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卿卿被挾持的消息,必應居一直都幫忙瞞着慕容昶,所以他就算有些疑惑,也絕對想不到,自家媳婦兒不在京城,居然也到了百鍊山莊……當日他與湛塵一行人趕赴邊城之後,並沒費多少事兒,就查出了假元寶的出處。當地銀號的人,有不少聽過這個傳言,據說就在半年之前,採石山上採到了銀礦,但數量極少,很快就被採空。
他們順着這個線索摸上去,小費了一番手腳,就找到了製造假元寶的金屬出產之處。下一步,自然就是查找製造假元寶的私礦,但兩人在山上苦候了幾日,也沒有人上來採石。
如果他們一次取走了足夠的份量,一兩個月,甚至一兩年都不用再來,那守株待兔顯然無用,所以慕容昶幾人下了山,便易容喬裝,從本地銀號下手,偏偏這些人行事極其謹慎,兔子不吃窩邊草,假元寶避開了邊城,於是查了幾日一無所獲。幸好當初慕容昶就在杏林鎮留了人,又有必應居往來傳訊,倒推上去,總算查到了一些端倪。
但鑄元寶說白了對技藝要求不高,匠師自重身份,通常不會鑄這種東西,所以起初,他們並沒有懷疑到百鍊山莊,直到發現百鍊山莊一直在數裡之外的村鎮招聘工匠……捨近求遠,本就可疑,所招的只是普通百姓,完全不通鑄造之技,更加可疑。所以慕容昶一行人才趕到此地,暗中巡查之後,在金光山後面的懸崖下,找到了被銷燬的鑄銀模具。
傳說中的鍊金本類似於點石成金,百鍊山莊雖尚未到這個水準,但把這種奇異金屬做成銀的樣子,卻也不難,他們把它叫做“類金錫”。在制煉的過程中,有一道工序會散發出非常奇怪的味道,若是遁着這味道,很容易找到制煉的工坊,所以當有外人在山莊時,明萬里根本不敢開爐……本來十幾二十日不開爐也沒甚麼,偏生尤家上門,急要五十萬兩……
這個人,當然已經被偷龍轉鳳了……所以,的確如鳳卿卿所料,這是慕容昶布的局,只是他本來料想百鍊山莊會冒險開爐,那樣,他們另一步棋,就用上了,可是現在看來,百鍊山莊是起了殺心……
百鍊山莊於武學一道泛泛,可是他們有最精良的機駑,就算是個不會武功的莊嫁漢,機駑在手也可以以一當十。而且牆上樹上的機關,也不是擺着好看的。闖出去,顯然不可能,那麼,好像只有束手待縛一途……
鳳卿卿回到房間,仍舊有些氣不順……要了一桌子好酒好菜,開始忿忿大吃。一入夜燭火搖曳,燈下忽然多了兩個人,鳳卿卿頭也沒擡,直接擡手:“來,讓我們把該死的百鍊山莊吃窮!”
韓江淵有些好笑,果然扯下了面罩坐下來,看了一眼桌上,把丫環佈菜的筷子丟給洛河圖,直接搶過鳳卿卿的筷子慢慢吃,一邊道:“誰惹你了?”
“哼!”
“不會是已經見到你家俊相公了吧?”
然後鳳卿卿更大聲的:“哼!”
韓江淵悠然道:“必應居的消息,他們這夥人,不是同夥,而是同路……說白了,就是慕容昶和湛塵,其實只是借他們那夥人打掩護,彼此並不是朋友……但那夥人中有個女人姓梅,人稱紅裳梅娘,是江北一帶有名的美人……”
他越說,鳳卿卿越生氣,瞪着他,韓江淵笑道:“不然我們就走吧,我直接帶你出去,那老太太知道的很多,足夠收拾百鍊山莊,我們等慕容昶得點教訓再殺回來救他。”
“誰要救他了!”鳳卿卿又哼了一聲,看着天:“明萬里今天晚上就要動手……這會兒只怕已經動手了,用機關陣。”
“機關陣啊!”韓江淵嘆了口氣:“聽上去就很厲害啊,也不知道慕容昶這小子能不能保住小命……繼續拈花惹草……”
你夠了,真的……大將軍甚麼的,真是無賴啊。他完全就是你發脾氣我遞刀那種……鳳卿卿認輸了:“我聽說他們這種機關陣,號稱一草一木皆可用,也就是說,有可能你坐在桌邊吃飯,忽然桌子變成箱子把你裝了進去,躺在牀上睡覺,忽然牀邊伸出來兩條鏈子把你套起來了……而且明萬里在晚飯裡放了藥,這些人應該不會受傷。”
韓江淵道:“慕容昶這麼神勇也會被藥所制?”
鳳卿卿橫了他一眼:“慕容昶這種混蛋,他做事其實很少瞻前顧後,未雨籌謀,他通常都是兵來將擋,而且又很有冒險精神……比如說你想讓他去哪兒吧,他明明已經看出不對,還是會跟你去,就爲了看看你能玩出甚麼花樣兒,覺得這樣的人生纔會有意思……所以我覺得,慕容昶這會兒,應該已經中招去了百鍊山莊的石牢。”
韓江淵忍笑:“那他的下一步?”
“我怎麼會知道!我爲什麼要知道!”鳳卿卿用力白了他一眼。
韓江淵笑道:“當一個人已經被關進了嚴密的地牢,他做出甚麼事也就不在別人考慮之列了……這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吧?對了小妹……”他一臉我剛想起來的樣子:“我們要不要去看看?我,鄙人,非常的擔心慕容昶的安危。”
“要去你去!”鳳卿卿一臉傲驕:“老身年紀大了,需要休息!”
她這少女神情,出現在老太太臉上,實在有點兒傷眼,韓江淵捂住眼睛:“有件事情,也許你想知道……慕容昶這次出來,用的化名,叫做‘鳳思歸’。”
鳳思歸甚麼的……鳳卿卿瞬間鬱悶全消滿眼往外冒粉紅泡泡……然後洛河圖也忍不住捂了眼睛……然後她用十二萬分口是心非的表情道:“誰思歸了,哼!自作多情!”
她甩出兩張面具,指指已經放倒在旁邊的丫環小廝:“你們一個挑一個,快點兒扮好。二哥不是我說你,你這種傻大個兒真難找,我好不容易纔在家丁裡頭找到一個……”
韓江淵:“……”
當然,鳳卿卿最終還是忍到早上纔去了石牢……當然一夜輾轉一次次感知他確實連根頭髮也沒少的事兒沒少幹……雖然明知道慕容昶必有後招,可是紅裳梅娘甚麼的,她就是專門來拆他臺的怎麼了!他還敢揍她不成!哼!
石牢也是機關重重,一轉進去,就見慕容昶正抱臂倚在石壁上,微凝眉不知在想甚麼,身邊就是那個梅娘,正在含情脈脈的看着他!然後走向他身邊!跟她最早感知到的情形一模一樣!
鳳卿卿腳下登時就是一停,慕容昶似有所覺,擡頭看了過來……可是在他眼中,眼前仍舊是厚重的石門,連條縫兒也沒有。梅娘已經走到了他身邊,柔聲道:“鳳公子,我們現在怎麼辦?”
慕容昶道:“百鍊山莊若要殺人,早就殺了,你老實待着,包你無事。”
“可是他們若沒有惡意,爲何忽然下手,把我們關在這兒!”梅娘身子顫抖,向他身上貼去:“鳳公子,我好怕……”
怕你個大頭鬼!鳳卿卿雙眼冒火,正要擡手,就見自家男神輕輕旋身,梅娘一個踉蹌,險些撲到湛塵身上……湛塵口宣佛號,退了一步:“姑娘請小心。”
這會兒不比在私下,所有人都眼睜睜看着,那梅娘臉上實在掛不住,怒道:“鳳思歸!你什麼意思?”
一聽這名字,就火氣全消了腫麼辦……鳳卿卿笑眯眯的看着,慕容昶悠然道:“我也很想知道,姑娘這是甚麼意思?”梅娘一窒,他便微微一笑:“姑娘明明已經得了明家大公子的承諾,可以全身而退,卻硬要留在扶風院中,直到此刻被關進石牢……”
梅娘臉色又是一變,然後媚笑道:“你吃醋了?”
“那倒沒有。”慕容昶一臉認真道:“我只是在想,姑娘留下來,難道是因爲留戀湛塵師父的美貌?”湛塵口宣佛號……他續道:“或者,開啓機關陣需要一個內應?姑娘這是在嚮明大公子繳投名狀麼?”
此言一出,衆人譁然,可這會兒藥力未褪,好幾個人都沒醒,醒的也是連站都站不起來,只能怒視梅娘……慕容昶繼續道:“不知明大公子開出的條件有多優渥,才令姑娘這般死心塌地?不如姑娘說來聽聽,也許我也可以開一下試試?”
話一挑明瞭,梅娘反而放開了,冷笑道:“你想知道?那就……”
她再度偎過去,然後再被慕容昶閃開,眉眼一彎:“若是這種條件,那恕我辦不到了……鳳某家有賢妻佳兒,又畏妻如虎,美人恩甚麼的敬謝不敏。”
哇卡卡,好想鼓掌腫麼辦!好開森呀……就算當母老虎也認了!
鳳卿卿又聽了一陣兒,確定了某人的忠貞度最少五星級……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擺手讓人開了石牢,柱着龍頭拐,特別有氣勢的一步邁入……這一進去才發現,原來在石牢裡的人,每人腳下都有一條細細的鏈子拴着,就跟拴狗似的,每人活動範圍不超過兩尺,怪不得慕容昶一直繞着湛塵轉悠……
鳳卿卿環視了一圈,看慕容昶正皺眉打量她,忍不住就想笑,然後咳了一聲,頓了頓柺棍,“好熱鬧!看來幾位過的還不錯麼!”
便有人怒道:“我們不過是暫時借住貴莊,貴莊軟禁在先,下藥在後,現在又把我們關到這兒!難道是有甚麼見不得人的事,所以才這麼草木皆兵!”
“你說的對呀,”鳳卿卿笑眯眯道:“就是因爲要做見不得人的事,所以沒辦法,才讓你們這些人見不得呀!”
說的太繞,那人一時沒反應過來,然後慕容昶慢騰騰上前一步,眯起眼睛:“這位……婆婆,請過來說說話。”