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充符!此地先天至寶已被取盡,這片幽谷你要怎麼折騰就隨你了!”雲笙長老帶着七宗弟子,只給德充符留下這麼一句話,數十人捲起天風飛走。
在封禁尚未打破之時,麗雪芳淵深處是一片的漆黑,光芒無法透射進入。而當封禁被祁雨解破之後,衆人方纔知道,麗雪芳淵的重重阻礙本就是一體成型。就如同想要拿起一個碗很輕鬆,但如果身處於這個碗的裡面,不窺破立身之地,再強的法力也未必能提起。
封禁消失之後,露出麗雪芳淵內中一片十餘里方圓的幽靜山谷,與外界的寒冷不同,溫熱潮溼的環境讓人感覺置身於溫泉之中,自地表涌起的幾道泉眼熱氣噴薄。最重要的是靈氣充裕,封禁化作先天至寶到了祁雨手中,溫暖如春的靈氣朝着穀道不斷瀰漫而出,就連外面冰結花海也爲之解凍。
德充符有煉神境修爲,一下子就判斷出此地是天成的福地洞天,聽見雲笙長老的提醒之後,便也立刻轉身,進入山谷之中。
然而云笙長老這番話也不是單獨說給德充符一個人聽見的,而是讓周圍所有人都聽見了這句話,一下子便讓衆多修士明白德充符此番招引天下修士舉動的目的爲何。
這立刻便引起了不少散修的不滿,他們原本以爲德充符此次也是爲了先天至寶而來,所以暫時向他投靠,由此聚攏起一股勢力,目的就是希望德充符在獲得先天至寶後,作爲跟隨者也能獲得一些利益。
沒想到德充符的本意從一開始就不是爲了先天至寶,甚至是借先天至寶,處理掉一些日後可能長留天南之地的散修之士。
散修之間最難以容忍對方的是什麼?往往不是奪得了什麼法器丹藥、天材地寶,而是選擇拋棄了散修的身份,加入某個仙道宗門、或者自行開創宗脈基業。
散修很難有所謂的傳承,他們不被正統的仙道宗門所認可,這麼長時間下來。散修之士也慢慢生成一種扭曲的觀念,覺得宗門傳承是一種累贅,自以爲作爲散修身得自由。
散修並不是一個統合的整體,但是他們也有相對類似的認知和看法,如果有人選擇自行開闢宗門基業,往往會被天下修士認爲是一種“背叛”,這種扭曲的想法已經很難尋覓其發端。但越是修爲境界高絕、越是身份名聲爲人所知,斥責的聲浪就會越強烈。
德充符如今的情形便是如此。而且他作爲此番引動天下散修來此的主導人,多少也被人當作是此地主人,沒想到公然將兩件先天至寶拱手相讓於仙道七宗,自己卻得到這麼一片福地洞天,難免會被人以爲是早與七宗商量妥當,而把衆多散修當成是一場雙方表演所需要葬送的炮灰。
德充符帶着幾個心腹之人,在穀道末端守好,立刻佈下迷蹤陣法,他咬了咬牙。心裡也知道剛纔那番話是雲笙長老對自己的算計,也是自己能否立足在此的考驗。好在經過剛纔那麼一番大殺伐,有飛行之能的散修大多已死,尋常的迷蹤陣法能夠抵擋剩餘之人,至於未來陸續前來的修士,那起碼還有一段緩和的時機。
祁震回頭看見一羣散修和德充符之間引起的騷亂,向雲笙長老問道:“沒料到德充符的舉動會引起這麼多散修的憤怒。不就是想要一處開創未來基業之地嗎?至於這樣羣起而攻之嗎?”
“世間貪婪之甚,你現在多少也有些瞭解。開宗立派便不再是散修身份,彼此相護、攫取世間利益之舉,沒了德充符,世上散修失去大助。然而這麼便讓他立足天南,未免太過輕易。給他幾分艱難,也好知道七宗存在。”雲笙長老連看都沒看德充符,便知道日後發展的情形。
“別多話,來人了!”青嵐宗的華光鬱注視着遠方,提醒說道。
祁震擡頭一看,遠方天際有幾個黑點,朝着自己這個方向飛快衝來。黑點不斷擴大,竟是三名身材高大、手握刀斧、面貌猙獰之人。
“天魔嗎?”祁震一咬牙,差點就要化出“劈道”。
“不是。”雲笙長老輕聲否認道:“這三名可是當年魔道六門中,天都武教煉神邪的三名弟子,當年這三名弟子尚且年幼,被其門人帶到西野之域,時過境遷,改頭換面,若非近日出現,我也認不出來。”
三名手持刀斧之人,其中一人身披紅色皮甲、肩背巨斧,凌空上前幾步,哈哈大笑,說道:“說是沒人認識,你這不就道破了我們的來歷,我們三兄弟這也是第一次出現在仙道七宗面前,沒想到還是暴露了身份,哈哈!”
紅甲大漢一點都沒有遺憾或者不滿的情緒,反而是大笑不斷。
雲笙長老神色嚴肅,仔細剖析道:“你們手持刀斧、身材異常壯碩,也就只有天都武教的傳人才能修煉出這般模樣。天都武教在仙魔大戰一向奮戰在第一線,門人死傷慘重,所遺傳人稀少,但還是有零星之人早在大戰開始前便離開了中州地界。我倒是佩服你們的師尊,早早便預料到魔道的覆滅。只不過到了如今,你們還要阻攔仙道的步伐嗎?憑你們三人,也想阻擋我們?說吧,是誰派你們來的。”
紅甲大漢有些靦腆地笑道:“哎呀,真是沒想到,第一次出山就這樣漏光了底細。大妹子啊,我們的確也是受人所託,你們雖然人多,可是我們也只要那寶物而已,追着打不就成了?這裡離你們宗門老家好歹上萬裡之遙,跑是跑不掉噠!”
紅甲大漢竟然叫雲笙長老“大妹子”,也不知道是哪裡出身之人,語氣舉止確實古怪,卻又帶着幾分喜感,絲毫看不出有邪惡或者陰險的氣息,這樣光明正大的阻攔,反而不像魔道妖人。
祁震微微眯眼,耳朵之中卻傳來雲笙長老的聲音:“天都武教當年在魔道六門中乃是武道修爲最深刻的一脈,也是魔道陰邪惡行最少的一個宗門,卻也是追隨當年魔道攻伐最爲猛烈的一支。這三個人應該就是叫做赤盛、玄盛、青盛。估計是天都武教最後的三名傳人了,要是他們真的不遺餘力進攻,我們恐怕要在此地留下不少人的性命。而且比起這點,我對他們三人後面的佈局之人更加忌憚,若是這般步步削弱,尚未抵達天威谷,我們恐怕就剩不了幾個人了。”
祁震聽見這番話。也有些緊張,隨後便聽見雲笙長老開口對着赤盛說道:“你們三人修煉不易。真要盡力阻攔,三人都將身死難存,真的要一味擋住去路嗎?”
赤盛摸了摸光亮的腦門,說道:“沒辦法啊,受人之恩,也只好盡力償還了,我們三個本來就是喪家之犬,不把生死當一回事,大妹子真的把我們殺乾淨了。也不會有人來報仇的,放心吧!”
赤盛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不見絲毫悲傷之色,可見他們對魔道的傳承早已絕望,即便有着這般修爲,內心所信仰的早已崩塌不存。
“赤盛,我敬你們信守承諾。可是我們此舉護送先天至寶也是關乎仙道存亡。這樣吧,我派出一人,與你一分高下,我方的人贏了,你們三人自行避讓,你贏了。先天至寶雙手奉上。一次定勝負,省得浪費口舌!”雲笙長老十分乾脆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好吧,可是比什麼呢?如果是彈琴吹簫,我可比不過這幫小娘子。”赤盛指了指青嵐宗的那羣女修,憨厚的面容也逗得不少女修掩嘴而笑。
雲笙長老卻是神情嚴肅,說道:“仙道豈會欺你所不能,自然是較量武道之高低!”
赤盛瞪大了眼睛。鼻孔也撐大了幾分,噴着熱氣說道:“大妹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較量武道?你是打算派那幾個蒼雲劍宗的弟子,我怕站着給他們戳十幾劍也無用,還是說你再想想?”
赤盛顯然對自己武道修爲異常地自信,這也是由於天都武教的傳承的特別之處,甚至反而對雲笙長老的決定有些擔憂。換做是旁人說這句話,都會覺得是狂妄無知,唯獨赤盛這麼說出來,卻沒有人感覺是狂言,看着那幾近一丈的巨人之姿、手臂宛如常人腰背之粗,莫說是武道修爲,光是揮手這麼一拍,都能捲起一陣風浪。
雲笙長老卻是笑了,回身看向祁震,說道:“你把東西交給我。”
祁震一聽,便明白雲笙長老的意思了,隨即將手中捧着的先天至寶遞給雲笙長老,然後聽她傳音給自己道:“天都武教的傳承,刀斧難傷,內外堅硬如一,你的刀芒未必能傷他多少,只有攝其心志,方有反擊之機。”
這句話一說完,雲笙長老便轉頭朝着赤盛說道:“這是我玄天宗的弟子祁震,我要派的人就是他。”
看見祁震從人羣中緩緩飄出,赤盛扛着巨斧,神色有些發怔,回頭看了看自己兩個兄弟,朝着祁震問道:
“你就是祁震?”
祁震皺眉道:“沒想到魔道中人也知道我的名字……不錯,我就是祁震,與你較量之人便是我,準備出招吧!”
赤盛沒有出手,而是再向雲笙長老問道:“大妹子,你要派的人真的是他嗎?確定沒有錯?”
雲笙長老沉默了一會兒,內心卻是閃過幾道念頭,似乎在尋覓赤盛話語之中的線索,但隨即便恢復了正常,說道:
“沒錯,就是他!赤盛,你可別太自以爲是了,祁震的武道修爲絕對不弱,要是不小心葬身他的手下,希望你那兩個兄弟別上前報仇!”
赤盛大聲笑道:“哈哈哈!大妹子你放心,兩位弟弟,要是大哥死了,可千萬別上來幫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