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嗒嗒地響,清晨時分從紅石城的側門悄然出發,時至中午,祁震與祁黛兩人依舊在馬車之上趕路。
祁霏霏做事不愧是面面俱到,給祁震安排馬車的馬,也是天南首屈一指的崇山馬。
天南之地的西北部,是一片名叫崇山高原的地方,高原之上,水草豐美,在草原上有許多牛羊馬羣,其中不少家族也是以此發家。
而崇山馬不同於其他馬中,並不擅長快速疾奔,而是長於負重遠行,作爲馬車用馬、或者馱馬,是最上等的馬種。
祁震兩人、連同一大車貨物在馬車上,這匹崇山馬不徐不緩地走了一上午,不用祁震刻意趕路,就好比俗語中的老馬識途一般,自己沿着前人軋出的道路前進。
祁震兩人也是安然享受這種時光,其實祁家勢力在周邊一帶也算是霸主,只要不出河谷,基本是安全地區,過往商旅來到此地,心中也感到大大的安全感。
何況祁震本人實力超凡,感知能力極強,可謂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周圍一切的風吹草動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下。
可這種感知能力,偏偏又是對現今情形的最大諷刺。
與祁震同路的祁黛,似乎昨晚沒有睡好,也不知道是爲了準備今天的出行,還是跟家人依依不捨的道別,總之在出城不久之後,就在馬車上不停地打哈欠,腦袋一墜一墜的。
就是在這種不知覺的情況下,祁黛的氣息慢慢減弱,祁震沒有吵醒祁黛,而馬車行進還算平穩,祁黛竟然就在馬車上睡着了,全身氣息也完全收斂,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有一個人在馬車上,還以爲是一件貨物呢。
祁震暗暗嘆了一口氣,心中嘀咕:祁黛的秘密恐怕不比自己少,也不清楚她自己知道不知道,一個有煉體境八階實力的人,甚至實力遠超同等層次的人,卻依舊無法察覺祁黛的氣息……
想到自己的實力,祁震又有開始修煉的想法了,煉體境八階,在自己過去的認識當中,已然是實力強悍無匹了,但如今祁震見識廣博,區區煉體境八階算得了什麼?
煉體境九階,也就是煉竅境界,這是祁震目前想要衝擊的目標,可是煉體境九階涉及的已經是大腦精神的領域,像祁家這種家族,根本沒有一個衝擊煉體境九階的方法,而祁震的父親祁剛,當年是如何突破到煉體境九階,別說祁震自己,哪怕當時的家族長老也不清楚。
不過祁震現在身負《霸仙真解》傳承,自然有突破到煉竅境界的手法,但修煉習武之事,好比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雖然境界上不一定會層次跌落,可是正所謂拳不離手、曲不離口,稍有鬆懈就容易實力退步。
而至於像祁震這樣,煉體境中修煉到高層次的人物,僅僅是肉身上的鍛鍊已經成效不彰了,要想有所進步,就要靠動腦子。
煉體境八階的高手,經歷的戰鬥、學習的招式,恐怕早已數不勝數,如果在沒有層次相近的對手來提升經驗,那就需要靠腦中推演招式與戰鬥,這也是“演武相”的一種體現。
由於體能上的極大轉變,煉體境八階的高手記憶力極強,在對敵當中的一招一式,都通過肌肉、關節的運動,乃至呼吸方式,都記錄在腦海的深處。當然,如果不刻意回憶推演,正常來說是不會浮現在腦海中的。
祁震如今雖然有煉體境八階的實力,畢竟對敵經驗並不豐富,但是腦海中所記憶下來的招式卻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多得多。
依靠“演武相”的推演能力,祁震自創出一種極爲特別的技巧,將自己在《霸仙真解》中所學到的武功招式,模擬出不同的敵人,作爲自己的對手。
在外人看來,這不僅是憑空想象,更是荒誕奇談。
可祁震卻是能做到,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何能如此,雖然推演過程中,極爲消耗精氣,還好祁震手裡的白玉丹儲量充足,一個上午,模擬了足足六七十次,起碼都是煉體境七階以上高手之間的戰鬥。
祁震自己卻不清楚,這種憑空模擬出一個對手的行爲有多麼危險,哪怕是煉氣境的修士也不會這麼做,因爲這無疑是給自己的精神帶來損害。
不過似乎是修煉了《霸仙真解》之後,祁震的精神變得異常堅韌,這種分化精神、憑空模擬的行爲,對祁震也只是大量精氣的消耗罷了。
祁震現在體內精氣的容量,比同等層次的人,起碼多出四五倍,不僅氣息綿長,而且不懼劇烈消耗對武脈的影響。
如果說一般的煉體境八階高手,他們體內的經脈就好比溪流,精氣就是溪水,精氣劇烈消耗就好比大雨傾盆,水流變化就會十分明顯,甚至會影響河牀,最後水面漫過溪邊,變成洪澇,在人體之中,就是無法駕馭精氣,而破壞了經脈。
但祁震的身體卻不會發生這種情況,首先是被霸仙老人精心洗髓伐毛過的肉身,其次是用“極天滅神丹”硬生生開拓的武脈。這就好比在一處平坦的大地上,開鑿出一條運河,運河兩邊都是堅固無比的堤壩,而這條運河哪怕遇上百年一遇的洪水也依舊無恙。
祁震雖然不清楚霸仙老人當年到底強大到什麼程度,但光是創造出“武脈”這一點,就足以顛覆前人數千年的修煉經驗。
一個是依循固有規則的小溪,一個是奮盡人力開拓的大運河,難怪霸仙老人被冠以“霸”字,這種無視傳統、勇於開拓的精神,這種一往無前、霸道無雙的氣質,讓後人也不得不心生敬仰。
不過仍然有一件事讓祁震疑惑,霸仙老人如此實力、如此才華,在過往的仙道典籍之中沒有一字一句的記載,而且絕大多數典籍之中,能有清晰記錄的年代也不過是三四千年前,再往前,基本就是一堆假說與臆測了,衆說紛紜。
再想到霸仙老人與玄天宗可能的矛盾,祁震就覺得疑惑,可如今自己還遠遠沒有達到接觸這兩者境界的實力,再多想法都是自己胡思亂想罷了。
“夏蟲不可語冰啊……”祁震自嘲一句,雖然對未來充滿希望,可是重重迷霧與壓力,還是一直橫亙在自己面前,與浩土中州的仙道宗門相比,自己就是渺小的螻蟻,連一個季節都活不過去,遑論與能長生久視的仙道高人比肩論道。
“罷了罷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想得再多也沒用,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增強實力、提升境界,否則一切都是空口白話。”
暗暗提醒自己的祁震,也打足了精神,回頭看了看熟睡的祁黛,臉上充滿着自信的笑容,駕着馬車,徐徐前進。
***
午後,錢家。
坐在客廳上座的錢家家主——錢方孔,依舊錦衣華服,手持鐵扇,氣度恢宏。
客廳之中,坐着兩排人物,其中除了少數幾個家族握有實權的長老,別的基本都是天南商旅聯盟中,其他家族的代表。
數十人齊聚一堂,看似平淡無奇,但這些人的言行若是共同使力,足可以震動天南。
錢方孔喝了口茶,茶葉是從天南的思茅城運來的上等普洱,尋常家族都喝不到,而對於錢方孔來說,不過是平日裡解渴之物罷了,可見錢家在天南之中的實力。
不過,這些實力都是建立在天南商旅聯盟的基礎上的。
錢方孔放下茶杯,掃視一下在場衆人,語氣平緩地說道:“今日請諸位來,是有一件大事要相商。”
“值得錢家主如此大費周章將我們諸位叫來,看來是頭等大事了。”在座位上的其中一名年輕人,面目輕佻,似乎看不起錢方孔,語氣中隱隱約約帶着嘲笑的語氣。
錢方孔也經歷過不少風波,但面對年輕人的挑逗話語,往往難以控制,對這個年輕人如此,對祁震也是一般。
看着那個面目輕佻的年輕人,錢方孔嘴角抽搐,死死抓着手裡的鐵扇,好不容易壓下怒火,恨恨地說道:“今日之事,是與赤心石有關!”
話一出口,在場衆人都好像被針刺到一樣,個個伸長了脖子,要聽錢方孔接下來的話語,而那個面目輕佻的年輕人也收斂了放肆的態度,神情一斂,變得老謀深算一般。
錢方孔很享受這種衆人矚目的狀況,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神情,說:“祁家好像是得了什麼風聲,突然把赤心石礦都關閉了,而下個月即將是我們又一批的赤心石運到天威谷,如今看來,恐怕事情有變!”
“不妙啊不妙,天威谷十年一度的接引大會臨近了,本應該是赤心石大量需求的當口,祁家竟然關閉了赤心石礦!”一個家族代表說話了。
“不僅如此。”錢方孔臉色陰暗,“據我所知,祁家應該是有着不少赤心石留存的,我這幾天派人辛苦打聽,才知道祁家連倉庫都封了!”
此時,那個面目輕佻的年輕人說話了:“祁家是鐵了心的不想賣赤心石了。”
“哦?林贊公子是怎麼知道的?”錢方孔看了看那個面目輕佻的年輕人,不過礙於對方家族是商旅聯盟中牽頭的幾個大家族中的子弟,表面上還是要維持些許尊敬的。
那個叫林讚的年輕人坐直了身子,說道:“祁風一死,你們就上門找麻煩,你們前腳一離開,祁家後腳就把礦給封了,這裡面還不夠說明問題的嗎?”這裡面的“你們”,明顯是指趙、錢、孫三家
錢方孔眯着眼鏡說道:“也就是說,祁家知道了赤心石的價值了?”
見林贊點了點頭,錢方孔立馬反駁道:“不可能!我們錢家之中,負責赤心石交易的人每個都是經過嚴格挑選和審覈的,不可能泄漏消息!而且真正瞭解赤心石價值的,除了在場諸位和天威谷的人,再也沒有人知道了!”
錢方孔這麼一說,心中頓時一震,然後面目陰狠,盯着在場衆人,說道:
“莫非我們之中有人,故意泄漏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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