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卿卿莫名其妙想到變形金鋼,手裡拿個變形金鋼甚麼的,再也無法直視樓聽雨了……她越看越像,忍不住噗的一笑,樓聽雨回頭看了她一眼,報之一笑……
衆殺手都快哭了……這打的也忒沒尊嚴了啊!對方一邊打還有空兒眉目傳情!本來還想着出奇不意,結果人家早有防備!本來還打算以多欺少,沒想到人家比他們人還多!而且個個都是高手足以以一當十!除了打架的,還有在旁邊看熱鬧的!就連有人不小心碰到馬車,都冷不妨捱了一刀!
馬車都能殺人甚麼的……衆殺手打的一臉臥槽,一面倒的戰局不一會兒就結束了,影衛和天工坊的人正合力打掃戰場,忽聽腳步聲響,一夥蒙面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對面。
樓聽雨不由得一驚,必應居的消息裡,根本沒提到還有另外的一夥人,而且看上去武功都不弱!他緩緩退了一步,不動聲色的擋在馬車前面,拱手一笑:“天工坊樓聽雨路過此地,不知……”
天工坊三個字,說出去絕對響噹噹,可是沒想到對面的人一聲不吭,直接衝上來,擡手就打,影衛撲上來相助,瞬間又成一場混戰。
幾招一過,樓聽雨心頭微驚,他纔跟鳳卿卿學了傳音入密,猶豫是否要傳音君拂柳,讓他帶鳳卿卿先走……脣瓣方纔一動,對面那人眼中忽然精光一閃,攻勢陡然加急,樓聽雨新學乍練,這一分心,竟被他逼退三步……樓聽雨長眉微軒,手指輕勾,正要祭出天機扇的最大殺招,卻忽然心頭一動,迅速掃眼四周戰況,朗聲道:“若是朋友,還請莫開玩笑,否則樓聽雨誤傷了尊駕,豈非失禮。”
那人呵呵一笑:“要你命的人,甚麼時候成了朋友?”
鳳卿卿雖學了功夫,眼光仍舊差勁的很,起初還真緊張了一下,一聽這一聲,登時一怔,再看看他面罩下的臉,鳳卿卿瞬間無語:“七哥,很閒麼?”
“咦,姑娘叫誰?”姚涅裝模作樣的道:“這兒有姓七的麼?”
鳳卿卿無語,直接掀簾子出去,指着他:“這個人我不認識,小哥,你儘管仗器行兇就好,死了殘了都是他咎由自取。”
“好個狠心的小師妹,”姚涅嘖嘖,“我怎麼說也是爲你來的,居然這樣對我。”
鳳卿卿嘴角狂抽……雖然明知道這傢伙就是嘴賤喜歡佔人便宜,可是聽着怎麼就這麼想揍他呢……於是鳳卿卿冷靜的道:“張芒從。”
姚涅愣了愣,瞬間無語,她也就這一個不是把柄的把柄了……他手下招式一收,樓聽雨也就退後一步,仍舊斯文優雅,拱手道:“寒天門果然名不虛傳。”
姚涅呵呵一笑,摘了面罩:“嗯,我寒天門就是這麼無理取鬧,派大欺人……天工坊少主才真是名不虛傳。”
“你還知道是無理取鬧啊!”鳳卿卿無語,一邊又問:“我只說借幾個人用,七哥你怎麼親自來了?”
姚涅挑眉:“你說要借個武功智計形象種種皆爲上佳之人,我想了許久,唯有我最合適,體諒師妹想見我之心,所以自然要親自過來瞧瞧。”
每跟他多說一句話就要後悔八百次好麼!鳳卿卿抽着嘴角,勉強給兩邊介紹:“小哥,這是我七師兄,嘴巴特別壞,人也很奸詐,你叫他七狐狸就好。”
姚涅一本正經的點個頭:“對,我就是她家養的狐狸……見過天工坊少主。”
樓聽雨輕咳一聲,含笑退開了一步,鳳卿卿指着他:“要不要說正事?你到底是不是來幫忙的?”
“當然是。”姚涅一笑:“我一向憂國憂民愛民如子,賑災這種大事,就算師妹不說,我也要一腔熱血的奔赴災區的……”
這種新聞聯播即視感啊……鳳卿卿瞪着他:“我能揍你麼?”
姚涅一笑,意有所指的瞥了眼她的肚子:“三個人我卻打不過。”他也怕真把鳳卿卿逗急了,忍笑斂了斂袖,極謙謙的彎腰:“既要趕路,一切從權,師妹先請。”
車中極是寬敞,四個人坐着毫不擁擠,姚涅一進車廂,就看到側邊擺着許多還未收起的藥丸,於是拿起來嗅了一嗅,一皺眉:“這種東西會有用?”
“有用,”鳳卿卿正色道:“這藥丸可以讓人暫時不渴不餓。”
姚涅眼珠子一轉,想了一想,居然並不多問,又道:“能撐多久?”
鳳卿卿輕聲道:“怎麼說呢?這藥丸最大的作用,其實是能減少人乾渴和飢餓的痛苦……但只能止痛,不能治命,所以能撐多久,真不好說。但我也不是隻準備了這一着。”她頓了一頓:“我讓你幫我弄的藥餑餑呢?”
姚涅勾脣一笑,想要調笑一句,卻又中途嚥住,笑道:“放心,再有兩三日就能送到。我把能找到的糧食都弄來了,應付一時,應該沒有問題。”
樓聽雨道:“我也吩咐人準備了許多米麪乾糧,正預備叫人送過來。”
鳳卿卿一怔:“你也準備了?”樓聽雨點了點頭,鳳卿卿道:“準備的是甚麼?”
樓聽雨道:“軒洲此刻缺水缺糧,可是蔬果不易久儲,麪餅之類又難以下嚥,所以我讓人準備的是用菜藻做的小餅子,菜藻極能儲水,嚼之生津,適口又墊飢。”
姚涅挑眉看了他一眼,眼中意味不明,樓聽雨有些不解,鳳卿卿則直接道:“這東西不能用。”
樓聽雨微怔:“怎麼?”
“小哥啊,”鳳卿卿好生無奈,輕聲道:“有時我覺得,你真是不識人間疾苦,而且人又太君子。”
樓聽雨輕咳,溫言道:“我不懂。”
鳳卿卿輕聲道:“你餓過嗎?”
樓聽雨遲疑了一下,還是搖搖頭,鳳卿卿溫言道:“其實餓的感覺,並不比斷手斷腳痛,可是卻遠比斷手斷腳更難忍受,尤其當你不知道下一頓在哪兒的時候……就更會覺得痛苦。這樣的痛苦其實很煎熬,再善良的人,也會做出一些不可控的事情……你準備的東西很好,可問題就是太好了。你不見必應居傳回的消息中,軒洲已經成了甚麼樣子?如果我們真的帶着這些東西進到軒洲,食物的味道一傳出去,我擔保,餓急了的災民會一擁而上,到時,你能對災民出手嗎?”
姚涅有些詫異的看着她,在他眼裡,鳳卿卿完全是一個天真頑皮的小女孩,實難想到,她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樓聽雨更是震驚,良久才道:“會這樣?不會罷?”
“會的。”鳳卿卿肯定的點頭,“而且,還有一點。軒洲很大,你準備的糧食再多,也是杯水車薪,當你這些菜餅發完,吃過菜餅的人,會覺得粗砬的食物全是虐待,因而心生怨恨,而沒能吃到的人,則會因爲不公平的待遇而更加怨恨……你縱不求聲譽,一片好心卻得了怨恨,又何苦來?”
樓聽雨有些驚愕,良久才輕聲道:“卿卿……人性,也許並不至於壞到如此地步,我真不知你會這樣想。”
“小哥,”鳳卿卿正色道:“你心地光明,對人對事永遠懷抱最大的善意,這一點我遠不及。可是我還是認爲,所謂的優雅與寬容,在飢餓面前不值一提。我只是本能的先做好最壞的打算。你應該聽過順手牽羊,其實這世上做賊的,十個有九個無心做賊,只是因爲條件適宜,所以就順手做了。”
樓聽雨默然,良久才道:“那現在怎麼辦?”
鳳卿卿想了一想,忽然一揚眉:“有一個辦法,可以讓這些東西不至於浪費,能到災民口中……”她湊他近些:“必應居不是說瑄王爺的人就地徵糧?你就派人把這些東西找個理由送過去。”她頓了一頓,瞄了他一眼:“但要留下三五車,派幾個高手護送,直入災區,看情形是不是跟我說的一樣。”
樓聽雨皺眉思忖,想了想才明白了她的用意,有些無奈,卻仍是應了,下車吩咐,姚涅對她上下打量,微微彎脣:“小師妹,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嗯?”她正低頭思忖,瞥了他一眼:“七哥,我讓你準備的那些東西,你也都準備好了?”
姚涅含笑:“門主有命,敢不從命?放心罷。”
一幌又是十餘日,離軒洲愈來愈近。鳳卿卿身孕已經有七個來月,行動漸漸不便,但沿途衆人一直留心照應,加上她修的畢竟是當今武林最高明的寒天訣,身體狀況卻仍是不錯。
寒天門的人已經到了,特製的藥餑餑裝了十幾輛大車,衆人在綠水鎮高價補給了最後一撥乾糧蔬果,藏到車裡,再趕了一日的路,就到了城邊。
爲了防止災民大批涌入,城門守的異常嚴實,聽聞幾人要出城,官兵十分詫異。所幸姚涅舌燦蓮花,不一會兒就打好了交道,幾人出了城,樓聽雨才輕聲道:“卿卿,這些乾糧一定要小心在意。災民是救不完的,孩子要緊。”
鳳卿卿失笑:“你管好自己就好,我纔不會虧待我的孩子。”
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見前面煙塵滾滾,天工坊的人回來了,一個個衣發凌亂,狼狽不堪。一見他們這模樣,樓聽雨就有些驚愕,喃喃的道:“真的……被搶了?”
爲首的高手苦笑拱手:“公子,咱們押着五輛大車,一路都有人窺伺……但因爲咱們人多,也沒人敢動手,誰知一路趕到五德鎮,災民聚集,我們就商量着在那兒先施上一車……起初還好,雖然擠得厲害了些,但總算還沒打起來……”他苦笑了一下:“誰知我們施完一車,想去別的鎮子,情形就有點控制不住了,我們只好又施了一車,才施了一半,衆人便一擁而上……”
他說的十分簡單,處處一語帶過,可是看他的狼狽模樣,便知當時情形有多激烈,樓聽雨苦笑,擺手讓他們退下,看了鳳卿卿一眼,“我沒想到,你說的竟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