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獄之中,就由你負責吧,有什麼需求,儘早提出,玄天宗都會幫你完成。”
既然祁震如此堅持,流光真人也不打算反對,畢竟從各個方面,祁震都是最爲上佳的人選,貿然換其他修士深入黑獄,恐怕只是送死般徒勞。
然而有一點,祁震並沒有與流光真人等直言。
無論是當初異境試煉,還是麗雪芳淵、鬼方廢墟,每次進出異境絕域,祁震的修爲境界都有一次突破,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祁震隱約察覺到,黑獄深處,對自己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好像緩慢流動的河水溪流之中,有一個無法直接觀察到的漩渦,將祁震慢慢捲入其中。
祁震如今已經將五行菁英收集完全,只待在蓬壺島上補缺根基,五行生生不息,並且打造蓬壺島洞天,這樣一來距離突破煉虛境就剩下一線之隔。
至於這最後突破的機緣,祁震放在了黑獄空間的深處,像這樣如此清晰地遇見到自己突破機遇,是祁震前所未有的經歷,這也讓祁震明白,黑獄空間是自己必須走一遭的。
“那關於奪心魔,你有什麼看法?”流光真人再問道。
“以心念真火鍛之。”祁震的答覆非常簡單:“以純正如一的心念與之抗衡,逐漸消磨,是最直接的手段。”
流光真人質疑道:“若是天魔聖主本體便是奪心魔,那麼其意念之博大強悍會到什麼程度?僅僅依靠心念真火未免捉襟見肘,然而無形無相的敵手,確實難纏……諸位,說說各自的想法吧。”
祁震坐回原位,關於奪心魔,他也不比其他人瞭解得更多,但在場所有人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奪心魔極爲難纏。
這時,執法長老明蔭說道:“我看……或許可以對伏魔明鏡加以改造,使其能可窺破奪心魔行藏,讓天魔聖主無可遁逃。”
伏魔明鏡是當初天魔攻襲天元峰之後,玄天宗匆忙煉製的法器,由執法長老明蔭所持,掃視玄天山脈內外,尋覓潛藏天魔。
恰巧的是,伏魔明鏡正是由金闕長老所煉製,如果說到煉器之道,在經歷了金闕長老反叛之後,玄天宗上下無一人有此自信能夠與之相提並論。
當初遺留在天元峰平臺上的千百件精美法器,也都統統被收納於宗門寶庫當中,加以甄別祭煉,一下子讓玄天宗的貯藏豐富了起來。
如果要改造伏魔明鏡,自然是由金闕長老來負責最好,可惜如今金闕長老被祁震擊殺,他的弟子林野也被宗門嚴密監控,此時不適合讓他負責此事。
“此事不如由貧道負責。”溯光真人主動說道。
溯光真人雖然有元神境界,但是在宗門之內少管俗務,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實修爲到底如何,縱然有開闢運河直達世俗的功業,但對於在場高人而言,那算不得什麼難事。
可是別人不知曉,祁震還是相當清楚的,他師父溯光真人的煉器手法,與金闕長老務求精美與殺伐威能不同,更有一種大巧若拙的玄妙功底。
當初祁震方拜入霞風洞府不久,秉燈真人率門人弟子前來攻擊,漫天冰雪被溯光真人凝聚成九寒冰刺,後來贈予了祁震,雖然在和天魔戰鬥中以毀器之法催動,但是以金丹境界的修爲,祁震依然能擊殺一名黑將魔,可見法器本身威能。
而作爲師兄弟,流光真人自然是瞭解溯光真人的手段的,於是認可道:“那就請執法長老將伏魔明鏡交給溯光真人,其中增添的妙用,除了要有鎖定奪心魔之外,還要能延伸神識感應的效果,畢竟域外遠征,怕是身處極爲空曠虛無的空間中。”
“這是自然。”溯光真人點頭應答道。
“不過爲防天魔仍有遠遁的可能,我們仍然需要封鎖堵截的能力。”流光真人說道:“諸位要摒棄過往觀念,這次我們面對的天魔聖主,絕對不是以前那種黑將魔,而是外在軀體便有如浩土大小的巨怪。
面對如此邪魔,諸位固然可以在域外空間放開手腳地施展法力,但也容易分散精力,無法捕捉到具體細節,所以此戰仍需一支來往飛馳極快,在混戰中有上佳護身之法、同時可以直插聖主軀體內部的人手。”
流光真人這麼一說,在場衆人不禁接耳交談,除去祁震這個特例,玄天宗之內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實在不多,而且流光真人所描述的具體戰鬥方式,顯然是精深劍修方可做到。
既然說起劍修,天下間除了蒼雲劍宗,還能數哪一家呢?
“讓道友久等了。”
一個平淡如水、傳入耳中卻略帶鋒芒刺痛的聲音從正法殿外傳來,隨即便是一隊身着勁裝的劍修邁步進入,爲首者一派文質彬彬的風度,正是蒼雲劍宗掌門——廬江客。
而跟在廬江客身後的,都是成名已久的煉神境劍修,一個個如各色名劍寶刃,或藏於鞘中、或鋒芒畢露,足有八人。
玄天宗衆人心中不禁暗暗思量,蒼雲劍宗向來特立獨行,煉神境劍修也鮮有齊聚一堂,如今在正法殿中,算上掌門廬江客,便足有九人,這樣的數量,除了玄天宗,恐怕已是無人可相提並論了。
這一次浩土仙道遠征域外,註定是隻能由煉神境修士出陣。然而爲了各自宗門傳承的延續,後輩弟子大多不參與此事,這也是爲何像莫機鋒、任紅衣這些人並沒有出現在正法殿,祁震在這些人面前,顯得十分年輕了。
蒼雲劍宗看來是早就受到流光真人的聯絡,此次來到,何茗並不身在其中,這麼說來,蒼雲劍宗擁有的煉神境劍修至少有十人。
“廬江客道友,這番打扮可真是少見。”流光真人迎上前說道:“親身前來,不知貴派安排得如何了?”
詢問其他宗門傳承安排這種事情,向來是比較忌諱地,可是流光真人與廬江客皆是一宗之長,胸襟於常人不同,反而更能坦誠相見,便聽見廬江客說道:
“家裡就先讓小徒玉生煙照料了,傳位儀式都舉行了。”
流光真人挑眉道:“如此大事,不先通知我們一聲嗎?”
廬江客爽朗笑道:“這算什麼大事?遠征天魔聖主,維護浩土安寧,這纔是正正經經的大事,宗門傳承本就非我一人之責,如果玉生煙不堪託付,我也不會傳位與他。”
廬江客話中提及的玉生煙,是他座下嫡傳的大弟子,平日裡行事低調,也沒有加入精英會的經歷,甚至近十年裡,風頭被何茗所佔,讓人隱約以爲何茗會成爲下一任蒼雲劍宗掌門。
不過對於這一點,祁震並不相信。即便何茗已有煉神境修爲,而且掌握《九天御劍勢》與《河圖劍章》兩大傳承,但她的身份更加敏感,對於宗門之內,廬江客必然要先考慮傳承的穩定,方能再談及日後的拓展。
何茗如果未來能夠有更深一步的突破,甚至問鼎煉虛境,那麼對於蒼雲劍宗,自然是莫大的支持。更何況以何茗的性格,對掌門之位並沒有任何想法,可以說蒼雲劍宗的掌門傳位,是相當安穩的。
一般來說,像過往仙道七宗這樣的仙道宗門,掌門的繼承人往往早有安排,當代掌門會刻意對繼承人加以培養,即便是多中取一,也儘量不造成掌門傳位問題上的鬥爭,像莫機鋒這樣的存在,早在數十年前便被仙道認可爲玄天宗的未來掌門人。
於此,祁震不禁想起了萬寶閣與光明道,這兩家新近崛起的宗門,在未來繼承人的問題上,絕對要比玄天宗或者蒼雲劍宗嚴峻得多。
且不說迦樓羅之前將掌門權責交還玉心緣,萬寶閣本身就有分崩離析的隱患,玉心緣本人也沒有太多傑出的門人弟子,這也是爲何當初仙道之中有人猜測,祁震回作爲玄天宗的弟子,重回萬寶閣執掌宗門,這也並非絕無可能。
至於光明道,由於擎燈本人光芒聲望太盛,別人都忽略了光明道的其他人,但是祁震知曉,擎燈座下的幾個弟子,從昭明洞府時期就一直有明爭暗鬥。到了光明道和光明聖衛時期,更是開始劃分出彼此的勢力範圍,顯然未來在掌門傳位的事情上,擎燈還要面臨許多困難的抉擇。
掌門傳位的問題不處理好,有時候就會爲宗門傳承埋下不可預料的禍根。光是玄天宗的一個卸任的傳法長老,就能給玄天宗和天下仙道帶來如此風波,可見此事之重。
而流光真人作爲遠征天魔的發起人,到時候肯定也會親臨戰場,爲了斷絕因爲戰敗導致的宗門混亂,在此之前,流光真人肯定會傳位於莫機鋒,而那些需要參與遠征的長老首座,也會逐漸將自己的位置傳給門人弟子。
宗門的更迭新生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完成的,仙道宗門往往約近百年時間,便是一代人門人的新老交替,實際上流光真人這一代,執掌宗門的時間,在玄天宗的歷史裡已經是相當漫長了。他們所經歷的仙魔對峙、乃至於天魔降臨等等禍患,很可能是先代宗門尊長几百年內都未曾經歷過的考驗。
或許也正是因爲如此,僅此一代,玄天宗便積累了超過二十名煉神境修士,而後輩的門人弟子,修爲境界也在不斷突破之中,一派欣欣向榮地氣象格局,宗門氣數綿長不絕,承天樑柱越發粗壯厚重。
如同混元洞天之中那株建木雲鬆,玄天宗的氣數高大得讓人難窺全貌,繁密的枝葉就是演化之道的展現。
然而在其中一根枝葉上,結出了一枚本不該有的果子,飽滿而沉重,從樹枝上脫離而出,在風波中飄蕩翻滾到遠方,在東海汪洋的深處,落穩紮根,在不爲人知的情況下,慢慢生根發芽。
但那枚果子並沒有長出另外一株建木雲鬆般的氣數,而是沿着海岸線,繁衍出一片茂密廣闊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