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聽雨輕咳一聲,無奈的搖頭,起身慢慢走開,鳳卿卿卻沒留意,心裡有點兒慌,用力搖他手臂:“還有呢?後面不是還有很長?”
“嗯。”慕容昶咳道:“還提到了霖兒和葳兒……”
她瞬間張大眼:“說什麼?快說啊!”
“說霖兒將來的夫君,文武雙全,容貌俊美,琴棋書畫樣樣皆通……說葳兒將來的妻子,更是貌美如花,冰雪聰明……”她看他手指已經走到最後,而這個帛書顯然是沒有寫完的,不由得着急,慕容昶已經拍拍手,無辜臉道:“後面就沒寫了。”
鳳卿卿急了:“這人怎麼回事啊,好不容易預言一次居然不寫全!”
“是啊!真是太遺憾了,”慕容昶撫掌,鳳卿卿又盯着帛書努力看,想看看七子八女甚麼的,到底還有沒有可商量的,就算一次生倆,也要生七八次啊!這誰受的了,又不是豬……
慕容昶不停的吸氣,又不停的咳,看她愁眉苦臉,還唉聲嘆氣的,簡直愁的不行了,實在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笑的站不穩,扶着龍案蹲到了地上,整個人都笑抽了。
鳳卿卿愣了愣,然後一秒回神,氣的不得了:“你是騙我的是不是!混蛋!你到底是不是騙我的!”
她撲上來拳打腳踢,慕容昶笑的全身發軟,也站不起來,由着她施展,兩人鬧了好一會兒,慕容昶忽然一怔,道:“別動!”鳳卿卿手一停,斜眼看他,懷疑他又在騙人。慕容昶被她看的又要笑,一手扶住他,一手接了夜明珠,向下一照,道:“澹寂!”
樓聽雨四平八穩的走了過來,慕容昶道:“你看這兒。”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
樓聽雨便撩袍蹲下,借就着他手裡的珠光,看了幾眼,微微一怔,又接過珠兜細看了幾眼,皺眉道:“這好像是一個機關,我們把桌子再擡開些。”
兩人把龍案擡開,慕容昶扯了條布幔,拂了拂地上的積塵,下面便露出了一個宛似八卦羅盤似的門戶,周邊全是一格一格的,一看就特別複雜,樓聽雨便低頭研究。鳳卿卿看的眼都要花了,直起腰來,卻一眼看到寶座上的昊成帝,風乾的面孔下,一對眼睛的黑洞像要將人吸進去一般。
鳳卿卿心尖子一顫,捱過去抓了慕容昶的衣袖,明明心裡害怕,卻又似乎受到甚麼蠱惑,不由自主的又擡了眼睛去看,視線一觸到那黑洞,忽然就覺得心頭一跳,像有人在腦後狠狠的敲了一記,整個人都有點兒發矇。她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對,卻似乎無法控制,勉強的撐了好一會兒,終於眼前一黑,昏厥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夜明珠正正的舉在她眼前,光芒有些刺眼,鳳卿卿下意識的別了別眼,覺得慕容昶的手臂正用力箍着她,不由得咕噥了一句:“慕容昶。”
慕容昶大鬆了口氣,低頭蹭蹭她的額頭:“你還好吧?”
“嗯?”她有點兒迷惘:“我怎麼了?”
慕容昶道:“你剛纔忽然衝過去,想對昊成帝叩頭,還嘟囔甚麼‘光復大炆!一統天下!’”他一邊說一邊長吸了一口氣,瞪了她一眼:“要嚇死我了知道麼!”
鳳卿卿完全茫然,然後覺得有點丟人:“你這次沒騙我吧?我沒真的跪下吧?跟個死皇帝下跪,虧死了啊!”
慕容昶無奈的扶額,樓聽雨把了把脈,溫言道:“沒事的,只是昊成帝臨死前一絲意識罷了。他畢竟是戰場上打出來的皇帝,性情極其堅韌,又死在這樣的情形下,難免心有不甘,一縷執念幾百年不散,所以纔會影響到你,現在沒事了。”他頓了一頓:“不過卿卿精神力也算頗爲強韌了,雖然被影響了,動作間卻仍能看出些遲疑,否則的話,只怕漠晗也來不及拉住你。”
鳳卿卿晃了晃小腦袋:“是麼?”
“是啊!”慕容昶趁樓聽雨背身,輕吻她額角:“你厲害的很!”
樓聽雨已經又俯身,去看那羅盤:“不過這倒提醒了我,光復大炆!一統天下……這八個字,一定就是打開機關的鑰匙。”他一邊說,一邊輕輕轉動羅盤,發出咔咔的微響,像齒輪在轉動。
慕容昶低聲解釋:“就是按字的屬性來解,比如光字屬火,復字屬水,大字屬火……”
要不要這樣啊!一個字還分五行屬性的,再說你們怎麼記住的!欺負文盲甚麼的最不仗義了!
鳳卿卿假裝聽懂了,看着樓聽雨轉完了羅盤,然後唰啦啦幾聲微響,羅盤微微陷下,地面隨即打開,鳳卿卿模糊記得這種不通風的地窖會二氧化碳過量,這麼先進的科學愚昧的古代人民一定不懂。正要提醒他,早見樓聽雨晃亮一個火摺子,輕輕擲下,火摺子尚在半空便熄滅了,樓聽雨道:“瘴氣太重,要待會兒才能下去。”
鳳卿卿怒視他,樓聽雨一回頭看到了,微微一怔:“怎麼?”
鳳卿卿哼了一聲,慕容昶忍笑道:“在這種地方,通風本來就不好,瘴氣也不容易散,不如我們明天再下去看。可是今晚難免掛心,倒不如先來打個賭,澹寂,你說下面會有甚麼?”
樓聽雨看那方位佈置,已經心知肚明,卻道:“大炆以火器出名,想必藏了些火器。”
“不對,”慕容昶道:“我猜是昊成帝的後宮嬪妃……”
還沒說完,鳳卿卿就踩了他一腳,白眼道:“你就知道嬪妃!我猜肯定是寶庫!”
慕容昶一臉懷疑道:“不會罷?這種地方會有寶庫?大炆這麼窮!”
“裝!”鳳卿卿瞪他:“繼續裝!”
這小貓一聰明起來尊是太不可愛了!慕容昶忍着笑追上去:“我的確不知,難道真的是金銀珠寶?真是太好了……”
身後樓聽雨無奈搖頭,細細包好了那帛書。等到回去之後,鳳卿卿才知道,這帛書是用大炆鼎書所寫,就連樓聽雨也只認識大半,所以又騎着天鳥迴天工坊取來了鼎書字典,比對了一番,譯了出來。
慕容昶接過手一看,就不由得一笑,道:“小卿兒,你還真是一語中的。”
鳳卿卿半信半疑,直接搶過譯文自己看。這其實是史官的記載,而且寫於昊成帝臨死之前,幾乎是一個生平總結。只是顯然這史官尚未記完,就已經死了,所以中途就斷了。
當年大炆昊成帝初登帝位,百戰百勝,幾乎無往不利,卻並未被勝利衝昏頭腦,反而未雨籌謀,傳下了七支太陽神秘令。
先是對外派出了三撥人,一撥人以亢金龍爲令,四處宣揚太陽神教令,發展信徒和民衆;一撥人以房日兔爲令,遊走四方,見識風土人情,尋訪能人異士;一撥人以心月狐爲令,滲透入各國朝廷,刺探情報。同時還有對內的四撥人,分別以角木蛟、氐土貂、尾火虎、箕水豹爲令,爲大炆培養各方向的人才。
而這片海外疆土,便是房日兔一支發現的,發現之時,這兒還有少量的原住民,房日兔一支滲透其中三年有餘,熟悉了他們的語言等等,然後馭令他們建起了這片宮殿,命名爲別日宮,原本只是想做爲大炆皇帝的別宛,沒想到纔剛剛建成,便遭逢千仞峰一役,大炆兵馬意外慘敗,大炆京城空虛,昊成帝設假死之局後,帶着幾個心腹大臣隱居在此,秘密招集兵馬,以圖東山再起。
誰知事尚未成,別日宮便突遭黃沙掩埋,所有人馬挖了數日仍舊不見天日,別日宮中空氣漸漸稀薄,呼吸困難。昊成帝自知將斃命於此,所以召集文武百官,頒下詔書……
本來截止到這兒,這個故事都很正常,這個昊成帝簡直就是雄才大略,滿腹籌謀,就算最後不幸埋骨黃沙之中,也仍舊稱的上一代梟雄,令人唏噓不已……
可是再往後看,鳳卿卿就有點兒囧了,指着那幾句:“他五百年後要重生?他以爲他是孫猴子啊!”
慕容昶也看完了,徐徐的道:“雖然難免有些溢美誇張之辭,不過這位昊成帝的算盤,也的確打的夠精明瞭。想他原本是一代梟雄,一統天下也非不可能,可偏偏時運不濟,先是大炆百萬雄師莫名其妙全軍覆沒,後來他躲到這兒來,又被黃沙掩埋,兩次都是無妄天災,也難怪他不甘心。”
樓聽雨道:“天要亡此,非人力所能改變。”他指了指其中一句:“只是這兒,提到了報應……史官記時雖有忌諱,語焉不詳,但大概意思好像是說,昊成帝在頒佈此事時曾經遲疑,說這非天災,當是報應。這‘報應’又是指甚麼?難不成炎氏先祖,曾經做過甚麼大錯事?所以竟報應到滅族?”
慕容昶揉着額角:“這個,我當真不知,大炆志也完全不曾提到。要細細翻翻古書,看有沒有甚麼蛛絲馬跡,只是已經過去太久了,只怕不容易找。”樓聽雨點了點頭。
鳳卿卿來回看着兩人,忽然道:“你們倆是在假裝沒想到嗎?”
兩人一起轉頭看她,有些不解。鳳卿卿哼了一聲:“裝甚麼風度,想到了就說麼!反正我都習慣當文盲了!”見兩人仍舊不開口,她索性站起來:“既然你們不說,我就說了!”她指着譯文:“這上面說頒下詔書,其實就是聖旨唄?可是史官沒記完就死了,所有人都被埋在地宮,那這聖旨去哪兒了?”
慕容昶愕然,這實在太明顯了,所以他居然真的沒想到。他與樓聽雨對視了一眼,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