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發上幹坐了一會兒,起來又各處檢查了一遍,確定以及肯定每一個地方都光亮如鏡,連本來不用擦的地板也已經跪地擦了一遍,現在實在是找不出一點活兒來了。正想摸出手機來看,突然想起一件事,趕緊跳起來,衝進廚房間和洗手間,給兩隻垃圾桶各套了一隻新的垃圾袋上去,再把角落裡掃地機器人的儲塵盒打開,倒出裡面的狗毛和塵土。好險,她家政女王的名聲差點就敗壞在這種細枝末節上了。
恐怕又會忘記,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扯下頭上的毛巾,拎着兩隻舊的垃圾袋乘電梯到一樓,找到垃圾回收點,兩隻垃圾袋子分別扔掉,拍了拍頭髮,揉了揉臉。黃昏時分,柔和的太陽光照在身上臉上,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心情很是愉悅,覺得這一天過得很充實很有趣。也覺得自己沐浴在陽光下伸着懶腰的樣子肯定很美,因爲兩個輪廓清晰、眉目深邃的外國小哥從身邊經過時,都已走了老遠,還扭頭看她,其中一個向她打招呼:“hello,beauty。”
她矜持地保持着伸懶腰的動作,只是笑笑,不做聲。覺得自己像是午後紅茶廣告裡的女主角,非赫本,而是那個花店女孩。伸完懶腰,再看看手機,只要再上去坐個二十分鐘左右,差不多就可以回家了,於是懶洋洋地回大廳去乘電梯。
大廳裡電梯有兩部,一部門停留在十幾樓靜止不動,另一部剛剛進去一個一身穿運動裝,頭戴球帽,手裡牽着一條短腿金毛的男人。眼見電梯門即將合上,五月三兩步衝上前去,衝男人的背影亂招手,嘴裡喊:“等一等,請等一等——”
男人正低頭和他的狗說話,聽見人喊,急忙轉身按電梯按鍵。她跑得太快,大廳的大理石地板又太滑,正跑着呢,忽然“哧溜”一聲,毫無預兆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但她身手矯健,反應也快,一秒鐘都沒停留,趕緊就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低着頭衝到電梯旁邊去,那裡有一盆高大富貴樹可以躲藏。太他媽丟臉。
年輕男人按住按鍵,等了幾秒鐘,不見有人,重新關上電梯門,牽着狗獨自上樓。
她從富貴樹的幾片葉子中看見電梯門合上時,纔敢從樹後現身,心裡正僥倖着,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一個手推童車的東南亞年輕女人,女人膚色黝黑,看穿衣打扮就是菲傭。菲傭很是熱心,伸手替她撣撣衣襟,柔聲問她:“are you ok?”
她揉着屁股,哭唧唧說:“ok,ok,i\'m fine。”
自從學了日語以後,她的山東鄉下英語口音被帶歪,ok被她說成噢開。當然,菲傭的口音也沒比她強到哪裡去,用邪魅廚師黃棟樑的話來說,黑豬是沒有資格嘲笑烏鴉的黑的。
菲傭忽視她的口音,擡手指指上面,好心說:“it\'s ing。”意思是,急啥哩?這不是來了嘛。
她繼續點頭:“噢開,噢開。三克油。”
電梯抵達一樓,二人各自刷了下手中的鑰匙。電梯門隨後打開,她和菲傭進入。菲傭的目的地是11樓,臨走前,還極其熱情地和童車裡的混血小朋友一齊和她說拜拜,她一手按在屁股上,一手向人家揮手告別。
電梯門再度合上,她倚在電梯按鍵旁,想着等明天有空就可以去宜家購物,一千四足夠她採購一車的零碎寶貝了。心情漸漸好起來,不自覺地哼起了自編的小情歌:“
我心裡有個小秘密,小秘密,
我不會輕易告訴你,告訴你。
噢,一想起我心裡就好甜蜜,好甜蜜,
噢,心裡有這樣一個秘密,和這樣一個你。
能夠遇見你,能夠遇見你,
噢,i am so lucky lucky,
噢,i am so lucky lucky。
可是你不在我身邊,對你好思念,好思念,
你是我的寶貝,寶貝,寶貝。
嘿嘿嘿,咳咳咳——”
聲音拉得太細,嗓子發癢,咳嗽幾聲,接着唱:“
我親愛的寶貝,親愛的寶貝,
噢,我的秘密,就是你,就是你,
噢,我所有的甜蜜都來自你,來自你。
寶貝,我的寶貝,我親愛的寶貝——”
一首亂七八糟的唱完,再另編一首:“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天靈靈地靈靈,今天一天好心情,
天靈靈地靈靈,明天也請賜我好心情——”
從11樓唱到36樓,電梯門打開,閉上嘴,出了電梯。口袋裡掏出鑰匙,向3606快步走去。
長長的,安靜的,鋪着地毯的走廊裡,又看見了那個牽着狗的男人。狗不知爲什麼在鬧彆扭,男人極其耐心地蹲下來揉它腦袋,低聲和它說了兩句話,再從口袋裡掏出一把什麼小零食在手心裡,狗把他的手掌當做了飯碗,低頭把小零食舔光吃淨,然後快快活活地衝他亂搖尾巴。
他又揉了揉狗腦袋,這才站起來,狗往前衝,他被狗拖着繼續往前走。五月貼着牆,腳落在地毯上,腳步聲被厚重的地毯吞沒,但她還是小心翼翼地踮着腳尖,恐怕狗會回頭來咬她一口。她小時候被一條土狗從家附近一直追到學校,幾乎沒把她的兩條小短腿給跑斷,從那以後看見狗就心跳加快,氣喘急促,所以不敢離得太近。
她貼着牆再往前走幾步,心裡漸漸就犯起疑惑來了:這人怎麼也養狗?而且過了3603還不停下來,不會是3606的主人吧?不對,不對,他的背影看起來好熟悉,不會是……趕緊甩了甩腦袋,就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好笑,只要看到身材高大的年輕男人,都會想起老闆那個人。簡直不可救藥。
然後,她就看見狗竄到3606門口,男人跟過去,站定,一手拉着狗繩,一手伸進褲袋裡掏鑰匙。狗等不及,使腦袋勁地去頂門,再轉頭往他身上亂撲。那狗一身肥膘,看着力氣很大的樣子。戴球帽的男人一邊躲閃,一邊和狗說:“hana,你可不可以等一——”話說到一半突然不出聲了,因爲他看見了不遠處貼着牆傻站着的五月。
五月這時小心肝兒撲通撲通亂跳,亂得毫無章法可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眼前還有一片亮閃閃的掃把星飛過,把她閃得幾乎找不着北,很想撒開丫子跑走,想想包還在人家沙發上。差點流下悔恨的淚水。
澤居晉的棒球帽戴得很低,眼睛被一片陰影擋住,看不出他臉色怎麼樣,但聲音卻絕對沒有有客自遠方來的不亦樂乎,有的只是不解和困惑:“你怎麼會在這裡?”
五月同樣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和震驚,嘴裡喃喃自語:“這是你的家?你不是回日本去了麼……欸,納尼,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你來我家幹什麼?你又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五月腦子裡嗡嗡的,強打着精神,向他先鞠一躬,然後殷勤又熱情地開始打招呼:“原來您提前回上海啦?好幾天沒向您請安問好了,敢問,您老人家可還安好?”想了想,對着狗也揮了揮手,“hana醬,空你七哇。”
金毛好奇地看着她,目光柔和,沒有要咬她的跡象,澤居晉的熱情卻遠不及他的金毛:“你現在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
五月搖手:“我找你沒什麼事情,不,我本來也不是來找你的。”
“不找我,你跟我來幹什麼?”
“不,我不是跟着你過來的,我不是跟蹤狂哦。欸,納尼!你以爲我是跟蹤狂?!”
“……”
“我有鑰匙,”亮出手裡的房門鑰匙,晃了晃,“看,這不是?不信?不信我開給你看。”
爲了自己的名聲,顧不上那隻狗了,把一人一狗擠到一旁,鑰匙□□鎖孔,轉動兩圈,一手拉開房門,向裡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看到了吧。”
狗汪了一聲,一頭衝進去了,澤居晉手撐在門上,一腳門外,一腳門裡,兩條腿跨得很開,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給我好好解釋一下。”
五月到了這個時候反而坦然起來,定了定神,想起彩子的話,擺出一副“我是家政女王我怕誰?反正我沒錯”的高姿態出來,眼睛看着他:“這個事情嘛,其實也不難理解,就是……”
他身高185,她海拔158,正宗哈比星人。山東人身材大多高大魁梧,她卻屬嬌小玲瓏型,體重常年保持在45kg上下,除非生病,一般浮動不會超過1kg,總之是山東大妞裡的一個異類。她有時和人家說起自己是山東人時,別人就會懷疑地看着她:就你這小身板,會是山東出來的?你確定你是鞏俐和張雨綺她們的同鄉?
本來她穿高跟鞋勉強能到他脖子那裡,今天爲了幹活方便,特地穿了較爲舒適的平底鞋來,所以即使身板挺得直直的,也只有他的肩膀那麼高。這個身高差距,她在他面前即便擺出再高的姿態,也毫無氣勢可言,除了泰山壓頂似的重壓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感受。
作者有話要說: 年末事情較多,可能日更保證不了了……
一週五更還是可以的……
所以,請允許作者一週休息兩天……
等過段時間忙好了,會盡快恢復日更……
目前暫定每週的週一、三休息。。。。
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