,但在不同的煉神境修士手中,卻是會有不同的表現。
有的人動用神通會消耗法力,有的人則不會;有的人動用神通心神會恍惚搖擺,有的人卻不會;有的人動用神通會身心疲憊,有的人反而會愈發精神。
反正只要是神通,本質上對於每一個煉神境修士來說,都是獨創,這是因個人機緣不同所致,而華光鬱的表現,也是比較奇特,可是動用神通的後果,往往是個人隱秘,即便是弟子也不方便細問。
“祁雨,你如今已有煉神境修爲,那先天至寶也已經祭煉成功,不如在此時施展秘法,找出那九指琴魔。”華光鬱說這話前,刻意將收攏聲息的法力鬆開,聲音不大,卻是讓所有人都聽見了。
然而只見祁雨臉色微微一怔,尚未說話,衆人東方約百丈之外的天空中,一道身影閃爍着星星點點的光斑,緩步凌空而來,一步十丈,幾步之間,就來到七宗門人面前。
“九指琴魔,你果然來了。”華光鬱冷顏以對,剛纔那番話,分明就是想引此人出現,而且也相當成功。
九指琴魔是一名男子,左手小指只剩半截,一頭斑白的頭髮隨意披落,面容瘦削,留着山羊鬍子,雙眼卻是精光直射,盯着祁雨沒有轉移視線。
“好好好,果然已有煉神境修爲,胎中之迷也該打破了,此番前來倒是讓老夫所求圓滿。”九指琴魔聲音沙啞,但卻有一絲喜悅無法掩飾。
“九指琴魔,你一個人就想阻攔住我等去路嗎?未免太過狂妄了吧!”華光鬱冷聲喝道。
九指琴魔側臉看了華光鬱一眼,冷笑道:“華光鬱,用了‘自在風劫’之後不好受吧?你可別忘了,我作爲九曲神音的傳人,對你們青嵐宗的傳承可是再清楚不過了,你有《雙生心輪》的根基,但卻也受制於此,‘自在風劫’傷及自身形骸,你還能強撐多久呢?”
被三言兩語道破自身情形,華光鬱身體不住發抖,一時之間沒有說話,而一旁的雲笙長老開口道:
“九指琴魔,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你修爲再高不過一人而已,能阻攔我們多久?你與青嵐宗的恩怨我們原本不想理會,可是如今你所阻擋的並不是只有青嵐宗一門,要是此時不知進退,日後玄天宗將對你進行無休止的追殺,這樣的後果,你敢承擔嗎?”
“好霸氣!”九指琴魔連連鼓掌,但臉上絲毫沒有驚懼之色,隨後說道:“我九指琴魔縱橫天下多年而尚存,不就是因爲你們玄天宗多年來刻意放縱嗎?如今在青嵐宗的衆多門人面前說這話,不嫌有些遲了嗎?”
“妄圖挑撥七宗團結,九指琴魔,就憑這一點,你的性命就留不得了!”雲笙長老說道。
“哈哈哈!”九指琴魔仰天大笑,笑聲狂妄,而後說道:“今天我也不跟你們廢話,交出祁雨,我就可以放你們過去!”
“找死!”
九指琴魔話語未盡,一個霸道凜然的喝聲傳來,隨之而來便是一道有如開天闢地的銀白刀芒。
發動此招之人自然就是祁震,關於九曲神音一脈後人與青嵐宗的恩恩怨怨,祁震不太瞭解,也不想清楚,但是九指琴魔最後提出的條件,是祁震絕對難以容忍的,他甚至覺得這種話語被說出來,就是一種對他莫大的侮辱。
好不容易終於見到祁雨,如果不是眼下情況緊急,祁震很不得跟祁雨傾訴這麼多年來的思念,九指琴魔說什麼不好,非要招惹祁震的逆鱗,祁震根本無法忍耐,化出“劈道”,就是全力一擊。
“不差!”九指琴魔冷哼一聲,身形稍退數丈,凌空彈指,如撥動無形琴絃,琴音彌天蓋地,竟是將浩大刀芒瞬間消弭於無形。
“死來!”祁震一聲大吼,他似乎從來沒有感覺到內心如此憤怒,他要斬、他要殺!他要將眼前這個臭老頭撕個粉身碎骨!
一道刀芒難盡全功,那就十道、百道、千道!浩浩蕩蕩、無休無止的法力,祁震整個身體都發出銀白璀璨的光輝,厚重的“劈道”在祁震手中就跟小樹枝一樣,揮砍的動作將整個身子都陷入了一種離奇卻迅猛的抖動之中,根本看不清楚具體的動作。
一瞬之間,成百上千的刀芒如暴雨傾瀉,在數十丈的空間中擠壓起來,前者尚未至,後者就已經逼迫而來,周圍空間就好像一個被瞬間充氣的皮球,鼓脹不已。
“哪裡來的瘋子?怎會有這般法力?”九指琴魔內心也是一驚,他能夠察覺到祁震的修爲遠不如自己,但是這猛然催動的法力,就連煉神境修士也沒幾個能做到。
但是境界的差別不在於法力的宏大與否,九指琴魔內心雖驚,可還是飄然而退,刀芒難以及身,雙手一擺,九指齊動,彷彿按在無形琴絃之上,奮力一撥,有如震碎玉盤寶珠千萬,冰河碎裂、鐵蹄亂踏,天地亂響不止。
千百道刀芒撲面而至,有如天地間降下一道銀白大幕,然而在無形琴音之前,卻是寸寸碎裂,不僅是刀芒崩碎,而是彷彿連同周圍空間也碎裂一瞬。
刀芒威力再強,也只能在穩定的空間中前行斬擊,然而扯動空間的微妙變化,卻是煉神境纔有的修爲,也是虛空定力的玄妙使用。
九指琴魔以琴音爲引,催動面前空間破開一個通道,無盡刀芒就好像在九指琴魔面前自動避讓一般,朝着更遠的後方飄然而去,卻是斬落在空處。
“還沒完!”察覺到刀芒劈落空處,祁震內心憤怒更甚,雙眼幾乎要噴出火焰,高舉“劈道”,通體化芒,竟是一刀百丈,刀芒凝虛爲實,伴隨着“劈道”刀身落下,百丈刀芒也隨之劈落。
“無用矣!”九指琴魔有些不耐煩了,對方攻擊勢頭雖然頻繁,可是比起自己的修爲還是差了太多,但無休止的進攻就好像纏頭飛行的蒼蠅一樣讓人煩心。
九指琴魔伸手一指,虛空定力竟是蔓延而出,定住百丈刀芒,然而就在這個瞬間,刀芒一側傳來一股更加宏大灼熱的氣息。
好似憑空一顆太陽出現,朝着九指琴魔射來,刺眼光芒逼得九指琴魔閉上雙眼,可是煉神境高人神識之精妙更甚五官,根本不需要睜眼觀瞧,虛空定力再放,那顆憑空射來的小太陽竟然也被定住。
然而就是在九指琴魔閉眼的瞬間,眉間一陣刺痛,竟是察覺自身法力一陣發弱,虛空定力難以爲繼,九指琴魔暗道不妙,強催法力,定住百丈刀芒與小太陽,卻在此事,聽見一道琴聲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