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 具體不知道什麼時間, 五月到這裡以後不大看手機,大堂裡有時鐘, 但也想不起來看,時間一般是通過看天色來判斷。總之在大概下午五六點的樣子,澤居晉回來了。那個時候,百合在餐廳擺餐具,歐巴醬和賢人大叔在廚房準備飯菜,五月又去泡溫泉。
澤居晉開車回來, 百合最先聽見越野車開門關門的聲音,跑去廚房門口喊:“是晉醬!美衣子桑,晉醬回來了——”
歐巴醬丟下手裡的事情, 跟在百合後面, 跑出去歡迎澤居晉去了。
五月躺在湯池裡,透過落地玻璃窗, 默默看百合喂他吃一塊蘋果,幫他扒下棒球夾克, 又用手帕給他擦額頭上的汗水。
澤居晉問百合:“sa醬人呢?”
百合指指溫泉的方向,笑說:“今天第三次泡了, 早中晚各一次。不如把她留下來,爲我們山椒莊工作算了。”
澤居晉眼睛看過來, 五月趕緊往水裡鑽了鑽,轉念想到他大概也要來沖澡,忙爬出湯池, 擦身體,吹頭髮,用他的男士潤膚乳搽臉。
澤居晉回房間取浴衣,下樓來洗澡,聽見吹風機的聲音,知道她已經從湯池裡出來了,於是掀起布簾,徑直入內,看見她臉蛋紅撲撲的,忍不住伸手捏了一記:“我回來了。”
等了一等,沒等到她的那句“啊,你回來了!”,不太開心了,把浴衣往更衣櫃上一丟,拉下一張臉,居高臨下俯視着她,“剛剛怎麼不出去迎接我?”
五月面無表情地看了看這個被家中老小女人們寵壞的男人,沒有出聲,自顧自吹好頭髮,放下吹風機,轉身就走。
他看出不對來了,伸一條手臂橫在門上,把她擋在門內:“怎麼了?有話不妨直說。”
五月使勁推他,沒推開,冷不丁地伸頭,往他手臂上咬了一大口。
她沒怎麼用力,不疼,但這個舉動卻令他目瞪口呆,吃驚非常,然後就笑了出來,終於收回手臂,把她放走了。
五月抱着衣服揚長而去,留下澤居晉一臉的莫名其妙。
澤居晉收拾準備好後,也到了開飯時間,客人們紛紛下樓,到餐廳來等開飯。一整間餐廳裡的客人乃至澤居晉和五月,大家都身穿花式相同的浴衣晃來晃去,看上去頗爲喜感。
五月對自己在山椒莊的第一頓晚餐充滿了期待,早早地就在餐桌前坐好。百合把五月的套餐用托盤端上來,馬上被澤居晉拉到自己面前去了:“給她兒童套餐就好了。”
百合噗嗤一樂,白他一眼,嬌嗔道:“哎呀晉醬好壞。”樂過之後,卻又說,“馬上就去準備。”
五月心裡有點不開心,但是她不表現出來,她就是不出聲。
兒童套餐端來,一看,菜式和一般套餐大致相同,量少了三分之一而已。生魚片拼盤和一個稍嫌重口味的生拌牛肉沒有,但又多出其他幾樣東西來,一盒布丁,一盒酸奶,一包撒在米飯上吃的海苔碎,以及一束線香一樣又細又短的手持煙花棒。
百合也是,一板一眼,沒有因爲她是大人而少給她一樣小玩意兒。
說實話,五月看下來,心裡對自己的兒童套餐還是很滿意的,因爲量對她來說正好,所以兒童套餐就兒童套餐好了。但她還是不出聲,只是眼珠子往對面澤居晉托盤上的生魚片睃了一睃,澤居晉察覺,把自己的生魚片拼盤往桌子中間推了推,給她倒了一碟醬油放在面前,拿起筷子,說了一聲“我開動了”,她默不作聲地跟着開吃了。
澤居晉先喝啤酒,她先喝酸奶。這裡的酸奶大概是增稠劑放得不多的緣故,稀薄,沒有奶蓋可舔。遺憾。
飯菜吃完,吃布丁。布丁吃完,吃葡萄。一粒葡萄都已經送到嘴邊了,澤居晉忽然伸手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過去,那粒葡萄就到了他的口中了。
五月立刻臉紅,急忙縮回手,跟做賊似的回頭看,百合正在身後給團隊客人收拾餐桌,沒有看見這一幕,否則又要傷心死掉了。她鬆一口氣,去拿第二粒葡萄,對面的澤居晉彈了下她的腦袋,擡頭去看,他把葡萄籽咬在牙齒間要還給她。
她剛剛纔恢復過來的臉色“騰”地又紅了,氣得笑出來,終於忍不住開腔:“拜託,請別這麼幼稚好不好?”說完,再偷眼去看百合。澤居晉看她這個樣子,笑得跟什麼似的。
百合端着托盤經過,酸溜溜問:“晉醬這麼開心,是因爲今天比賽贏了嗎?”
“嘖,晉醬也可以諷刺麼?”
“怎麼,又輸了?”
“速度跟不上,依然完敗。”
“那幹嘛笑成這樣?”
澤居晉雙手放到腦後,很放鬆地舒展了一下身體,笑說:“因爲每天吃飯時都可以看見百合你啊。”
百合害羞起來,嗔道:“哎呀,晉醬真是,討厭。”覺得沒臉見人似的,低着頭,一溜煙跑了。
五月又笑了起來,把一碗葡萄惡狠狠地吃掉了。
晚飯吃完,五月拿上煙花棒,去門口放煙花去了。天外面天才上淡淡黑影,暮色中,仍能看得見天上雲朵遊走。
幾個小朋友也正在放,見五月手上的煙花,紛紛笑了起來:“姐姐你也是小朋友麼,哈哈哈!”
她纔不在乎呢,在花園小徑的長條石凳上坐下來,拆開煙花包裝,問旁邊的小朋友說:“打火機有嗎?借給姐姐用一下?”
一個人踱過來,坐到她身邊來。她指着對面的一條石凳對他說:“你是不是可以去坐到那裡去?”
要是對別人,以她現在的心情,可能就會說出“一邊兒去”或是“一邊兒去呆着”了,但是對於他,她卻不敢,託他經常訓話的福,在她心中,上下級前後輩的等級觀念已經根深蒂固,哪怕是生氣,也必須斟用詞,注意語氣。
他當然沒有動,兩條腿伸直,很隨意地交疊在一起,一隻手搭在她背後的石凳靠背上,遠遠看上去,倒像是從背後攬着她的肩似的。
他坐下來,單手從口袋裡掏出香菸,磕出一支,點上,慢條斯理抽了幾口,然後從她手上把煙花棒拿過去,用菸頭幫她點着,再遞還給她。
她把細小的煙花棒拿在手上,看着它“滋滋滋”地冒着小小的一團光焰,心中有小小的快樂和難以言說的憂傷。
兩個人坐在石凳上都沒說話,微風吹來,帶來溫暖溼潤的海潮氣味,和他身上的淡淡菸草味道。
有時候,在哪個地方吃過什麼東西,聞到什麼味道,過了很久,再吃這個東西,再次聞到那種味道時,她就會想起當初的那個地方來。
她想,她以後要是在晚上再去海邊,再聞到海潮味道時,定會想起和他一起坐在石凳上看煙花的情景,以及那一晚半是甜蜜半是憂傷的心情吧。
晚上睡覺,翻來覆去睡不着,裹着棉被跟煎魚似的在榻榻米上翻過來,翻過去,滾過來,滾過去。時間也不知道到了幾點。紙門半開,擡頭就能看到天上又密又亮的璀璨銀河,北斗七星啦 ,大熊座啦小熊座啦,很容易就能辨認出。
看了很久的星空,仍然了無睡意。大概是滾來滾去的動靜被隔壁察覺,忽然牆壁篤篤響了兩聲,澤居晉問:“睡着了嗎?”
她不出聲。隔壁又問:“sa醬?”
半天,她說:“睡着了。”
他在那邊笑:“做夢了沒有?”
“做了哦。”
“什麼夢?”
“去表參道購物後,又和查理一起去逛迪士尼和海洋公園的夢。”
他失笑,說道:“傻瓜,今天怎麼了?”
“唉——”代替回答的,是一聲長長的、惆悵的吁氣聲。
“明天陪你去自然之家看魚?”
“隨便。”
“海里釣魚喜歡嗎?”
“隨便。”
“那睡吧。”
“隨便。”
半夜口渴,起來去露臺接自來水喝。房間裡有礦泉水,可是她愛喝這裡的自來水,水據說是山裡的泉水,甘甜冷冽,沁人肺腑。她每天有事沒事都要喝上個幾杯。一杯水下肚,躺下去還沒五分鐘,又想上洗手間。浴衣不知道被扔到哪去了,就穿着代替睡衣的工字吊帶小背心和運動短褲出了房間,去位於走廊的另一頭的洗手間辦事。
坐在馬桶上時,突然想起查理小哥說的那個關於掃馬桶蓋的笑話來了,沒忍住,閉着眼睛,“噗嗤”笑出聲,把坐在隔壁的一個臺灣歐巴醬嚇了一大跳,慌里慌張的驚叫:“誰?!這麼晚,還有人?”半夜三更受到驚嚇,恐怕會有貞子從馬桶裡爬出來,不敢再坐,忙提上褲子跑了。
她回想着查理說的那些小笑話,閉着眼睛嗤嗤笑,辦好事情,享受了馬桶蓋溫水洗淨,暖風烘乾等一整套服務後,提上運動短褲,洗手出門。
纔到門口,又來一人,是澤居晉,他頭髮亂亂的,身穿短t和抽帶睡褲。兩個人半夜三更的在洗手間門口相遇,都怔了一怔。
五月裝出沒睡醒的樣子來,朝他胡亂哈了一下腰,往回去了。走出幾步,察覺背後有人盯着自己的背影,回頭一看,盯着她的人,除了澤居晉,還會是誰?
她不動聲色地往下拉了拉小背心,胸前溝壑都露出來了,一截腰及肚臍還是遮不住,遂交叉兩隻手臂擋在身前,同時用眼光詢問他看自己幹嘛,他亦是不動聲色地把目光從她身上收回,以手握拳,輕咳一聲:“夜裡涼,多穿一點再出來。”
五月嗯了一聲,又朝他哈腰。
他沒再說話,脫下皮拖鞋,換上洗手間專用涼拖,往男洗手間去了。
他進去後,五月躡手躡腳倒退回去,一手一個,拎起他的皮拖鞋,拿回自己房間藏好,嘿嘿嘿奸笑幾聲,心情莫名好起來,往布團上一撲,一夜好夢。
在山椒莊的第二個夜晚,就這麼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因爲最近大家留言比較踊躍,作者對生活又重拾信心了,
感覺撲街貨還是可以搶救一下的。
所以又挖了一個新坑,現言。
先佔個坑。有51%的可能會開。
不收藏一下咩?
現言。一貫的風格,一貫的調調,就是什麼時候開不知道。
古言。一貫的風格,一貫的調調。什麼時候開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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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哪怕是夫婦之間說話也大都很客氣。
男人回家第一句話:我回來了。
女人放下手中的事情,或熱情或溫柔:你回來啦!
然後就是遞拖鞋拿皮包。
中國的話,咳咳。
當然相敬如賓的也有。
作者認識的人一般畫風如下:
男人一回到家中:可以開飯了嗎?餓死了!
女人橫眉豎目:死哪去了?回來的這麼晚!
麼麼噠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