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的澤居晉等臺下掌聲、唿哨聲停息, 微笑說:“去年一年, 給大家添了很多麻煩, 十分不好意思。在我住院期間, 得到了大家很多的幫助和關心, 謝謝。”眼睛往下財務課諸人所在的方向看過來。今天太陽很大, 陽光下的他眉目英俊,是歷經磨難卻始終沒有被打倒的神采飛揚, “如果沒有你們, 我肯定無法重返工作崗位, 也沒有辦法站在這裡和大家說話。所以, 我想, 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大概就是遇見你們, 並能夠與你們共事。”
話一落音,大家又報以熱烈的掌聲。五月站在一隊同事中間, 與他遙遙相望,很想像他對着自己笑那樣也向他報以微笑,奈何眼淚流得太猛, 不用照鏡子也知道, 自己的一張臉肯定醜得要命。
站在右邊人事那一隊人裡的小唐妹妹按着心口, 也在流淚,一邊流淚,一邊說:“感謝天,感謝地, 感謝風,感謝雨,感謝上帝使你我相遇……”
五月捧住臉,“噗”地一下子,又哭又笑了起來。
早會過後,有工會舉行的“迎新春”接力賽活動,五月從總務那裡借了褲裝來穿,跑起來快似閃電,biu的一下,眼前人影一晃,轉眼就不見了蹤影的那種,最後和小杜小孟贏得了團隊一等獎。獎品是印有“上海津九有限公司”這幾個大字的毛巾和一盆盆栽,頒獎人是大和田。
大和田把獎品頒發給她,誇獎她道:“鍾桑狀態很不錯嘛,今天一天的工作也加油哦!”
大和田給她頒獎時,澤居晉就站在一旁微笑着看她,她就想起很久以前,有一次消防演習時的事情來了。那一次,他也是這樣看着自己,彷彿過去的一年,他從不曾離開過。
莫名其妙的,她眼睛又是一紅,差點哭了出來,忙擡頭看天,把眼淚硬是憋了回去,心想今天自己是怎麼了,怎麼動不動就想流淚。
五月才領好獎品,聽見人羣中有人喊自己名字,定睛一看,是快遞公司的張蜥蜴鷗,於是對他微笑揮手。
張蜥蜴鷗,江西人,三十來歲,離異有孩,是萬部長去年新換的一家快遞公司的老闆,洋氣點說法就是ceo,比起老闆,他比較喜歡ceo這個稱呼,因此津九一幫子人稱他爲張蜥蜴鷗。和五月一樣,他也是苦出身,十幾歲就來了上海,什麼工作都做過,什麼苦也都吃過,快遞員幹了多年,終於存下一筆錢,也是有膽量有魄力,沒有像老鄉們那樣回老家蓋樓建房,而是開了家快遞公司,這幾年越做越大,現在上海有房有車,也屬成功人士。
張蜥蜴鷗其貌不揚,一張扁平大臉鋪開,散落幾點麻子在上,額頭寬到幾乎可以跑馬,從正面望過去,一張臉幾乎找不出可以稱之爲線條的東西。身上雖然穿着阿瑪尼或是古馳的西裝,但脖子裡卻常年掛着一塊碩大的玉觀音,腕上常年掛幾串檀香木手串兒,號稱都是請九華山的大師開過光的,價值至少在一百萬朝上。
張蜥蜴鷗這人雖然浮誇,但在津九很受歡迎,因爲他性格非常之熱情,非常之活絡,見人說人話,見鬼胡打岔,跟誰都能說到一起去,跟誰都能成爲好兄弟,非常喜歡吹個牛侃個大山。
他好像對五月有特別的好感,所以時常過來轉一轉,打打招呼,聯絡聯絡感情,把財務課上下幾個管報銷的人哄得團團轉。而且只要是五月打電話叫快遞,他有空都會親自過來取,也不用五月填單子,地址丟給他,他自己填,還給幫忙打包,任勞任怨,妥妥當當。
五月和小錢分手已過很久,今年又長一歲,呂課長漸漸替她擔心起來,幫她分析說:“張蜥蜴鷗這個人呢,其實我看看還不錯,雖然長相可能有點……但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十全十美的人?他呢,和氣,能幹,有自己的公司。雖然有個小孩子是短板,年齡也比你大一點,但只要兩個人感情好,這個應該不是大問題……”
她心裡也覺得以張蜥蜴鷗的條件配自己綽綽有餘,車子是奔馳,房子是複式,要在以前,肯定二話不說就答應交往試試看了。但現在卻提不起什麼精神,沒那個心情。反正老天會給自己派個老公來,年輕多金人又帥。既然有老天會安排,自己還費那個心幹什麼,只要坐等老公從天而降就可以了。不急。
她因爲算過命,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樣淡定,但呂課長可急壞了,看她對張蜥蜴鷗並不上心,於是得了空就把工會王主席叫過來談心。王主席說:“放心,我會留心的。”
留心來留心去,總沒有合適的。目前辦公室員工多爲上海人,有心想給她介紹個上海的,但人家條件好的吧,看不上五月。差的吧,五月看不上人家。各方面條件相當的,人家父母搞不好要跳出來作梗,都是一個公司裡上班的,弄得太難看也不好。所以保險點,只能介紹外地人了。
有一次,想介紹一個品質部的湖北小夥子給五月認識,肖系長和五月說:“找什麼外地人?你去網上查查看,出了大上海,都是契丹人。你都來上海這麼久了,以後當然要在上海安家落戶,生活一輩子的,找什麼契丹人,要找也要找上海人!”
而呂課長替她相中張蜥蜴鷗,是想讓她少奮鬥幾年,少吃點苦。張蜥蜴鷗年紀大點,又是二婚,加上喜歡五月,結婚後對五月肯定會言聽計從,五月嫁給他,那日子好過了。肖系長卻堅稱來自江西的張蜥蜴鷗是契丹人,總之這個世界上除卻上海男人,任何外地人都不足以配財務一枝花——五月。
五月的婚姻大事成了財務課的難題,一堆老小男人的意見不統一,每天把她的個人問題拿出來討論個三五遍,吵來吵去,可說爲她操透了心。簡直煩死。
今天張蜥蜴鷗又來,恰好碰見頒獎活動,見五月得了一等獎,一激動,拿出手機來左拍右拍。等頒獎活動結束後,也跟着進了辦公室,幫財務課的幾份快遞填面單,裝資料。
呂課長忙給五月眨眼,五月視而不見。
肖系長清了清嗓子,問張蜥蜴鷗:“最近幾天沒看見了嘛。”
因爲五月最近沒有叫快遞。張蜥蜴鷗哪好意思實話實說:“最近生意比較好,有點小忙,今天得空,就親自過來問候一下大家。兄弟們都還好吧?”
肖系長說:“都很好,好得不得了。對了,昨天晚上我出去吃飯,看見一個人摟着個女的在軋馬路,那個人是你吧?”
張蜥蜴鷗嚇一跳,忙笑:“不可能,我昨天晚上帶幾個客戶在張江那邊吃日本料理,沒有女的。”
肖系長:“喲,日本料理吃上了,錢看來賺到不少了,味道怎麼樣?”
張蜥蜴鷗:“還行,就在地鐵站旁邊,最近常去那一家談生意,我去的多了,是vip。”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片來,又飛快地塞回去。
肖系長:“張江地鐵站?很近嘛,今天中午請我們去你那家日本料理吃生魚片吧?”
張蜥蜴鷗擰着眉頭回想:“味千拉麪出生魚片了?應該沒有吧?”
肖系長和張蜥蜴鷗的這場精彩談話,財務一枝花五月沒有聽進去一句,她現在正在發懵。
她現在工作起來得心應手,不大會出錯,能夠使她在辦公室發懵的原因,一般來說,除了澤居晉,不會再有其他。
剛剛接力賽活動結束,回到辦公室時,澤居晉重新與財務課諸人一一握手寒暄,向大家鄭重道謝,最後一個握手的是五月。
他向她伸手,望着她的眼睛,含笑說:“サちゃん、今後もよろlくね。”
於是她也說:“我會努力工作,也請總會多關照。”
眼神和他對上,不敢與他直視,極快的錯開目光了。目光落到他的手上時,不禁怔了一怔,然後飛快瞄一眼自己腕上的手錶,臉一下子就紅了。通通紅。
這事又要從昨晚說起了。
昨晚他走後,她把他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那隻腕錶取出來欣賞了一下。
再怎麼樣,她也還是二十來歲、愛美的小女生一個,喜歡一切blingbling閃閃發光的小飾品。這隻腕錶又是這樣美貌。嘴上說喜歡不起所以不要,但實際怎麼做得到?
翻來覆去欣賞的時候,意外發現表背上竟有刻字,是兩個s,字母一個大,一個小,合在一起就是ss。
她起先猜測會不會是他和她的姓氏,或乾脆是他自己的姓與名,臉就跟着燒了半天。
但後來又想到自己的姓名如果用日語來念的話,是sho satsuki,巧得很,縮寫也是ss。想到這裡,就放下心來了。畢竟,這是她的生日禮物,上面篆刻的字母,也應該是她的姓名纔對。
本來說過是不會接受的,但這手錶是刻了她姓名的,又是去年買的,退回去,叫他怎麼處理?而且以他的性格,根本也不會把送出去的禮物收回去。更何況,這腕錶便似那美貌佳人,佳人怎可辜負?怎可推來拒去的唐突於她?她是大善人一個,心軟,實在做不出這種事情來。
看到後來,就戴着她的佳人,一塊兒睡了。
至於早上戴來上班,就純粹是疏忽了。早上時間短,她忙着喂貓遛狗,去上班都是一路小跑。其實在半路上就發覺了,想要取下來,但佳人以攝人心魄的眼波斜斜睇她:“你不喜歡我了麼?你怎麼可以對我這樣冷酷無情?你怎麼忍心?”
她猶豫半天,實在不忍心,把衣袖使勁往下拉了拉,還是戴着了。
她自己的生日禮物,她不戴誰戴?現在不戴,等七老八十了,去跳廣場舞的時候再戴?
等到上班後,在辦公室裡,澤居晉伸手來和她相握,她錯開目光,意外發現他手上也戴着一塊腕錶,其長相和她戴着的這隻大致相同,只不過顏色不一樣,沒有鑲鑽,錶盤又大了一圈而已。於是臉“騰”的一下子就紅了。
她和他,相握的兩隻手上各戴着一隻寶珀腕錶。她小,他大;她白,他黑。乃是情侶表一對。
所以,她猜想,他的腕錶背面應當也刻有s和s。那個s和s,不是她姓與名的縮寫,而是他和她的姓氏。
這就是她後來發懵的原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澤居晉姓名縮寫是ss,五月也是。
來,我們一起唱:
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運,
誰也逃不離,啊,啊,啊~~~
誰也逃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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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小夥伴們各種形式的的支持,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